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天王(上)——皆破
时间:2019-08-20 07:47:15

  “稍……稍等一下!”雪狮子一看跷跷板的座位太脏,跑到外面叼来几片干净的梧桐叶,仔细地先给菲娜那边铺好,再铺自己这边的。
  菲娜很满意,张子安就没有这么细心,反而会抱怨它挑三拣四。
  “奴家先站上去,陛下您身手矫健,稍候再跳上来。”雪狮子有自知之明,如果菲娜先站到座位上,自己肯定跳不上去。
  它站到了一侧的座椅上,另一头高高翘起。
  菲娜轻松地一跃,准确地跃到了另一侧的座椅上。
  它们两个的体重差不多,菲娜的冲击力令雪狮子那边开始翘起,而自己这边则下落。
  这对菲娜来说也是种很新奇的体验,虽然它并不明白哪里有趣,但就在这起起落落之间,感觉与雪狮子渐渐形成了默契。
  雪狮子兴奋地尖叫着,那股兴奋劲甚至透过跷跷板感染到了菲娜,令它不自觉地更用力地蹬地,让起起落落的频率和速度更快。
  正值中午,附近的居民都在家里吃饭,巷子里一时无人走动,否则若是有人看到这副场景一定会很惊奇——两只猫玩跷跷板玩得不亦乐乎。
  所谓的友情,并非只源自于同生死共患难,也存在于跷跷板的两端。
  这个幼儿园,曾经也充满了欢声笑语。小朋友们在老师的监护下,溜滑梯、压跷跷板、荡秋千、跳沙坑,离开父母的庇护之后,最初的、最纯真的友谊萌芽便始于此。
  不同的是,小朋友们最终会离开幼儿园,各奔东西,而雪狮子已经下定决心追随菲娜至天涯海角。
  最先撑不住的还是雪狮子,它被震得有些眩晕,好几次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菲娜见状,慢慢减低了力道,直至最终停下。
  “好开心啊,陛下!”雪狮子的心里甜得要死,觉得整个世界都粉刷成桃红色,不仅是因为菲娜愿意陪它玩,最重要的是菲娜很体贴地照顾到了它。
  菲娜也觉得挺有意思,但是它的矜持与高傲不允许它像雪狮子那样直白地说出来。它从跷跷板的座椅上跳下,甩了甩尾巴,向幼儿园的教室走去。
  有了铁栅栏门没上锁的经验,这次菲娜不用雪狮子提醒,就伸出猫爪推了推教室门,果然推开了。推开之后它就马上后退,因为门框上积存的灰尘被扑簌簌地震落了。
  雪狮子也跟了过来,挥动猫爪将扬尘从菲娜身边拂离。
  教室里很昏暗,但是对于猫来说不成问题。
  待尘埃落尽,菲娜已经将室内观察得很清楚。矮小的桌椅横七竖八地凌乱摆放着;角落里放着很多花花绿绿的小玩具,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墙壁上贴着一张小红花奖励表格,红花已经掉在地上,字迹也已模糊。
  地上的灰尘非常厚,而且散落着很多纸,显然这间幼儿园已经废弃了相当久的时间,而且自从废弃之后很少有人进来。
  雪狮子厌恶地瞪着脏乱的室内,对菲娜说:“陛下,咱们别进去了吧?里面好脏啊。”
  菲娜点点头,本来就没有非进去不可的理由。
  正当它们想离开时,一阵秋风从门外涌入,地上散落的纸片打着旋儿飞起来,像是一群小孩子手拉手转圈儿。其中一张飘飘荡荡地向菲娜的脸上贴过来,它眼疾手快,一爪子将其按在了地上。
  风儿来得快,去得更快,纸片们重归沉寂,菲娜也松开了爪子。
  它注意到这张纸片是图画日记里一页,彩色蜡笔画着一副图配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但好歹还是能认出内容的。
  图上是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圆代表脑袋,头上几条短线表示头发,一个大椭圆代表身体,四根长线代表四肢。小男孩的手里举着一朵花,向不远处的一栋房子跑去。
  图画的名字是《我的妈妈》。
 
 
 
 
 
