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米。
一米。
…………
很近了。
宋灿眯起眼，声音是从房间走道那儿传来的，这会儿看去，那儿还有浅浅的灯光。
妈惹。
总不能在走道就把持不住了吧。
宋灿循着光源走过去，就要到门边时，光线突然没了，又瞬间亮起，甚至比刚才还要亮点。
隐隐还听到一声轻笑。
宋灿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抬头看光源——
白光落在那人的面上呈现惨白色，眼睛向上翻着，而眼下却是一圈暗红色，那暗红色还不断往下蔓延，分叉，发散……
“有！鬼！啊！”宋灿脑壳轰的一下子就炸了，下一秒踉踉跄跄往外边跑边喊，“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嘛哩嘛哩哄！巴啦啦能量！”
“……”
啪嗒一声灯光骤然亮起，郁弈航看着抱着沙发一角瑟瑟嚎着各路神仙保佑的宋灿，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就吓到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灿稍回了回神，但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往走道那儿看去。
只见郁弈航拿着张纸巾和红色蜡笔，纸巾被折成了圆弧状，正好是能挡住脸的大小。
喔。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宋灿先是呜哇哇嗷了一阵，然后抓起沙发抱枕往郁弈航身上砸去，声线带着颤：“哪有这样吓人的！忒坏忒坏的了！”
她捂着胸口，心脏似乎还没缓过来，心跳还很快。
“真的要被学长吓死了！”
听了宋灿的话后郁弈航笑了声，把纸巾捏成一团，往垃圾桶方向丢了过去。
纸团沿着桶沿转了个圈，随后坠落。
“忒坏？”郁弈航走过去晲着在沙发上装咸鱼的某人，淡淡道，“我还觉得让我开门然后自己蹲墙角的某人很坏呢。”
说完后郁弈航停了几秒，又开口：“灿灿是对我太放心呢，还是说根本不在意呢。”
语气虽淡，透着不满。
宋灿侧眸：“学长不高兴了？”
郁弈航语调淡淡的：“没有，贴心的女朋友让我去找夜半敲门的小姐姐，我很开心。”
“……”
宋灿扑哧笑了，凑到对方面前讨好般戳了戳他的手臂：“当然是在意的，也……也很放心啦，本仙女只是蹲阳台又不是跑了，要是学长把持不住了，随时能跳出来暴打学长一顿啊。”
“就凭你那一到晚上什么都看不清的视力？”
“……”扎心了。
自觉说不过某人，宋灿肩膀微微塌下，问：“那小姐姐呢？”
“走了。”
宋灿郁郁叹了叹气，又瘫沙发上了：“还是有点惋惜。”
郁弈航瞥她一眼。
“学长把我的兔女郎赶跑了。”
“……”
“感觉那小姐姐身材很棒。”
“……”
早些时候，宋灿和梁烨曾在宿舍围绕着男生的恶趣味展开过一段夜谈，得出的结论是男生基本都对这类角色扮演服饰没有抵抗能力，那会儿宋灿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可这会儿瞅瞅面无表情的某人，怀疑那些发调查问卷的人一定没把卷子发到郁弈航这类人的手里。
大概是期末考完大脑不运作的缘故，宋灿说话也没了个顾忌，碎碎念嘟哝着：“怎么学长一点都不兴奋一点儿也没兴趣呢，莫非——”
话说到一半又被打断了。
郁弈航眯了下眼，“兔女郎还在。”
“啊哈，小姐姐还在房里？”宋灿顿时坐直身，四处环顾，“哪儿呢。”
“喏，那。”
顺着郁弈航指的方向看去，宋灿那套兔子睡衣正好挂在衣架上，毛茸茸的兔耳帽子似乎无声诉说着什么。
宋灿：“……”
她咋就忘了自个儿还有那么一套睡衣呢。
郁弈航俯身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温热的鼻息尽数落在耳侧，“当然有兴趣。”
“但也要看那兔女郎是谁。”
“……”
耳朵痒痒的，宋灿无意识缩了缩脖子，脑袋往一侧挪了挪。
