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又想起鬼见愁,听秦大夫说,要救回她,鬼将军似乎牺牲了许多,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当她正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时候,郑成志却一下子撞开了她的门。
“殿下!祝蝉没有对你怎么样吧??”见他极其紧张,祝蝉刚一离去,她门还没关牢就被他撞开,紧紧抓着她双臂紧张询问。
永基已经没有力气与他周旋了,“被她轻薄了算不算?”
“啊???”郑成志有一刻钟的疑惑。
公主苦笑着甩开他的手,“罢了,罢了。郑成志,你得尽快的,替本宫查出杀害皇弟的真凶。”
“事成以后,本宫会重重有赏的。”
郑成志信誓旦旦,只要他的公主殿下需要他,赴汤蹈火都会去做,至于奖赏什么的,从来就只想要一个奖赏而已,就是殿下本人。
翌日永基就与那个关键人物见了面。
当得知,幕后指使的那个人很可能在宫中,且还有可能会对她的母后和四皇弟有危险时,永基毅然决定回宫去。
郑成志却急得阻拦起来。
“殿下!此事大大不可,如若你回宫去了,才是真正有可能让躲在暗处的敌人将殿下母子几人一网打尽!”
永基自是不大会理会他的。也不与他争辩太多,只默默垂了垂眼睫,道了一句:“三皇弟不可继续再等了,本宫也...想念他了。”
她要回去,见三皇弟最后一面。
永基怀着急切归去的心,在下了来香寺后,就让郑成志安排郭振等人快马加鞭抄近道来接,一路浩浩荡荡护送她回宫。
回宫的当天,恰好鬼将军也领了一批人回宫述职等赏待封。
二人在宫门前恰恰遇上了。
相遇那刻,永基正坐在有玉石流苏的紫阁鸾车上,鬼将军则一身未脱黑甲战袍,骑在高头壮膘的战马上,身姿飒爽,身后跟随着黑压压一群人。
在窗前帘布飘飞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他火热的视线飘了过来。
她瞬即掩面泪目。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一路怀揣着皇弟蹊跷的死跟着郑成志一路回临安,回到临安后,又得住在那座上辈子给她留下太多不好回忆的宅院里,紧接着,又发现原来郑成志竟带着前世的记忆,之后又得替他收拾祝姑娘这情债。
一堆破事朝她迎面抛了过来,她都没有想哭,缘何一见他的面,她就委屈得要掉泪?
进宫的永基第一时间是到炽凤宫的昭华阁看她那停灵了足有个把月的三皇弟。
她母后告诉她,之所以迟迟未曾下葬,除了她父皇在等她回来外,她三皇弟就曾生前多次念叨着他为化解隆安这场瘟疫而不惜以身犯险,他引以为傲的皇姐。
他三皇弟是想等到他大皇姐回来的。却不想,最先离去的却是他自己。
“这是你三皇弟在你远赴隆安这段日子,每天必定要拿出来一看,从小到大视为宝贝的东西。”
董皇后哀痛过悲伤过后,脸上就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了。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锦盒,递交到了永基怀里。
永基打开一看,禁不住掩住口,泣不成声。
那是她九岁流落宫外时,一次与小鬼一同出外,给刚出生的皇弟亲自挑选的福寿安康纹的金镯子!
“景儿自小就带着你送他的这个镯子了,直到最近几年带不下才拿掉的,自他小时起我就告诉他,这时他皇姐亲自给他挑的,这孩子可纳罕得很,以后这镯子日日不离身边。”董皇后哀伤着脸,眼看着眼泪又快要涌出,这才又掏了巾帕抹了。
“这孩子自小就喜欢皇姐喜欢得紧,说他皇姐会治病,很厉害...”说起三皇子的过往时,董皇后哀痛的眸色里还带着些微笑意,“可...可是这孩子性子不如你四皇弟,他什么都往心里藏。”
“喜欢的东西从来不去争取,你父皇送的玉人玩偶是,日常喜欢的糕点,衣服笔墨纸砚,甚至是皇姐的疼爱,他一概想要的东西总是留给松儿,总是懂事得教人心疼。我都跟他说过了,他如今还是个孩子,喜欢什么,去做便是,可...可他却告诉我...”
“他说,父皇说了,他是嫡长子,嫡长子有自己该肩负起的责任,就该摒弃一概杂念,努力上进,将来获得成就保护好自己重视的人...”说到这里,皇后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永基手里捏着那个看起来依旧金光闪闪的,看得出生前主人必定每日极其珍惜反复擦拭的镯子,看着被冰棺封存起来的三皇弟柏景独个儿躺在那里的小小的身体。
那脸颊尚有孩童的丰腴感,五官精致而漂亮,长而浓的睫毛紧紧闭合,瞧起啦就像个精致的娃娃,完全就像睡着了一般。
永基突然想起了临去隆安前,他三皇弟搂着她,懂事乖巧地答应她,跟她说,“好!景儿会好好读书,以后长大好好守着皇姐皇弟和母后,皇姐你也一定要守诺早些回来,景儿等着皇姐的糖葫芦!”
