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出了程幽然的百科资料，渝城人，常居东海市，和养家糊口的贫穷主播直播中透露的信息对上了。
不可能吧。
王飞心头不禁浮现了一个猜测，要是真的……他忽然觉得自己脸有点疼。
…………
吃完饭，程幽然B站上收到了一条粉丝的私信，粉丝勋章已经有17级了。
【王大飞】贫穷，你、你是汤缘吗
程幽然随手回了一个。
【养家糊口的贫穷主播】不是哦
过了几分钟，这个粉丝都没有回别的，估计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实。
程幽然吃饱了，放下筷子，看着陆子枭脸色有些苍白，眉头紧皱，她发现了不对劲儿：“你是不是吃不了辣？”
“没有。”
陆子枭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抿着唇，缓慢抬眼，望了她一眼。
“幽然姐，导演叫你了。”
小苏拿着剧本跑了进来。
“你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去医院。”程幽然看着陆子枭，认真叮嘱道。
陆子枭垂下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淡淡地“嗯”了声。
听到陆子枭的回答，程幽然才走出了车，下午的戏是她最担心的哭戏。
张平看她的眼神也不免带了几分担心，对她说了句加油。
上午的戏和下午的戏完全是割裂开的，就算是老演员，一时转换不过来也是有的。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尽可能缩短时间，最适合程幽然的拍摄方式应该是顺序拍摄，从故事的开头一步步拍到结尾。
严君泽比她到得还早，长腿交叠着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剧本，似是注意到了她的到来，抬头与她遥遥相视。
“开始准备！”
“Action！”
与严君泽演对手戏，很难不入戏，程幽然踮起脚，勾住他修长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代替我，活下去。”
“我的生命里原本一片黑暗，然后我看到了一道光，那光芒太耀眼，我一开始以为那是友情。”
严君泽下意识想抱住她。
“卡！”
张平无奈叫了停，他走到程幽然身边，低声问道：“幽然，你是不是演哭戏比较困难，用眼药水不丢人的，我口袋里就有。”
“我想自己试试。”
程幽然摇了摇头。
“那再来一次吧。”
张平点点头，回到后面通过摄像机注意程幽然的表演，这一次还是同样的问题，她哭不出来。
许迟嗤笑了声。
真把自己当演员了？
照他粉丝的话来说，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漂漂亮亮地出现在荧幕上，没人会关心你的演技。
初夏天气逐渐开始炎热，上午还有几缕沁人的凉风，到了下午全然变成了热浪。
她的后背几乎被汗水打湿，蝴蝶骨若隐若现，她却一次又一次选择重来。
第一次，许迟嗤笑。
第二次，许迟旁若无人和别人聊天。
……
第二十八次，许迟沉默了，眼神复杂地看向仿佛不知疲惫的程幽然。
他第一次发现，虽然别人都取笑他是男版程幽然，但程幽然完全和他不一样。
“卡！”
张平叹了口气。
演戏是很残酷的，年轻一代演技普遍不高，一部分不是不想演好，而是实在没这个天赋。
有的人第一部 戏就摘下影帝桂冠，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表演自己。
“歇会儿吧。”
他看着被汗水打湿衣衫的程幽然，这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程幽然接过小苏递来的水，喝了两口，她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无法触摸到角色的深处，无法和角色引起共鸣。
“你试试回忆。”
忽然，严君泽走到她的身边，一把抱住了她，她的头撞到了严君泽的胸膛上。
她想挣扎，男人按住了她的头，他清冷的声线从她头顶上方传来，带了几分疏离。
“你这辈子没哭过吗，或许是亲情，或许是友情，或许是……爱情。”
他的声音在最后两个字上顿了顿。
“你可以想象这些画面。”
然后，他便放开了程幽然，转身的动作看起来比程幽然还要手足无措。
“谢谢。”
程幽然朝他鞠了一躬，严君泽的话如同拨云见雾，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处理情绪了。
可严君泽只是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右手放在了心脏上，那是她刚刚靠过的位置，他整个心脏在发烫，有一瞬间的失神。
“继续吧。”
