永基看了,愣了一下,果真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笑完之后,脸上的表情竟然更郁闷,更难看了。
小鬼挠着头,着急地在原地踱来踱去,然后在脸上撕下一块用糖浆粘住的酥糖,企图想要塞进她的嘴里。
永基一拍他的手,把那块酥糖拍掉了,斜着眼一脸鄙夷道:“脏死了!”
小鬼很不高兴地垂了头,永基看着他,终是败给他了,微笑着走了过去,抬手抚摸他的脑袋,给他顺毛道:“小鬼,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
小鬼一听,抬眼看她,见她脸上露了笑容,终是放下心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永基带着他离开前,忍不住停了停,转身把那块被她拍掉的酥糖小心翼翼地拾起,轻轻拭去上头的尘沙,又用那块杏花手帕包了起来,这才追上小鬼走。
永基带小鬼来到一个林木葱茏的山坳,那里长满了淡蓝色的花,林木间轻笼着一层薄薄的雾,他们沿着蜿蜒小道往上方走,小道曲折更有树木环绕,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在里头迷路走不出来。
“小鬼,我听镇上的人说,这山上长着一朵生长千年的蓝莲,服下能让人长智慧,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替你取来,你吃了以后说不定就学会说话了呢。”永基笑着拉起了小鬼的手。
小鬼一个劲儿摇头,还示意他自己上去取来。
永基笑着摇摇头道:“那蓝莲非常娇气,靠近它和采摘时须得异常小心,那花有灵性,闻得动静就会凋落,若是动作大了,力气大了,弄得它的花瓣松脱那就没有用了。”
“乖,你在这儿守着,我悄悄地上去,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喊你,这儿距离山上很近,你也听得到,不是吗?”永基微笑着道。
小鬼终是同意了,点了点头。
永基上去过了许久不见动静,小鬼有些不安地在原地来回走动。
突然听见“啊!”的一声,还夹杂着回音,小鬼惊得跳去,拔了腿就要往山上去。
然后,就听见永基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鬼,我受伤了,你赶紧在山下采一些山霍香上来...”
之前永基带小鬼出去时,闲得无聊,所以在教他读书认字的同时,也会指着山上所有有用的草药教他认,这山霍香便是山上最常见到的止血佳药。
小鬼闻言,瞬即往山下跑,抓了一大把的山霍香便往上赶。
等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山顶之际,发现这儿什么都没有,永基所说的那什么蓝莲也是没有的,只剩下树上挂着一张图案看着眼熟的帕子。
小鬼取过来一看,果然是那块绣着杏花的绢帕,上面还沾了些红色的颜料写了几个字,恰好这几个字他认得。
小鬼捏着绢帕,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的明月儿就是淘气得紧,如此看来,这次她又想出这种新颖的逃走方法,还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小鬼一边往山下走的时候,其实心里隐隐有些忐忑,不过都被他忽略了。
她抛下他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是会用自己的血在绢帕上写字的啊,还是“小鬼,珍重。”四个字。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此文上夹子,会在明天完结的最后一刻更新,大概23:55分左右,而后天早上一大早约莫六点多就更新了,大家可以留待后天一次性看完两章~么么
第30章
故意藏在山沟里的永基, 目送着小鬼下了山, 往回去太宏寺的路走的时候,才走了出来,招了招手,让藏在暗处的李大人他们出来。
“大人已经安排妥当了吗”永基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最后小鬼身影消失不见的地方, 从怀里掏出了方才那颗酥糖,塞在口中嚼了起来。
呵, 这段日子来费尽那么多心思带那家伙出来, 实际上已经把他的方位感锻炼得异常敏锐了, 不管被遗弃在哪个地方, 准能准确无疑找到太宏寺的方向。
“回殿下, 皇后娘娘已经被接过来了,我们立即启程就能赶上娘娘她们了。”
“好, 那我们出发吧。”永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黯淡, 声音淡淡的无有波澜,眼睛依旧在看那个方向。
笨蛋!!你就不会去想,有朝一日我可能就不在太宏寺了吗??
永基猛地咬碎了那颗酥糖, 皱了眉头, 都沾了尘沙的味道, 一点也不好吃!
“一、二、三...”返回临安的车辇上,永基掰着指头一个劲儿在数数。
苏红有些好奇, 凑过来问她:“殿下这是在玩儿什么?数什么?”
苏红以为她是在数车辇在路上颠簸的次数,因为她每数一个数,就会停顿一些时间再数下一个数。
结果当她数到三十八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嗯?殿下?还有呢。”苏红在一旁提醒她道。还在颠抖着呢, 怎地就不数了呢?
这次是第三十八次。
永基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她每回想一次抛弃小鬼的情景,就会在口边数一个数字。
这次是第三十八次将他抛弃。想不到呵,竟抛了这么多次,才成功抛的掉呢。
那边厢,小鬼怀着殷切的心狂奔疾驰在路上,距离太宏寺越近,小鬼的心就越是狂跳不已。
这一次,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地朝她要“奖赏”,不能单单要抚摸头了,他要...要...