郁弈航勾唇浅笑，不动声色又靠近：“对吧，灿灿？”
“……”
“不对！”宋灿懵了瞬，很快又反应过来，侧身避开郁弈航的碰触，双手比了个大大的叉，眼神戒备，“学长，你想干嘛？”
郁弈航眉梢轻挑，不答反问：“你说呢？”
“……”
旅游，情侣，双人房。
诸如此类的短语撺到宋灿脑子里，还有些漫画情节，慢慢地勾勒出一副旖旎画面。
宋灿指尖深深掐进抱枕里。
完了。
她好像玩过头了。
万一等会儿起火了可咋整啊。
要答应吗？
……
好像有点羞涩，好像也有点快啊。
宋灿抓着枕头猛然从沙发上跳下来，绕过某人揪着被子角往床上滚了一转，把自个儿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杏眸，眼神戒备，“不，我不想。”
郁弈航失笑，走过去扯了下被子，“别捂这么紧。”
闻言小女生脑袋反而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整个人都裹在里面了，像个圆乎乎的白团子。
“不，莫扯被子。”
小女生语调很坚决，说话时白团子还往床的内侧滚了滚，避开郁弈航的手。
见那白团子打心眼要在床上赖着不动，郁弈航走过去，用了点恶意拽被子，“还不出来？”
宋灿“唔”了一声，捻着被子屹立不动。
行吧。
“随你吧。”郁弈航只得放过这异常倔强的白团子，无奈揉了下额，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鼻子露出来呼吸，别闷着了。”
-
不得不说宋灿也是个能憋的。
她见郁弈航一直坐在床边，她便也猫在被子里不动，只偶尔探出头观察下某人。
直至两小时后，白团子才有了动静。
趁着郁弈航接电话的功夫，宋灿抱着被子蹑手蹑脚下了床。
郁弈航打完电话，便见某人抱着被子艰难前行，很滑稽。
他额间几条黑线，“你干嘛呢？”
没想到郁弈航的电话那么快就打完了，宋灿吓了一大跳，睡衣从手里掉出来，做贼心虚似的，“我……我……”
郁弈航走过去捡起睡衣，递给宋灿：“被子别带进浴室，不然今天你得和我睡了。”
宋灿面色飞快闪过赧然，迅速把被子丢给郁弈航，沉吟片刻，谨慎开口，“学长，虽然我们是男女朋友，可还是有点太快了，我还没做好准备。”
她进浴室后，又是一阵呜呜哇哇的嗷呜声。
郁弈航愣住了。
做好准备？
-
宋灿在浴室磨蹭了很久才出来，其间不断有小黄漫情节在脑海上演，洗澡也不得安生，时不时看向门边，担心某人会像漫画情节那样，破门而入。
洗完澡后，宋灿看着兔子睡衣又是一愣。
明明是很简单保守的款式，莫名的，宋灿又想到了某种play。
脸颊再次红成猪肝色。
惹。
万一学长……
好像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会答应的。
“别瞎想了！”宋灿抓着脸颊用力揉了揉，又是深深舒了口气，这才出了浴室门，步履沉重地往客厅走去。
在客厅里晃了转没见着人，宋灿拿起自个儿喝完搁在茶几上的玻璃杯，打算洗杯子，抬眼却见郁弈航在厨房里忙活着。
宋灿走过去，隔着门瞅见男人倚在灶台边等水烧开，手里拿着药瓶把玩着。
水很快就烧开了，郁弈航沉眼打开药瓶，唇线无意识抿了抿，然后把药倒向掌心。
白色小药丸，乍一眼看去郁弈航倒出来的药都有小半打了。
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待她反应过来时便推开了门，看着郁弈航掌心的小药丸问：“这是什么？”
“药。”郁弈航合拢掌心，测了测身，“助眠的，你知道，我睡眠不太好。”
宋灿眉心凝得更紧：“我记得上回你吃的不是这种，而且……用量也没那么多吧。”
隐约记得那会儿查度娘，说是任何助眠药都不能多吃来着。
郁弈航指尖顿了顿，语调未变，“别担心，正常用量。”
“药瓶给我。”宋灿眉心蹙成深深的川字，表情很严肃，“我想看看。”
“这么快就当管家婆了？”
“快给我。”宋灿无视郁弈航的调侃，重复刚刚的话，“我看看。”
“行，”郁弈航把药瓶丢了过去，无所谓般耸了耸肩膀，“你慢慢看，我去洗澡。”