休息了一会儿，张平拍拍手，他的话音落下，剧组宛如一台巨大的机器运转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程幽然身上。
包括许迟。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为程幽然紧张，可能是因为程幽然耽误了自己太多时间，他的戏都得挪到晚上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Action！”
张平喊出这句话时，眼睛不自觉地瞄向了程幽然，按计划今天下午至少要拍三场戏的。
可因为程幽然的缘故，在这场戏上拖太久，他都不能保证一个月能否拍完这部电影。
他呼吸急促地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在两人的拥抱以前，程幽然的表演毫无问题。
问题就出在两人拥抱的时候，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拥抱，女主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男主。
而程幽然哭不出来。
想到这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商业片的要求没有文艺片那么高，稍微戏剧化的表演观众都是能接受的。
所以，他对程幽然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哭出来，不管哭得假不假，只要能哭出来，这场戏就合格了。
可是程幽然却做不到。
镜头里，程幽然抱住了严君泽：“……那光芒太耀眼，我一开始以为那是友情。”
程幽然眼里噙泪，没有哭出来，这滴眼泪，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从她的脸庞上滑落了下来。
惊艳！
惊艳到张平都忘了叫停，剧本没有这段细节，只是描写女主拥抱之后落泪了，也就是说，这段都是程幽然即兴发挥的。
“过！”
张平激动地喊了停，这段戏一定要剪到预告片里去，他想，接近三十次的失败换来这一次成功，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知什么时候，陆子枭也从车里走了出来，静静地看着程幽然，听到“过”字，他喉咙动了动，挑眉说了句：“走吧。”
“其实用不着拥抱。”
陆子枭低低地说道。
高乔：原着里是……拥吻
而程幽然终于松了口气，她靠在了银杏树上，小苏都快哭出来了：“幽然姐，你演得太好了，你一哭，我就想哭。”
“我只是想了些东西就哭出来了。”
程幽然望着严君泽的方向说道。
“什么东西？”
小苏好奇地开口，但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能让程幽然说哭就哭的事，一定是悲痛欲绝的往事。
令小苏没想到的是，程幽然没有犹豫地便告诉她了。
“我清楚地记得，陆子枭有次把我手机收了，不让我玩游戏，眼圈瞬间就红了，想到这件事，我立马就想哭了。”
小苏：…………还真是悲痛欲绝的往事
“下一场戏，准备！”
在剧组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程幽然回到车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洗漱完倒在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时，她发现陆子枭生病了，他脸色比昨天看起来还要苍白，两颊显露出不正常的红晕。
“你还好吧？”
程幽然手搁在了陆子枭的额头上，果然发烧了，额头烫得厉害。
“不好。”
陆子枭闭着眼睛开口，嗓音沙哑。
“我让高乔送你去医院。”
程幽然已经不相信陆子枭自己会去医院了，还是高乔比较稳重。
“不去。”
陆子枭摇了摇头。
程幽然：…………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程幽然耐心地劝道：“你生病了，要去医院你的病才会好，你都这么大人了，道理不用我说吧。”
“我看见你抱他了。”
忽然，陆子枭睁开眼，偏过头，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程幽然，不知道是不是程幽然的错觉，竟带了一丝委屈。
程幽然没有料到陆子枭会提到这个，愣了几秒，飞快解释道：“那是在拍戏。”
“你为什么不抱我？”
陆子枭闷闷地问道。
第30章 猝死
陆子枭的眼睛执拗地望着她，程幽然语塞, 她和一个病人讲什么道理。
她俯身靠在陆子枭怀里,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勾住了他的脖颈，指尖传来灼热的温度, 一直弥漫到胸口。
“我也抱你了。”
