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跟着他更好！”这话是对着欲言又止的沈俞说的。
“师叔！”沈俞觉得自己挺冤的，不过看到林兆有些好奇的样子，也就没辩解了。
何然哼了一声:“还不快走，堵这儿干什么！”
俞望楼已经迈步向前了，根本就没给他再发作的机会。
一行人下了飞机，李艺和沈念池陪着赵老爷子先出去找人了，其他几个人去拿行李。
“Boss。”何鑫被俞望楼留下了，这次跟来的是另外一位助理，还有一个考察小组，不过他们坐的是经济舱。
“嗯。”俞望楼看了眼已经走远的沈念池，对着沈俞说道:“我住在宏鑫，有事就去找我。”然后带着一堆人走了。
刚出了大厅，就见沈念池放开赵老爷子，往前面冲了过去。俞望楼停住脚步，顺着她跑动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站着一个身材健壮的年轻人，跟他年纪差不多，俞望楼的眼神在他脸上打个转，自然看到了他脸上的疤痕。俞望楼知道，那绝对是利器所伤，而且，还是被人下了狠手的，眉头不由地蹙了起来。正要上前，却见沈念池抱住了年轻人旁边留着胡子的老头，大声地喊了句“师父！”
俞望楼一下子楞在了原地，师父？什么意思？
“诶？那个是？”这一耽搁，其他人也都跟上来了，自然都听到了沈念池叫的那一声。沈俞有些奇怪地问道。
赵老爷子和林兆也都好奇，而魏强和何然皱起了眉头。看着沈念池跟那个老头亲近的样子，很不爽呢！
“呀！那不是韩叔？”李艺看了半天，才认出来。
“韩叔？”
“嗯，倒是有日子没见了，他怎么在这儿呢？”李艺看着韩愈一，也是诧异。
是的，那个头发花白，留着胡子，正满眼喜悦地看着沈念池的老头，就是沈念池许久没有消息的师父，韩愈一。
“师父？什么师父？”魏强听李艺介绍，满是不解。那老头瞧着就不是个厨子，怎么可能是沈念池的师父。其他人虽然没开口，但也同样疑惑。
“瞧我，没说清楚。那是从小教念念学书法的师父，有十多年了。”李艺解释道:“只不过，他怎么在这儿？”
何然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他知道沈念池一直有位书法老师，虽然没见过，但沈念池的书法进步很大，他本来还想当面感谢的，只不过一直没遇上。只是，老爷子不是说他回老家了吗？怎么会在这儿？还跟封白一起！还是说，老爷子说的老朋友就是他！？
“念念，不介绍介绍！”何然抬步向前。
“哦！”沈念池也是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她师父，自从师父离开宣城，就再也没见过了。平时给他打电话，也是偶尔才能接通。她知道师父不是普通人，好不容易想通了愿意回家，自然不好总是打扰他。只是，现在竟然在秦川看到他，诧异了一下，有些事儿倒是想通了！至于爷爷说的老朋友，是师父吧！“师哥，这是我师父韩愈一。师父，这是我四师哥何然。”
韩愈一自然是知道何然的，何家幺子，嗯，倒是有乃父之风，不过，看着何然那双凌厉的眸子，倒是比他大哥更锋芒毕露。看了眼正笑眯眯看着他的沈念池，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呐！
其他人已经围了过来，韩愈一客气地招呼他们。
“韩叔，您怎么来了？”李艺跟他最熟，也就问出来了。
“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谊！”
“呃？您是秦川人？”
大家看着李艺错愕的样子，有些奇怪。不是说教了沈念池很多年嘛！怎么李艺不知道他是秦川人？
韩愈一点点头，也没解释，而是招呼着:“走吧！先带你们回去，沈三爷正等着呢！有话回去再说。”拉着小徒弟走了，边走边询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当然，还要问功课有没有落下。
“赵老先生，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咱们先上车吧！师父在宅子里等着了。”封白自我介绍了一句，然后恭恭敬敬地请赵老爷子上车。
赵老爷子知道眼前的这个是跟沈念池一起长大的师哥，两个人情同兄妹。虽然封白的面容让人看着有些凶狠，尤其是那道长长的刀疤，更是摄人。但赵老爷子也是见多了众生相，自然不会害怕或者有什么偏见，而是像对待自己亲近的晚辈一样，跟他说了两句，然后就跟着走了，其他人也就跟上了。
俞望楼直到他们都走远了，才重新迈步。脑海里已经在自己未来的人物关系中又加上了两个重点人物，亲如一家的师父，情同兄长的哥哥。
跟在他后头的一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愣是没弄懂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麻溜地跟上了。
秦川是座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城，西北风刮过，莽莽大河流过，造就了秦川人的粗犷豪迈，秦川城，也是一样的风貌。完全不同于宣城的悠然鲜活，不同于京都的繁华纷繁，秦川的风似乎都透着那么股子直楞楞响亮亮的味道，让人吸进去，都觉得可以豪迈地喝上二两太白酒！