第257章 断片
 
  张子安看着菲娜和雪狮子跑远,拎起竹蓝回到二楼。
  郭冬岳和白姨已经进屋了,房门半掩,他推门而入又顺手关上门。
  老房子的通病就是室内采光不好,这间房子也不例外。屋内的杂物挺多,但收拾得倒也干净,看来白姨手脚还是挺勤快的。
  房子虽老,但电器什么的都很新,应该是郭冬岳买回来的。
  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以及郭冬岳焦急的说话声。
  “妈,你赶紧把勺子放下,让白姨做吧。”
  “来吧,老嫂子,给我。”
  张子安循声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口向里看。
  燃气灶上炖着一锅汤,郭冬岳和白姨一左一右夹着一位戴着围裙留着齐耳短发的老妇人,正在连劝带哄地将长勺从她手里取下来。老妇人的眼神忽闪不定,有时像正常人一样清明,有时又是一片茫然。
  “燕子,这是哪位啊?看起来挺眼熟。”老妇人迷惑地询问白姨。
  “老嫂子,这是你儿子小岳啊。”白姨接过长勺,打开锅盖看了看火候,将勺子探进汤里稍微搅动了一下,又重新盖上。她这句话说得很娴熟,仿佛说过无数遍一样流畅自然。
  “我儿子啊……”老妇人微笑,看向郭冬岳,眼神一瞬间焕发出光彩,嘴唇微张想说什么,郭冬岳也期待地望着她。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眼神里的光彩消褪了,视线径直绕过他,盯着墙上的挂钟,就像郭冬岳是个透明人一样,喃喃说道:“小岳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老师又拖堂了……”
  这是阿尔茨海默综合症发病时的明显特征之一,患者不像正常人一样可以用余光视物,他们的视线焦点以外是一片模糊,哪怕挂钟旁边几厘米的东西他们也会视而不见。
  短短的几秒之间,郭冬岳脸上的表情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变化。
  白姨把燃气灶的火调小,把长勺放在一边,安慰道:“医生不都说了,这病是没法逆转的,你就别太伤心了。”
  “是啊,是啊……”郭冬岳怅然若失,艰涩地笑了笑,“白姨你说的对。”
  “这就是命!”白姨双手交叠搭在腹部上,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个,可这就是命啊,命里该着我老嫂子受这个罪——可是你想,这个病起码不会疼,不会难受,比起很多更糟心的病来,已经好多了。”
  张子安觉得她说的不是没道理,而且也确实能起到一些安慰作用。阿尔蒋海默综合症是绝症,但会给患者的亲人和朋友留下充足的陪伴和告别时间,从这个角度说,这是一种相当仁慈的绝症……只不过对于心灵的打击实在太沉重了。
  这时,郭母注意到站在厨房门口的张子安,微微一怔,问道:“请问你是……”
  张子安充分发挥了平时信口开河的能力,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姓张,是郭冬岳的老师,今天来做家访的。”
  郭冬岳:“……”
  张子安说得一本正经,说瞎话不带眨眼的,如果不是郭冬岳已经了解到他的性格,恐怕真的会相信。
  郭母就相信了。她愣了一下,紧张不安地说道:“冬岳他……他还好吧?是不是在学校出了什么事?都这么晚了他还没回家……”
  张子安淡定地笑了笑,“没出什么事,因为今天他值日,所以会回来晚一会儿。”
  “哦,那我就放心了。”郭母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郭冬岳和白姨相顾愕然,因为他们发现郭母是真的放松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跟刚才不一样了,脸色焕发出宁静平和的神采。
  特别是郭冬岳,他一瞬间竟然生出造化弄人之感——他每次都是费劲口舌向她述说真相,对她和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反而不如张子安一句轻描淡写的谎言。
  他在心中反复检讨,母亲每天中午都频繁看表,念叨着小冬岳怎么还不回来,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用一句无伤大雅的谎言来让她安心呢?
  白姨也是如此,她每天照顾郭母,每天中午时郭母都焦躁不安,她起初还会说冬岳已经长大成人,有自己的工作,不用等他回来吃饭了,天长日久她就觉得烦了,渐渐采取无视的态度,或者随口敷衍两句。
  “张老师,快请坐吧。”郭母殷勤地把张子安让进客厅,请他坐下。
  张子安拿出当老师的派头,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张老师,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请问你是教哪一科的?”郭母陪着小心问道。
  张子安说:“语文,而且我还是他的班主任。”
  “啊?班主任不是刘老师吗?难道换人了?”郭母一愣。
  “换人了。我是新任班主任,刘老师休产假去了。”
  “休产假?”郭母又是一愣,“刘老师是男的啊!”
  “……”张子安随机应变,“是男的,但是他老婆生孩子,他也陪着休产假去了……不谈这个了,还是说说你家孩子吧。”
  郭冬岳冲白姨挥了挥手,请她先继续做饭,自己留在客厅里默默看着张子安与母亲谈话。此时的母亲看起来状态很好,精神集中,思维流畅,语言得体,对于张子安说的每句话都有正常人的反应,完全看不出是一位阿尔茨海默综合症的患者。
  他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很关心儿子在校期间的表现,这令她残存的正常脑细胞全速运转起来,就像一堆渐渐熄灭的篝火被突如其来的轻风重新唤醒了。与加速燃烧的篝火不同的是,脑细胞全速运转显然是对她有好处的。
  张子安不清楚郭冬岳上中学期间是什么样子,不过真实情况如何根本无关紧要,他只是不着痕迹地尽量夸赞她记忆中的儿子,每一句话都令郭母眼角的皱纹像花朵般绽放。
  有时候,阿尔茨海默综合症患者需要的并不是真相,因为真相很快就会被忘记,他们更需要的是关怀和开心。郭冬岳是个过于认真的人,他没有张子安这样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对于母亲的担心令他总是绷着一张脸,有时候连他都讨厌自己这张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母亲这次清醒的时间格外长,郭冬岳多么希望时间能够放缓一下它的脚步,让这一刻驻留于此……如果坐她面前侃侃而谈的是他自己就更好了。
  张子安话题一转,向郭母询问道:“我听说您家里养了两只鹦鹉,对吗?”
  郭母的脸上浮出笑容,“是啊,我家的鹦鹉……我家的鹦鹉……我家的鹦鹉……”
  她的思维突然断片了,就像是一个指针被卡住的钟表,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第258章 鸟类发烧友
 
