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心有不甘,但行骗活动似乎是由这名女子主导的,只得把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他们察觉到张子安超乎他们意料的精明,自知骗不到他,便放弃了,与其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还不如寻找新的目标。
张子安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
既然对方已经认怂,那他也没必要继续留下来跟他们浪费时间。
就算明知对方是骗子,他又能怎样呢?
去派出所举报他们?
证据呢?
举报是要讲证据的,不能空口白牙举报。
对方两个人,他一个人,如果到了派出所,对方矢口否认刚才的对话,矢口否认向他讨钱,他拿什么证明对方在行骗呢?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反咬一口,指控他污蔑他们。
算了,何必呢,打不到狐狸反而惹得一身骚。
说实在的,这样的街头诈骗在中国太普遍了,哪个城市都有,而且他们单次诈骗金额很低,几十到几百不等,达不到立案标准,就算扭送到派出所,顶多也是批评教育外加拘留几天,在拘留所吃几顿免费饭,出来以后又是一条好汉,这让他们更加有恃无恐。
张子安自知没有能力管这事,只希望其他人也能擦亮眼睛,别被他们骗了。
他拍拍脸颊,强打精神,凝神观察四周隐蔽的角落,试着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寻找辟邪猫的踪迹上。
然而,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涣散,无法集中精神,似乎有什么细节被他忽略了。
往前走了几步,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美女”,尽管肯定不是在叫他,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那对年轻男女又拦住一个貌似大学生的妹子,这个妹子与他们年龄相仿,但是脸上的神色明显比他们稚嫩很多,像是涉世未深的样子,可能是那种好好学习而且很听父母话的乖乖女。
她戴着眼镜背着单肩包,穿着名牌运动鞋,手里拿着一个新款的苹果手机正在跟别人发信息,从衣着打扮来看,她的家境比较宽裕。
被拦住之后,她很意外,脸上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起初她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戒备,但看到对方满面笑容,面相并不凶恶,而且还着一个小婴儿时,她的戒备很快就消失了。
张子安心说糟糕,这样的妹子肯定是最佳的诈骗对象。
果不其然,年轻男女一左一右把她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刚才对张子安说过的话又重新对这个大学生妹子说了一遍。
张子安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具体说的什么,但料想应该差不多,而且他观察大学生妹子脸上的神情变化,显然被他们说动了。
“嘎?这妹子不会这么蠢吧?明明没有胸,却也没有脑?营养都跑到哪里去了?”理查德站在他头顶上,喃喃说道。
大学生妹子摊手,像是在说自己没带着零钱——这应该是真的,毕竟现在移动支付这么发达,不出远门的年轻人经常不带零钱。
年轻男女又拿出手机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她网络转账。
“嘎嘎!要不要本大爷往他们头上拉泡屎?”理查德问道,“还是往这妹子脸上滋泡尿把她滋醒?”
张子安摇头,智商欠费是滋不醒的,这次不被骗下次还是被骗。
大学生妹子犹豫了,就算是她也感觉出有些不对味,就像是有乞丐拿着二维码乞讨一样,令人不由地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乞丐。
这时,刚才哭了一阵就沉沉睡去的小婴儿不知怎么突然醒了,又挥舞着小手哇哇大哭起来,哭声依然是有气无力。
大学生妹子被哭得慌了神,心肠早就软得不能再软,残存的理智飞到九霄云外,拿起手机飞快地向他们转了一笔钱,还催促他们赶紧找个地方去吃饭,再给孩子买些奶粉,然后赶紧买车票回家。
从年轻男女脸上喜笑颜开的表情来判断,这笔钱估计不少,起码不止几十块钱,可能有两三百,甚至更多。
即使这样,依然没有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认准大学生妹子是只肥羊,非要狠宰一顿不可。
大学生妹子转完账之后想离开,但年轻男女小跑着跟上她,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猜也能猜到他们是让大学生妹子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多他们一些钱。
她没见过这样的狗皮膏药,再加上婴儿不停地哭,她被纠缠得心烦意乱,又给他们转了一笔钱。
年轻男女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
等一下!
为什么婴儿两次哭泣的时机都这么巧?
为什么婴儿总是不偏不倚在最恰当的时机哭起来?
张子安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疑点,猛然醒悟了,是什么细节一直令他耿耿于怀——他们抱着的婴儿,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吗?