脑子里蓦地想起了那一次永基喝醉酒后,用唇给他渡酒的情景。
嗯!他抚了抚狂跳不已的心,就要那个吧!
在脑袋里幻想了无数遍那个要“奖赏”时的画面,小鬼却不知道,此时太宏寺,永基昔日居住的院子里,早已人去楼空。
后来,那死心眼的小子还在寺庙外等了好些日子,看着一个个和尚们走出来劝他一遍遍地跟他说殿下回宫了。
而他始终固执地认为,只是因为他这次回来晚了,惹得他的明月儿生气了,只要他在外头等的时间足够长,他的明月儿会心软,就会出现了。
可是他等了许久许久,始终也等不到他的人了。
有次天上下起鹅毛大雪,几乎要把他活活掩埋掉,他始终不肯挪开一步,最后因为没吃东西而体力不支,昏倒了过去。
一名偷偷观察了他一段时日的陌生男子,走前来,从雪堆里把他挖出,悄悄地背起他走了。
一晃眼又过了几年,永基如今已经十四岁,美人胚子的模样儿越发长开,出尘脱俗,犹如仙境一株高不可攀的兰桂,美得让人轻轻一瞥即惊心动魄。
如今临安城里有一件大事,就是公主殿下选婿的大事。
虽说主角儿正是传说中美得出尘的嫡长公主。但永基本人却似乎压根儿不对这件事上心。
这件事说来话长,得从永基公主九岁回宫的时候说起。
当时朝廷上下有不少跟着先王打江山的老臣,都对皇后的外祖董老将军极其信服,可谓是唯命是从。
董家一门十六将,将将都为了先帝打江山而命丧沙场,董府就为独留下一个娇娇女,就是董皇后。
那次董皇后自请前往太宏寺已然一年多,这一年多时间来,陛下竟越发盛宠俞氏,对远在他方的皇后不闻不问,甚至没有去过一封书信。
加之之前众臣提议让皇上过继的事情迟迟没有动静,如此一来,朝局便陷入了紧张的状态,所以皇上那时候派人接母女回朝是势在必得。
只是,皇后回来后,众人才意外地发现竟然平生多出一个小皇子,就连陛下都感到意外。
永基本来以为此事或许不能那么顺利地让她父皇相信,还正翻着医书,打算研究怎么样让两血缘不同的人的血能混在一起呢。
可谁知她父皇只看了那婴孩一眼,便激动流涕地发公文宣布诞下嫡皇子的事,让举国上下臣民一同庆祝。
此事让俞贵妃感到不甘心极了,就处处煽动流言,说皇后流落在宫外一年多,皇子说不准是哪个乡间野夫的。
同样的伎俩同样的事情,当年因为永基生时不足月,皇后就生生遭流言攻陷。
上辈子临出宫前,就是俞贵妃不知从何翻出的旧文书拿到的证据,证明永基当时有外面的大夫确定过是足月婴儿,最后那大夫被杀,流言一度演到了最激烈。
也是因为这样,上辈子高傲却自卑的永基心气儿上再也受不了,才会找她母后倾诉,然后才会有了出宫一事。
而这辈子,永基才不想去管那些,自己是不是足月生,是不是父皇的亲生,她觉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是她自己。
她,重活一遍回来,只想护着母后,然后自己过得爽快过得无愧天地就好。
于是,她制造了不少不利于俞妃的证据,打算等俞妃有进一步行动时,便一下子把证据掉出,她连以前出宫被黑衣人追杀和艳茹反击的事情都伪做了一些证据,直指向俞妃。
虽然当时该死的都死了,永基压根找不出来证据证明是谁人所为,但污蔑她和皇弟出身的事情却原来是有人证的,无奈那人最后死掉了而已。
她不是要让父皇厌弃她母女吗?那她就还她多几条罪状!