她越想越难过,她是守诺回来了,可却并没有带回那串或许景儿曾日夜盼望着他皇姐给他带回的,从未曾见过的冰糖葫芦,而她三皇弟,也并没有守诺等得到她回来了......
第64章
就在永基极度伤心的一刻, 炽凤宫殿外突然有人求见。
原来是这次恰巧与她在宫门巧遇的凯旋回来的左将军, 鬼见愁。他是自请前来看望三皇子最后一面的。
永基看见那熟悉的高大挺拔的身影那一刻,真的有股想要冲进那人的怀抱,好好哭一场的冲动。
鬼见愁来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似乎是赶着就来了。而他也像很懂她的样子, 看向她时,眼眸里尽是心疼怜惜之情。手里竟然还...握着几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他还记得!
遇着北胡兵那次, 恰逢半途撞进鬼见愁的怀抱中, 被他救下后, 她蜷缩在他怀里, 哭得一抖一抖地朝他倾诉连日来所有遭逢不堪。
连离宫前, 她跟两位皇弟承诺时说的话都告诉他了。
原来他还记着!
他记得她说过,还欠三皇弟一串糖葫芦。
可结果到最终, 她因为临时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而耽搁并没有带上的糖葫芦, 他替她捎上了!还拼命赶在她回宫见三皇弟的一刻赶上了,赶上陪在她身边,去看她的三皇弟。
永基越发委屈地想哭了。
“对不起, 臣来晚了。”他朝她小声道。
他就站在她不远处, 中间隔着一个皇后, 但她还是听到了。
她拼命地想要忍住泪意,用力掩住唇, 无奈泪珠还是像脱线的珠串一般一个劲儿倾泻而下,止也止不住。
皇后看了二人一眼,竟如过来人一般哀叹了一声, 然后说是去隔壁看看因受不了三皇子甍逝而卧床了个把月的玉娘,把地方留给了他们。
皇后离开还把灵堂门把带上之际,永基才放声哭出声来,哭得双肩一耸一耸的,并且回答他方才的话:“不,你哪儿来晚了,你来得刚好,刚好赶上了...”
刚好赶上了来接应住,悔疚得不知所措,来不及给皇弟带回一串糖葫芦的悲伤的她。
鬼见愁笑了,把手边的糖葫芦朝她递了过来,看向她的眼眸里满是疼惜和柔情,“上回我们约定好的,臣要尽快结束与北胡的战事,陪着殿下回来看皇弟。”
“可我并没有等你就走了...”永基哽咽。
“我不在意,”鬼见愁立马就疏朗地回应她,“我真正在意自己不能及时赶到你身边,让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难过伤心。”
“幸亏是赶上了。”他如释重负般吁了口气,慢慢朝她走近了一些。
永基看着身旁高大得直拢住她的影子有些不知所措,但,心里面的悬空了好久的地儿终于落下了。
就如同世界崩塌了,但幸亏,在崩塌前一刻,守护着她的天神出现,拉着她,让她幸免于难。
那夜永基回到了久未回来的朝阳宫,全身疲惫躺倒在她熟悉的床榻上。
可她睡意全无。一门心思在想着,要如何设局引凶手再次出现。
这时候,外间突然发出了一些响声。
“苏红?”永基唤着。
可外间并没有人应。
“是苏红吗?”她再次问。
而这时候,一个高大的影子便出现在了她眼前,堪堪遮挡住,床榻前灯盏那丝微弱的光。
她有些惊讶,“鬼将军?这么晚了,宫里都下钥了,你怎么还在这?”
鬼见愁依旧保留着今日儿陪她见三皇弟那下穿的那身甲袍。
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公主殿下的床榻前,单膝跪地,身体也堪堪遮挡住公主娇小的身躯。
他用巨大粗砺的手轻轻握起了她苍白无血色的小手,心疼地握到了自己面前,再也不肯撒开。
“臣故意躲在朝阳宫偏隅一处,等宫里下钥了才出来的。”
“你...”永基有些惊讶。
“我不安心,想再靠近点看看你。”他说话直接了当,毫不掩饰,“上回迫不得已离开你时,你还尚未醒,脸色差得离谱,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都惦记得快要发疯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靠近。
永基有些感动,又有些意识到一种流淌在空气中隐隐现现的,来自雄性的危险气息。
“我能抱着你吗?”尽管他此刻只想把眼前的人儿往心坎里面揉,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轻轻地朝她要求道。
“鬼将军...”永基垂下头,有些羞涩,“放心吧,我已经大好了...”