一想到某种可能性,他就像数九寒天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脚底。
跟他设想中那种最令人发指的犯罪行为比起来,诈骗什么的根本不算事!
“嘎嘎!你怎么了?为什么在打哆嗦?是不是看别人赚钱容易,你嫉妒了?”站在他头顶的理查德感受到他的颤抖,感受到他头皮的收缩,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爪。
张子安没有马上回答,他移动目光,看到街道对面也款款走过一个抱婴儿的妇女。
他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她的动作和神情,再将目光移到年轻女子的身上。
两相对比,他发现年轻女子抱婴儿的姿势非常僵硬,那样抱婴儿的姿势,婴儿恐怕不会舒服,而且她的眼神里也没有对面妇女看婴儿时的那种特有的慈爱。
他攥紧了拳头,察觉自己低估了人性的丑恶。
第962章 选择
年轻男女也盯上了抱婴儿的妇女,跑过马路故伎重施,由于他们演技娴熟而逼真,再加上他们也抱着婴儿,轻而易举地就赢得了妇女的同情,拿手机给他们转账了一笔钱。
张子安告诉自己要冷静。
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
截止目前为止,一切都是他的臆测。
有些猫有食子癖,有些母亲也并不爱亲生孩子,这也许不正常,但不能当证据。
别说父母不爱孩子,就算父母在街上当众打孩子,他也不能把人家强行拉到派出所,让民警查一查他们是不是拐卖儿童,这太荒谬了,机率太低。
他刚才遇到这对年轻男女时,心里就曾掠过一丝疑惑,因为他们太年轻了,看相貌也就20岁左右,还不到中国的法定结婚年龄,这么年轻就生孩子了?
但是,在中国不发达地区的农村,早婚早育的现象并不罕见,比他们更年轻生孩子的也有,不能证明什么。
存在这种可能性,那个婴儿确实是年轻男女的亲生孩子,只是他们太过年轻,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并不爱孩子,只是把孩子当作乞讨诈骗的工具——你可以谴责这种行为,但不能说这是犯罪。
但是,万一……万一这个婴儿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他们拐骗来的呢?或者是他们买来的呢?
一想到“人贩子”这个词,张子安就再也挪不动步子。
他可以选择无视,选择一走了之,这是最稳妥的,对他的生活造不成任何影响,一切都如常,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赚钱就赚钱。
如果他猜错了,肯定会被他们反咬一口,说不定还会讹钱,他现在好歹也算是小有名气,一旦被赖上,他的声誉和金钱都会受到影响。
然而,他此时的选择,也许将决定这名婴儿一生的命运。
可能是他盯得过于专注,年轻男女察觉到他的目光,把头一低,小声嘀咕着什么,一边嘀咕还一边不时看一眼张子安,对着他指指点点。
既然被他们发现了,张子安干脆毫不避讳地与他们对视,而他们则目光闪烁地移开了视线。
张子安心中焦急,不断偷眼打量四周,心说传说中的世界五大情报组织之一的朝阳群众呢?该用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跑哪去了?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里是市中心的老城区,不是朝阳区,大概不在朝阳群众的势力范围之内。
年轻男女嘀咕完了,最后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向他来的方向走去。
他们知道自己引起张子安的怀疑,打算离开了。
他们今天中午收获不少,已经超额完成了目标,没必要继续在这条街上停留下去。干他们这一行的,小心驶得万年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才是正理,反正首都这么大,首都人这么有钱,好心人又这么多,在哪讨钱不是讨?犯不着跟张子安僵在这里。
从他们身后看去,包裹着婴儿的毛巾只露出一角,白色的分外显眼,随着年轻女子的脚步上下摆动。
张子安的目光集中在这一角白毛巾上,不自觉地跟上去。
刚迈出一步,他就停下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他来这里是为了捕捉那只辟邪猫的。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光团依然未动,表示辟邪猫还留在附近。
老茶和飞玛斯已经在前方埋伏,眼看对辟邪猫的包围圈即将成型,只要他把辟邪猫找出来,它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只能往前跑,照样会被老茶和飞玛斯拦住。
但如果他跟着年轻男女往回走,他就将失去捕捉这只精灵的最佳机会,甚至可能会永远失去这只精灵。
年轻男女的步速很快,用不了几分钟就会融入首都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婴儿彻底消失不见,留给他犹豫的时间并不多。
就在这时,仿佛是故意要火上浇油,张子安眼角的余光里突然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被监视的感觉再次出现。
他侧头一看,前方不太远的地方,一棵高大槐树的阴影下面,赫然蹲坐着一只与阴影颜色相近的猫,正在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错不了,正是之前把他耍得团团转的辟邪猫!
