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帝王已展露出凌厉的锋芒,他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精致而尖锐,棱角亦是分明。夜间,他着了身洁白的常服,月华打在他身上,折射出的光,竟是比雪色还要白上几分。
“陛下,需要安歇吗?”跟随在司徒衍身侧的内侍过来询问。
司徒衍轻摇了下头,眸色深邃,“不必,随朕去御书房。”
说罢,司徒衍拂袖,大步离去。
内侍一路小跑,追在他的身后,嘴里还嘀咕着:“陛下,你还没有服药呢……”
守在灵堂内的沈葭在听到内侍的话时,眼里则是涌现出一缕忧色。
司徒衍到了御书房内,就是伏案批阅奏折。
眨眼间,一个时辰过去了。
自从他在高宗皇帝的灵前正式即位,举行了登基大典,改了国号之后,就一直在忙于政务。这几天晚上,他都是在御书房歇下。
“陛下,你先用参汤吧。”内侍像往常那般,送了一盅参汤进来。
用银针试过参汤以后,内侍才将瓷盅放到案上,掀开盅盖。
一丝淡淡的药味扑入鼻中,司徒衍的眉心微拢。
那内侍垂着脑袋,一张小脸隐在幞头下面。幞头似乎太大了些,罩住了大半张脸。与他说话时,内侍亦是压低了声音。司徒衍也没有抬头看。
司徒衍试着尝了口参汤,发现里面竟然真的是含了药。
这几天来,他没有服药,倒是有人念着。
司徒衍倏然一笑。
再抬眼,他又看到内侍将一个精致的玉碟呈递到他的面前。
“陛下,若是觉得参汤苦了,大可以尝一些蜜饯。”那内侍的声音极低,如蚊蚋一般,“这良药虽是苦口,却是利于病,陛下可莫要将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司徒衍又尝了蜜饯,入口的即是软甜的滋味,方才那分药味渐渐地被冲淡。
只是,他怎么觉得这药和蜜饯都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个时候,司徒衍才将视线转到那内侍的身上。
内侍的身材娇小,声如女子。这倒没什么,一般的内侍都具有这些特征。
而这小内侍的身上,居然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再往上看去,他又觉得小内侍身前的丘壑亦是现眼。
司徒衍的眉心微拢,在小内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拿了一支狼毫笔,迅疾地挑起小内侍的下巴。
“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继而,他又是用另一只手去摘下小内侍的幞头。
刹那间,乌发如瀑,满头青丝倾斜而下,杏眸盈盈,如盛了一汪明净的春水。嫣红的唇一张一翕的,像是有话要说,但又在努力地将话语吞咽回去。
当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展现在自己面前时,司徒衍怔忡了一瞬。
自高宗皇帝驾崩的那日过去后,他一面忙着政务,一面想着有关她的那些事,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他一直没有去见她。
小姑娘倒也乖巧,没有来打扰过他,安静得跟只猫儿一样。
司徒衍收起狼毫笔,修长的手指搭在叠成一摞的奏折上,凤眸勾出戏谑的笑意,“大晚上的,你还到处乱跑,要是遇上坏人,小心被吃掉。”
沈葭俏皮地眨眨眼,不以为意地说道:“皇宫戒备森严,夜间也有巡逻的金吾卫,我跟在皇兄身边,谁敢动我?”
司徒衍轻嗅着身边环绕的奶香,眉梢一挑,眸里忽然多了些微暗色。
他哑声道:“你真觉得,跟在朕的身边,不会有危险?”
沈葭的喉间一噎,蛾眉微蹙。
她怎么感觉他的话里,内涵满满?
司徒衍轻笑一声,视线又落回奏折上。
他似笑似叹,“小姑娘家,连坏人都分辨都不出,还敢在大晚上出来?”