可是,不幸的是,永基还没机会大展身手,她父皇就以公然污蔑国母,扰乱宫闱为名,把她和她的大女儿永盛一同打入冷宫。
永盛公主只比永基小那么几个月,是和大皇子同胎生的孪生姐姐。
这小公主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像足了俞妃,对不受宠的皇后和永基说话尖酸刻薄,在父皇和别人面前就另外一副面孔,表现得文静贤淑,行事体贴周到,和她母妃一样会做人,深得一些臣子的欢心。
这次事件永盛也曾跑来永基的宫中公然奚落,但已经被永基设了局,诬陷其下药欲毒死其宫中饲养的猎犬,结果被宫人用银针探出。
原本永基打算干脆诬陷她意欲毒死皇姐算了,但是一想,要是如此她得准备更多的证据,她都感觉有些乏了,这么个小人物她可不屑耗死脑细胞,这才小惩大诫般,让她意欲毒死猎犬算。
本来这件事情永盛也挨了好几下板子了,而且那诬陷的事情的确也只是她母妃一人所为的,就不知道为何,父皇硬是把母女俩的身份削了去,送到了冷宫。
而且自从回宫以后,父皇似乎就和母后亲近了许多,几乎每一夜都在母后的炽凤宫度过,再也没有临幸过别的宫妃。
只是永基看母后有些奇怪,常常在父皇走后就流露出一丝伤感,可不管她怎么追问,她母后永远只笑着说是因为夜里休息不好,而后来就一丝别的情绪都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感觉像戴了一层厚厚的面具。
而永基真正嫡亲的皇弟,原本还要在四年后才出生,却奇异地提早在永基十二岁那年出生了。这会儿小皇子才两岁大,走得摇摇晃晃地老是跟在四岁多的哥哥--当年回宫带回的三皇子身后玩耍。
此后皇上对董氏母女愈发盛宠起来。
可是,在永基公主十四岁长得越发娇美的这一年,却遇到了一个难题。
前些日子北胡使者前来,夜里误闯后庭散步醒酒的时候,邂逅了身穿素衣散发,高举酒瓶,喝得两腮嫣红,行举间一派潇洒无拘酒仙范儿的永基公主。
永基斜目瞟了他一眼,打了一响嗝,结果,却意外地迷掉了使者的魂魄。
使者翌日酒醒之后,凭着记忆临摹了一幅仙女的画像。
在朝堂中,无意间被皇上看到了!
于是,皇上就开始各种胡想乱想,开始着急,他害怕使臣此番画了画像回去,是要向北胡的单于献画,以他皇儿仙人之资,以当今大晋的国力,他害怕单于向他伸手要人时,他反抗不了。
眼下就这么一个嫡亲疼爱着的娇娇女儿,皇上自然是不愿意拱手让出去,还是要送到那种荒蛮的地方去!
他的宝贝公主,自然是得嫁得皇宫越近越好!
于是,他便把永基叫来跟前,与她商量近期为她觅夫婿的事情。
永基却露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冷眼瞅了她父皇一眼,不置可否。
上辈子永基对她父皇的态度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冰的。
上辈子她从一个小时受宠的小公主,沦落到一个身份被众人质疑,母后逐渐失宠,屈居于俞妃的阴影下,高傲而自卑的小公主在后来的每一次少得可怜的见父皇的机会时都异常珍惜,并且小心翼翼的。永远都顺着她父皇的意,说尽好话,战战兢兢。
而这辈子当她还在怨恨父皇,对他冷冷冰冰时,她父皇却似乎毫不介怀,依旧对她宠爱有加,像是把她疼到手心里一样。
就连她每一次无礼的态度,她父皇都乐呵呵的,像是在纵容她的小性子一样。
第31章
有时候永基真的想不明白, 这辈子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带回了一个皇弟, 不再委屈自己,开始只为了自己而真性情过活,怎么这一切都轻易颠覆了呢?
挑选驸马一事,陛下显得比公主还要上心, 很早之前就已经精挑细选,那一些王侯公爵家里, 但凡出色一点的, 容貌出众一点的, 都被陛下相中叫进宫中让公主过眼。
当中, 两年前成为临安城数十年来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郎郑成志也在列。
宴席在宫中筵开了三天三夜, 众郎君在宫里陪着皇上赏了三天的歌舞,喝了三天的酒, 结果连公主的影儿也没看到。
皇上竟然因此三天都没去早朝, 惹来不少朝廷大臣的不满,纷纷递折直谏。
到了第三天,郑成志在宫中巧遇了苏红, 便问其故。
苏红认得这个新科状元爷就是当年和殿下对着干的那少年, 虽然对他不喜, 但是人家是状元爷,她开罪不了。殿下那边自然也是开罪不得的。
于是, 只得委屈巴巴道:“回大人,殿下那边我劝不了,殿下已经把自个关房间里好几天了, 不吃不喝的,说是要练什么大小周天。”
苏红又道:“那日陛下找人来叫殿下了,可是殿下只隔着门说没空,然后...然后那人回去如实禀告,陛下也不恼,说是就那样等着...”
意思是,需得看公主殿下哪日得空过来瞅这群人一眼了,宴会才有可能结束。
郑成志叹了口气,果真是那小丫头的作风。
郑成志如今十八有余,又是郑大人的嫡子,其母亲早就在他十六岁时给他相中了世交结好的黎国公祝家的祝六姑娘。
只是当时刚中状元的郑成志一口便拒绝了,还直言心中已有了心尖上的人。
他母亲当时有些恼怒,他们家不过是荣殷侯府嫡出的二门,而且早已独立开门户,郑成志他爹不能承爵位,不过还好拼实力进入了内阁,而他又刚考中状元,不然,国公府的唯一的嫡出小姐能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