见他的视线看过来,它从蹲姿换成站姿,转身向前方走了几步,然后回头。
“哈哈!有本事来追我呀!”
它挑衅般地朗声笑道,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一步停一步,像是引诱他追过去。
张子安看看它,又回头看看逐渐离去的年轻男女,他们的方向完全是背道而驰,他注定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一方面是唾手可得的高等级精灵,而另一方面只是疑似的犯罪事件。
从理智和私心上讲,毫无疑问他应该选择前者,而为了安抚自己的良心,他可以选择在捕捉完精灵之后再报警,至于警察能不能找到他们,这就是警察的事了,跟他无关。
“嘎嘎!你在等什么?眼瞎了吗?没看见那家伙在嘲笑你?”理查德用翅膀拍了一下他的头顶,不知道他在愣什么神。
张子安伸手抓住它的脚爪,把它从头顶拿下来,说道:“你飞到高处,招呼老茶和飞玛斯过来,之前的计划取消了。”
“嘎?你发什么神经?”理查德愣住了,“难不成你要黑吃黑,想追过去把他们骗的钱私吞?”
“不用多问,快去吧!”
他没有时间进一步解释,而是把它高高抛起。
理查德扑腾着翅膀飞在空中,打出了事先商量好的信号,老茶和飞玛斯看到信号,就会从藏身处离开赶来这里,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张子安没时间停留,也不需要停留,飞玛斯熟悉他的味道,它的嗅觉会带着老茶在稍后追上他。
理查德发完信号之后就飞下来,落到他的肩膀上,仍然碎碎念个不停,对他的决定表示不理解。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只渐行渐远的辟邪猫,毅然决然地向年轻男女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第963章 顺路
年轻男女起初没有发现张子安在后面跟踪,但是由于首都人流密集,老城区地形复杂,张子安不敢跟得太远,否则很容易跟丢。
张子安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应该怎么对付这两个诈骗犯兼疑似人贩子——最干脆的办法是把他们扣住,不让他们走,然后打电话把警察叫来,当场盘问他们的身份,但是他心里没底,因为普通公民是没有执法权的,擅自限制其他人的人身自由可是会涉及刑事犯罪,他承担不起这责任。
见义勇为可以,但如果见义勇为可能会触犯法律,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另一个办法是在附近寻找派出所,跑进派出所报案,但如果这么做的话,势必会失去年轻男女的踪迹,再想找就困难了,而且警察是否会重视也在模棱两可之间,如果遇到不负责任的警察,那就鸡飞蛋打了,失去很多却一无所获。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慨可惜这里不是滨海市,否则给盛科打个电话,盛科肯定会重视的,这就是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啊!
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他只能继续跟踪他们,准备随机应变。
别看那对男女年纪轻轻,却似乎积累了丰富的反侦察经验,也可能是做贼心虚,走路时经常习惯性地回头,没过多久就发现张子安在跟踪,毕竟他跟得比较近,而且跟踪时的动作不能像演电影那么夸张,否则分分钟可能被别人举报。
既然他们发现了,张子安索性也不藏了,从暗中跟踪变成明目张胆地跟踪,他们走,他就走,他们停,他就停,始终保持在若即若离的距离——你们有本事就报警吧,警察来了咱们就当面对质。
他知道他们肯定不敢报警。
二人的神情出现短暂的慌乱,停下脚步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儿,语气还挺激烈,似乎是在争论应该怎么办。最后,还是年轻女子说服了同伴,挤出笑容,抱着婴儿往回走,也就是向张子安走过来,而她的同伴愤愤不平地留在原地。
张子安多少能猜到她想干什么,正好附近有个报刊亭,就装作翻阅杂志的样子。
“大哥,你这一路跟着我们,是有什么事吗?”年轻女子走到旁边,讪笑着低声问道,语气倒是挺平静的。
张子安当然不能承认,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跟着你们?没啊!顺路而已。”
“呵呵。”年轻女子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那神情分明是在说——装,装什么装?
“那……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她又问道。
“随便逛逛,难得来一趟首都,当然要领略一番胡同和四合院的风情。”张子安睁着眼说瞎话。
年轻女子沉默了一下,事到如今,双方只差挑明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了,但谁也不愿意主动去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