她无法直视他炽热的眼神。
“我能...抱抱你吗?”那方的男子叹息了一声,声音喑哑地再次开口要求道。
他的公主殿下不知道,这一路以来,他为了赶快将胡狗打得兵败气绝,让其近段日子也不敢卷土重来耗了多少心力。
那时战场上无人提起那个率领四方豺狼野狗也能作战的鬼将军能不吓破胆子的。
北胡人这次卷土而来是打着复仇的旗帜杀得眼睛都红了。那大晋的鬼将军可好,明明是他欺辱了他们北胡战士的遗体,他自己反倒像被灭了全家的那个,狠得青筋暴突双眸通红,上场不到半个时辰就灭了将近一个司!
他只想尽快赶回去看他的明月儿,只想赶紧回到她身边去,守着她醒来,然后陪她回临安看皇弟。
当他终于击倒了北胡人回到隆安时,那个曾垂涎过他明月儿的蒋小子却告诉他,他的公主殿下被别的小子叨回临安了。
于是他便快马加鞭回临安,害得身后那些早已筋疲力尽的将士颇为不满。
虽然知道她此刻近在自己眼前,可是看着她那还不大好看的脸色,他卑微得只想用自己的怀抱,用自己的双臂去确认一下眼前人的体温,和律动的心跳。
“可以...吗?”他看着满眼为难的人儿,再次要求道。
“那...那会被发现的...”永基羞涩地指了指床榻前的烛光,自己却往床榻内缩了缩,空留出一个位置。
鬼见愁还没待她说完就迅速吹灭了灯烛,黑袍拂过,永基心里禁不住惊叫出声,双手却死死捂住嘴不发出声音,身体已经被结结实实地往男子宽阔坚硬的胸膛里揣去。
然后鬼见愁就发现,穿着甲胄不好感受到温度,便又松开人儿开始窸窸窣窣地脱起衣物,吓得永基连连制止他。
当他穿着普通衣料重新将人搂入怀抱后,他便静止不动了。
屋内一切都静止了,就连空气也静止了流动,只有两颗炽热的心跳是激烈律动的。
黑暗中,当永基摸到他手臂处突如其来的一处凹陷时,吓了一大跳。
“鬼见愁,这...是北胡人弄的吗?”永基很是心疼,按她摸着那轮廓来说,这得被剜掉多大的一块肉啊!
鬼见愁笑着摇摇头,将唇轻点在她额角,让她不要去在意,战场上一点点小伤,对男子而言算不得什么。
永基却心疼得哭了起来:“这...被剜掉时得多痛啊!”
鬼见愁一个劲儿吻掉公主殿下脸颊边的泪珠串儿,一边好言安慰着。
他心想,要是被他的公主殿下知道,那块肉还是他亲自剜下来的话,不知道她又得多伤心了。
公主殿下一边哭,一边与他诉说她皇弟的事情,镯子的事情,以及年幼那会,与一个狼少年去买镯子那下的事。
鬼见愁似乎对狼少年小鬼的事情更感兴趣,频频向她问起。
她也一边哭着,一边诉说自己对小鬼的愧疚,还说小鬼是自己年幼时非常重要的一个伙伴。偷偷朝他隐藏了,自己对狼孩小鬼非常特别的自己此刻也尚没有猜透是什么的情愫。
哭到最后,已经夜半了,公主殿下也有些疲惫了,才稀稀疏疏止了,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就尽然从这些眼泪里抒发了出来,公主感觉心胸舒服多了。
最后,她迷迷糊糊勾住了鬼见愁的脖子,怜惜他一般将唇凑了过去,轻轻吻住了。
这下可好,鬼见愁在黑暗中一下子便被激燃了。
当他激|情|万|丈地回拢住公主殿下打算进一步深吻之际,却发现怀里的人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鬼见愁哭笑不得。
他的公主殿下,又在这种一触即发的危急关头睡着了...
第65章
若是可能, 他巴不得就像年少时一样, 即使充当一头猎犬也想随时随地留守在她身边。
但他知道他不能,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猎犬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有限了, 是远远不足以去保护好眼前这个人的。
他毅然将怀内的似乎并不怎么愿意离开他怀抱的人儿,用极轻的唯恐扰了其好梦的力气,一点一点挪到床的位置。
可当他的公主一沾上床, 秀丽的眉头立马紧缩了一下,抓着他臂膀的力度加深了, 一副唯恐会被抛下的样子。
鬼见愁又极其耐心地, 轻轻吻过她额上的皱褶,直到她松懈下来慢慢松了眉头, 他才一丝儿一丝儿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替其盖上被子。
等这一系列事情做完, 他发觉时间已经晚了,他得赶紧离开,不然被人发现那可就糟了。
他得赶去与他师父会面。
说起来,自打他主动请辞到边关从小小一个总兵至到昨日起被皇上加封的大将军一职称,幸亏有他师父在后方默默地替他留神烟儿的一切,才能让他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