  郭母如同正常人的表现消失了,她再次成为阿尔茨海默综合症的患者,两种不同的思维在切换时卡壳,俗称断片。
  张子安眉头深锁,不过他的反应向来很快,向郭东岳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把那对红面鹦鹉拎过来,同时提醒郭母道:“小紫和豌豆黄,对不对?”
  郭母眼睛一亮,“对!小紫和豌豆黄!”她左顾右盼,目光在室内四处寻觅,双手拄着扶手想站起来,口中呢喃地说:“小紫和豌豆黄,你们怎么不叫了?”
  张子安站起来,向前探出身体,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说道:“稍等一下,一会儿小紫和豌豆黄就来了。”
  郭母抬头望着张子安,目光涣散又重新凝聚,然后温和地笑了笑,“请问你找谁?”
  张子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闻言心中还是一沉。
  他与郭母只是短暂交谈了一会儿,话题还是他临时瞎编的,即使如此,被忘掉也令他一阵阵的胸闷,很难想象郭冬岳日复一日被忘掉是什么样的滋味。
  “我是个鸟类发烧友,”他面不改色地扯谎道,“听说你家的鹦鹉挺会说话,向你来取取经。”
  “鸟类……发烧友?”郭母念叨着这个对她来说很陌生的词。
  “就是养鸟、玩鸟的。”张子安简单的解释道。
  “哦……”郭母虽然礼貌地点点头,但却没有像刚才那样轻信于他。
  张子安掏出手机,启动《宠物猎人》游戏,点开理查德的宠物栏让她看。
  “您看,这是我养的非洲灰鹦鹉。”
  郭母有老花眼,她将头向后仰,离屏幕稍远一些,眉头紧皱,却依然看不清。
  张子安提醒道:“您的眼镜,挂在脖子上呢。”
  郭母半张着嘴啊了一声,下意识地低下头,动作呆滞而僵硬。她看到用细绳拴住镜腿的老花镜果然挂在脖子上,又是一愣,之后便露出安心的笑容,捏着镜腿端端正正地戴上眼镜。
  手机屏幕在她的眼中变得清晰起来。
  “哟,真的是灰鹦鹉啊。”她带着几分惊喜和几分意外,对张子安多了一些信任,“年轻人喜欢养鸟的真不多见。”
  张子安把手机收回去,笑道:“现在养鸟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
  在她记忆中的那个时代,喜欢养鸟的以中老年人为主,但是现在很多年轻人也喜欢养鸟,虽说数量终归比不过猫和狗就是了。
  郭冬岳拎着鸟笼在客厅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张子安的话告一段落他才进来,心里对张子安又是佩服又是好笑,真亏他能在不同的身份之间快速切换,居然不露马脚。
  郭母注意到他进来,眼神在他的脸上打了几转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话语却哽在嗓子里出不来。焦躁、彷徨、苦闷的神情交替占据着她的脸,就像随时可能嚎啕大哭一样,连张子安这个旁观者不忍心看下去了。
  好在两只红面鹦鹉适时地叫起来,把郭母的注意力牵引过去。
  她愣愣地盯着笼子里的鸟,摸索着摘下老花镜,脸上终于绽开了笑意。
  “小紫,豌豆黄,是你们啊!好长时间没听到你们叫了,我还以为你们飞跑了!东岳……”她抬头四顾,完全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儿子,像是在为她自己开脱一样:“东岳上学去了,不用担心打扰他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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