沈念池就坐在韩愈一身边，听着他介绍四周的景色，时不时地问两句，听的特别认真。
其他人都没打扰他们师徒二人，沈俞他们三个年轻人倒是听的津津有味。魏强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狠狠地眨了眨眼。何然看着沈念池的侧脸，面色复杂。赵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对上李艺有些担心的眼神，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确实没事，只不过是近乡情怯罢了！虽然这里不是他的故乡，但这里埋着他的亲人！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转入了秦川的老城区。从高楼大厦，到平房民居，历史跨越时间展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车子很快在一栋宅院前停下。不同于京都红砖碧瓦的四合院，这里的宅子上下一色的灰色，看着厚重又苍茫。
“到了，下车吧！”韩愈一招呼大家下车。
“四老爷。”宅子门开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在那儿等着，见车停了，迎上来。
“嗯。”韩愈一淡淡地点点头，然后对沈念池他们介绍:“这是韩旭和他媳妇，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找他俩。”
“韩叔，韩婶，给你们添麻烦了！”沈念池知道这是照顾他师父的，笑眯眯地道谢。
“念念小姐客气了！”两个人应该是得了韩愈一的吩咐，知道沈念池的身份，亲近又恭敬地说道。他们家四老爷之前一直都是眼前的这位小姐和坐在屋里的那位老爷子照看着，他们自然是感激的。又是自家四老爷唯一的徒弟，更是亲近！
“行了，先进去吧！”韩愈一请赵老爷子进门，然后才领着众人进屋了。
宅子一看就是老一辈留下来的，很有些年头。韩愈一简单地介绍了两句，前后共五进的大宅子，除了前面是待客的，后面四进都是住的地方。韩叔韩婶已经都打扫过了，韩愈一让他们自己选住的地方。
“爷爷！”老爷子在待客的地方等他们，听到脚步声，也出来了。冲着沈念池点点头，然后走向赵老爷子。
老爷子虽然比池承志大，却是比赵老爷子要小一岁的，从池海大师那里算，老爷子叫声“赵大哥”，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中间夹着个池云，老爷子也是没脸跟赵家人亲近，只是板正地叫了声:“赵先生。”
“沈三爷。”赵老爷子也是面色淡漠。他亏欠池云和沈念池，但对其他沈家人，即使是曾经收留了池云的沈崇，他也是不可能亲近的！不管怎么说，池云都是因为沈家才早早地去了，他不迁怒已经是看着沈念池的面子，再多的，就不能了！
气氛有些僵，但谁也没法插嘴，毕竟两位老爷子辈分高年级大，自然不是他们这些晚辈能插嘴的。而唯一能说两句的，自然是身为主人的韩愈一。只不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韩愈一好像根本没瞧见似的，拉着沈念池越过众人走了。得，这个也不是善茬！
李艺正要开口，韩叔倒是过来解围了:“我带着大家去后面转转，正好大家走了一路也累了，先歇会，晚上厨房备了羊肉，刚宰杀的，正新鲜呢，让大家尝尝咱们秦川的好东西。”
第190章 水盆羊肉与意想不到 下
第二进是韩愈一的住处，正屋是卧室、客厅和书房，东厢住着韩旭夫妻，西厢自然是给了沈念池。
沈念池进屋，看着跟沈园里差不多的布置，知道是韩愈一特别为她准备的，高兴地转了一圈，到书房一看，书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一看就不是凡品，心里之前积攒下的紧张彷徨倒是散了。这里也是她的家不是嘛！所以，怕什么呢？“师父，您要不要检查检查我的功课？”
“行了，先洗个澡歇着吧！”韩愈一自然知道她不会偷懒，看她对布置满意，也就放心了。他就是个糟老头子，哪懂得小姑娘的喜好，幸亏之前进过沈念池的闺房，不然，指不定折腾成什么样呢！
韩愈一嘱咐她洗完澡休息，晚饭时间到了，会来叫她，就给她把门带上了。回到前面正好见韩旭已经在等他了，听他说了房间的分配。
好吧！挺麻烦的！韩旭以为是一起来的，大家就随意挑一间住了，没想到，人家是一起来的，可，好像不是很融洽呢！幸好刚刚那两位老爷子见面的场景他看见了，也是有些心理准备，不然，可就把客人给得罪了。
两个老爷子不大待见对方，魏强也不大待见其他人，何然更是看不上沈俞。李艺看着韩旭一脸的不知所措，只能她来分配了。她和沈俞陪着老爷子住第三进，何然帮着照顾赵老爷子，就跟赵家爷俩住第四进，最后头，把叶昭派去跟魏强住一块了。好不容易安排好了，李艺看着甩头就走的魏强和何然，按了按凸凸直跳的太阳穴，对韩旭僵硬地一笑，进去休息了！她容易嘛！