程幽然仰起头说道，从这个角度看, 只看得见男人线条流利的下颚线。
她的话还没说话，陆子枭的手从下往上抚上了她的背脊，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她猝不及防地贴上男人滚烫的身躯。
世界好像瞬间安静了，她唯一能听见的, 只有陆子枭的心跳声。
他的嗓音比平日更低沉, 甚至沙哑得有几分听不清，他把程幽然按进怀里：“以后你只能抱我一个人。”
她被迫伏在他胸膛上，呼吸有些困难，听到这句话，呼吸……更困难了。
说完话，陆子枭闭上了眼，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沉沉睡了过去。
是睡梦中的呓语吧。
程幽然迟疑着想到, 她想起身, 可即使在梦中, 陆子枭仍然用力地捁着她, 没有一丝一毫要放开的意思。
忽然，房间门被急急地推开了，慌忙的步伐声随之而来。
“幽然姐该拍戏了，对不起我不该进来！”
小苏打开门，就看到程幽然伏在陆子枭身上，男人紧紧地抱着她，小苏看得脸瞬间红了，极快地转过身。
可还没等她走出去，程幽然叫住了她：“小苏，你过来搭把手。”
搭把手？
小苏惊恐地回过头，颤抖着声音说道：“幽然姐，我卖力不卖身。”
程幽然一脸困惑：“……谁叫你卖身了？”
在小苏的帮忙下，程幽然费劲儿地从床上下来了，她给陆子枭裹好被子后，立即拨打了120。
幸好片场在县城，离县医院不到半小时的车程，救护车很快来了。
一个医生给陆子枭做了简单的诊断后，其余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把陆子枭抬进了救护车。
“医生，不会很严重吧？”
本来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可看着担架上面色苍白的陆子枭，医护人员戴着口罩神色严肃，程幽然忽然有些没底了。
“大概率急性肠胃炎。”
医生冷冰冰地说道，然后便走进了救护车。
程幽然：…………陆子枭他果然不能吃辣
救护车的声音尖锐而有节奏，整个片场的人都被惊动了，方流云担忧地走过来问道：“陆总没事儿吧，昨天还好好的。”
程幽然本想和她说说病情，告诉她不严重，没想到方流云难得吞吞吐吐地开口：“你们还是要多注意点身体。”
是该注意点身体。
她看着救护车一路走远，唏嘘地感叹道，不过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叫你们该多注意点身体？
程幽然警觉地问道：“关我什么事？”
小苏凑了上来：“陆总从你的床上被抬走了。”
程幽然：…………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护下自己的名誉权了，她咳了咳：“我昨天拍完戏回去，陆子枭都睡了。”
恰巧这时同组一个女演员走过来，一副我懂我懂的神情。
程幽然：…………
她决定再挣扎一下：“你们都不知道陆子枭他有多努力，我昨天拍完戏回去，他已经睡了。”
“我一开灯，他又醒了，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说我还能工作，第二天我醒来时，他还对着电脑，但整个人已经僵了，我扑在他身上摇醒他。”
“但他毫无反应，我哭着拨打了120。”程幽然说到最后，动情地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小苏你也看见了，是吧？”
小苏茫然地点了点头，虽然听着有哪里不对，但好像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除了小苏，其他人似乎被她镇住了，久久无言，特别是方流云，抬头望了望天，这时从程幽然的身后传来了一道清脆的掌声。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举着照相机的记者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程幽然后面，她眼圈有点红。
“成功的人不是没有原因的，没想到来剧组采访，还能听到这么励志的故事，陆总身体还好吧？”她掏出了纸笔。
“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程幽然身上，程幽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医生说他熬夜工作，如果不是发现得早，就猝死了。”
猝死了……
死了……
方流云继续抬头望天，忍住不笑出来。
小苏惊讶地“啊”了一声，小声地问道：“幽然姐，要不咱不拍了吧，去医院要紧。”
晚了指不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但考虑到程幽然的心情，她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