本来以为还要废点口舌，没想到这会儿的郁弈航那么爽快，宋灿心里大石头放下了，唇角扬起笑冲着某人背影比了个心，“好咧，学长慢慢——”
话音戛然而止。
笑容也在看清药盒文字时凝住了。
药瓶瓶身密密麻麻写着字，宋灿走到光下凑近了看，那些字符一串一串的，长得不像英文也不像中文。
“……”
就知道这人爽快也没安什么好心。
-
二十分钟后。
郁弈航一出来便看见小女生端坐在沙发上，微垂着头，从他的角度看去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大半表情都被刘海和暗色挡住了。
“灿灿。”他轻声唤。
“学长，你逗我呢？”宋灿倾身，重重地把药瓶放在茶几上，额间隐有黑线流转，“这是哪国的药啊。”
“看不懂？”
“没学过。”宋灿绷着脸，面无表情看着郁弈航，“不，压根没见过这国语言。”
郁弈航轻笑了声。
“不过，”宋灿眨了下眼，右手拿着手机晃了晃，慢悠悠嘟哝，“我知道这是什么药。”
手机屏幕上俨然是某查词软件界面，郁弈航愣了下，笑容慢慢敛去。
“郁学长，”宋灿歪了歪头，声音很轻很淡，“学长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啊。”
“正常用量吗？”宋灿手指抵着手机屏幕轻轻敲了下，声音更淡了，“用量提示那儿明明写着每次用量不得超过两颗。”
郁弈航没说话，捏着浴巾的指尖骨节泛了白。
“然后……刚刚没有经过学长同意翻了下学长的包，翻到了一张医嘱，字迹比较潦草我没看懂，就只看懂了开药时间。”宋灿沉默了几秒，抬眼看向郁弈航，“大概算了下，学长拿药回来到现在，如果每天吃一次这种药，那一次也超过四颗了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宋灿用的是肯定的口吻。
郁弈航喉结滚了滚，迟迟出不了声。
怎么就这样了呢。
怎么可以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
其实这段时间，失眠的情况已经少了很多了，宋灿时不时在他耳侧念叨的早点睡觉像是某种咒语，不知不觉就困了，睡眠质量也不差，并没有梦到那些黑沉的回忆。
只是身体似乎习惯了药物的陪伴，潜意识就会去吃。
“最近失眠很严重吗？”
郁弈航垂眸，沉声开口，“没有，我没事。”
“那这个……”宋灿捏着药瓶摇了摇，小心翼翼试探着问，“是最近失眠又严重了吗？”
“没有，”郁弈航仍是摇头，握住药瓶，“你别管了，我有分寸的。”
“有个分寸那又咋了，”宋灿反握住男人的手，耍赖般道，“我就要管，我要管和你有没有分寸又没关系。”
郁弈航：“……”
这似乎还有点道理呢。
他对上小女生带着考究的眼神，定了定神，下了个决心，“你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想问什么都可以？”
郁弈航迟疑了一下，沉沉点头，“嗯。”
宋灿歪头，认真想了想，“刚刚那个兔女郎小姐姐，长得好看吗？”
郁弈航愣住了。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问题。
宋灿“诶”了声，抓着郁弈航的手指玩了会儿，说，“郁学长啊。”
“我今天才发现学长是个一根筋。”她倾身，轻轻环住了郁弈航的腰，脑袋搁在胸膛上蹭了蹭，“ 还是个傻的，不知道有道词典吗。”
“拍图三秒就翻译出来了。”
“而且又不是在考雅思口语，你怎么一副憋不出话还得我给个提示的惆怅样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睡不着的话，和我说声就好啦，”宋灿紧紧揽着面前这人，像是怕人跑了，继续絮絮叨叨，“难不成，我还能吃了学长啊。”
郁弈航捏着她手腕的手指不自觉一点点收紧，胸腔震荡：“小管家婆。”
宋灿长出了口气，胳膊伸出去拍了下郁弈航的脑门：“还不是学长突然虚弱了，我也得配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