韩愈一听了他的话，也没说什么。他是好久没见小徒弟了，又怕她住在外面不放心，所以，才让他们都住过来了。至于他们有什么矛盾，那可跟他没关系，只要别吵着他和他徒弟，他们打破头都跟他没关系！
韩旭觉得自家四老爷对客人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是不是有点不好！？不过，也不敢说出口。他家四老爷好不容易愿意回家，连老太爷跟他说话，都分外小心，就怕又挑起他的情绪，万一再走了，可就没法找了！
“厨房里准备得怎么样了？”韩愈一问道。吃了十多年沈家饭，他小徒弟好不容易来了，这第一顿可不能出差错！
“雪梅看着呢！您放心！”雪梅是韩婶的名字，韩婶也是这里的厨娘。虽然比不上里面住着的大厨，但是能让吃惯了沈园饭菜的韩愈一留下，又得到了沈老爷子的赞许，可见也不是个简单的。
韩婶做的都是秦川当地家常菜，为了迎接客人，特意去当地老乡家里弄来的新鲜宰杀的羊肉和羊骨，加入香料熬煮一天，捞出羊肉切块装碗，放入羊肉汤，这道水盆羊肉就可以上桌了。当然，这还不算完。秦川人吃这个，多是配上白吉馍或者锅盔，加上鲜大蒜或糖蒜，再加上油泼辣子，可以把馍放入汤中一起吃，也可以一口馍一口汤，更有有一种，把肥瘦相间的羊肉片夹在刚打出来的月牙饼中，夹着青椒丁，就着羊肉汤，也是美味。
虽然在座的大都是大厨，但瞧着这鲜香扑鼻的羊肉汤，再看看红艳艳油亮亮的油泼辣子，嗯，胃口大开！
沈俞喝了一碗，瞬间大汗淋漓，接过叶昭递过来的纸巾，称赞道:“怪不得叫六月鲜呢！三伏天里吃一碗，好爽！”六月鲜是水盆羊肉的别名，倒是贴切。大热天来这么一碗，出身汗，舒服得很！
“喜欢就多吃点，厨房里还有呢，别的不能说，但绝对管够！”韩婶又给他盛了一碗。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就连两位老爷子也是吃的欢畅。饭后一人捧着杯山楂糖水，三三两两地坐院子里聊天了。
“明天带你们去逛逛？”韩愈一看着正给他扇扇子的小徒弟，问道。
“嗯，麻烦师父了！”沈念池笑眯眯地道谢。
“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沈念池看着已经转身去了后院的魏强，幽幽地说了句:“那里，等比赛结束以后再说吧！”
至于那里指的是哪儿，沈念池没说，但韩愈一却是知道。他原本问沈念池有没有想去的，就是想提池家大宅，只不过怕沈念池心里不好受，也就没直接说出来。现在看沈念池明白他的意思，但并不想现在就过去，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晚上九点，积攒了一天的热气终于散了，风吹来，有点凉意。韩愈一让大家都去歇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早早地起来了，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做客，总要有客人的样子。几个年轻人去了厨房给韩婶打下手。
闻着汤锅里浓浓的牛羊肉香，再看着菜板上的土豆、胡萝卜、菜花等，沈念池问道:“韩婶，您这是要做肉丸胡辣汤？”
“嗯，咱们这里早饭都喜欢喝这个，我做的不好，念念小姐别嫌弃。”韩婶边跟沈念池说话，边往锅里下牛肉丸子。
“您可真谦虚，昨天那水盆羊肉，我们可是都吃撑了的！”沈念池笑着说道。
韩婶听着沈念池的话，也是开心。她可是知道他们家四老爷的小徒弟不仅字写的好，厨艺更是出众。虽然还没见识过，看着沈念池细胳膊细腿的，嗯，他们家四老爷可不会说瞎话！
有肉有菜，有汤有饭的一顿早饭，原本还有些蒙蒙的脑袋也完全清醒了。
几个年轻人围着韩愈一商量着要去哪里转转，沈老爷子和赵老爷子根本就没打算跟他们一块出去，各走各的，回后头去了。李艺原本想陪着她干爹，也被老爷子给赶回来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又不是他们老胳膊老腿的走不动了，出去转转。
沈念池看着正望着院墙外的魏强，走了过去。比起她，师伯的感情更是复杂吧！她毕竟只是从别人的口中来了解那段岁月，而，眼前的这位，却是实实在在地经历了！他看着原本温馨的家就这么慢慢地濒临破散，即使已经相隔二十年，也是忘不掉的吧！
“师伯！”沈念池站到魏强身边，他也是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院墙外的一颗树。
沈念池仔细地看了看，知道那是山茱萸，秦川本地常见的树种。妈妈在笔记里写过，池家老宅四周，每年九、十月份的时候，都是红彤彤的，正是这山茱萸结的果子。曾外祖父和外祖父就带着她去摘了洗净晒干，然后酿成茱萸酒。曾外祖父腰疼的时候，就会喝上几天。
看着魏强茫然的眼神，师伯也是有帮着曾外祖父做过茱萸酒的吧！红彤彤的果子，明明是那么热烈喜庆的颜色，但是，“遍插茱萸少一人”，又是怎样的荒凉与悲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