“我才不是小姑娘。”沈葭咬着牙,跺了跺脚,委屈道:“再叫我小姑娘,我就不理你了。”
司徒衍没反应,只轻“哦”了一声。
沈葭见状,掉过头,就要离开。
她随口.交代一句:“那皇兄记得每天按时服药。”
如今,她拥有了自己的宫殿,每天有那么多宫人伺.候着,也有那么多美食等着她去品尝,她干嘛要来找他呢。
听说,内侍省那边新来了一批还没净身的内侍,个个唇红齿白的。她有空多去挑几个貌美的少年郎回来也不错。
沈葭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以至于没有搞清楚门的方向。
“走反了。”司徒衍稍一抬头。
他用笔指了指御书房的门,友情提醒:“门在你背后的方向。”
沈葭杵在原地,有些尴尬。
再看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好整以暇地看她,她心里就来气。
下一瞬,她的眸里却是浮现出狡黠的光。
沈葭又是转过身,悄悄地绕到他的身边。
趁司徒衍不注意的时候,她迅速地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环过他的脖颈,有力无气地搭在他的背上。
司徒衍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唇齿间弥漫开一股清香。
怀里和唇上都多了软绵绵的一团,司徒衍只觉热呼呼的,将人抱紧了些。
两人耳鬓厮磨。夜风吹入窗棂里,拂动他们的发丝,让两人的发丝相互缠绕,呼吸声愈发灼.热。
沈葭窝在他怀里,软软地扑腾挣扎。她故意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感觉到他的变化时,她的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
而司徒衍对她的掠夺,着实是激烈了些。
半晌,她的小手抵在他的前胸,为自己争取呼吸的余地时,已是气喘吁吁,双颊染上粉霞。
“好了,我走了哦。”经过滋润后的声音,娇媚惑人,如雨后的春露。
她晃了晃小腿,避过他的视线。
司徒衍却是伸臂,将她整个人都圈住。
他的眸光炽烈,眸底腾起一片猩红。低低的喘息声,让沈葭忽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玩过头了。
司徒衍将她抵在桌案前,拿起她的小手,借着烛光,观赏了许久。
她的手,精致得如同珍宝,青葱玉指,根根瓷白,指甲粉润可爱。
“你的手是什么做的?”
沈葭的打了个激灵,如同被猛兽盯住一般。
她的心里尽是疑惑。老盯着她的手看干什么?
“还能是用什么做的?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的呀。”她蜷起身子,但活动的范围还是局限于他的怀抱。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送个药,也把自己送入了狼窝。
司徒衍又是“哦”了一声,再拿出手,与她的手掌相贴,比划大小。
有了鲜明的对比,他就看明白了。她的手很小,几乎只有他手的一半。他轻轻一握,将能将它包裹住。
他在心里想,她的手,真的是好看。
如果……
司徒衍的眼帘往上一掀,目光直勾勾地锁定在她的脸上,毫不掩饰他的想法。
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沈葭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匆忙缩回手,又推了他两下,“我真的走了。”
“娇娇,今晚,不走了。嗯?”司徒衍靠近她的耳畔,轻含她的耳垂,靡靡的嗓音最是让人迷醉。
第63章 烈火
夜深了,御书房内的灯也熄了。
守在御书房外的几位内侍以为司徒衍已经歇下,都暗自松了口气。
自从大行皇帝逝世后,陛下向来不会在三更前歇息。
今晚,陛下终于早睡了一回。
而千寒抱着剑,站在一旁,面色古怪。
沈葭是他放进去的,所以,他知道里面都有谁在。
他的想法与其他人不同,觉得陛下这么睡的话,一定是有特殊情况。
当然,大家都只敢在心里揣测,不敢议论。
直到御书房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好像是花瓶被打碎的声音。
几名内侍立即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警惕地转过头,盯着紧闭的门,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奴才们是否需要进去侍奉?”
而司徒衍压根没有理睬他们,留给他们的只有被压抑着的粗喘声。
只听“啪嗒”一声,里面似乎有众多册子落了地,像是奏折被悉数推到了地上。旋即,房里的桌椅似乎在不停地摇晃,吱吱嘎嘎地响着,让人很担心这桌椅会不会坏了。
不多时,内侍们又听到了床柱触墙的铿锵之声。
一声声“你太坏了”如梦呓般,不断地溢出,飘荡在夜风里。
即使是站在外面,他们也感受到里面的暧昧气息。
“千寒大人,你说,陛下会不会遇到刺客了?”内侍们焦急地问道:“听刺客的声音,好像还是个女子。”
他们在思忖着,要不要闯进去。
如今,新帝登基,许多刺客还真可能趁这个时候闯入晋宫行刺。
千寒却是悠哉地瞥他们一眼,慢悠悠地说:“有我们这种铁打的守卫在,哪个刺客能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来。”
呵,这群无知的人。
他们都在大行皇帝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居然都没听明白里面是什么情况。
其实,这些内侍们也不是听不懂。
而是他们打从心底里认为,这位新帝是跟什么女人在里面相互纠缠。
毕竟,一来,新帝还处在服孝期间。二则,他们也没见过新帝身边有什么女人。
“你们听错了。陛下向来睡不安稳,八成又做噩梦了。”千寒又是悠闲地说,并给出了一个估算好的时间,“这噩梦,他估计要做一晚上。等到了明日早上,大概就会好了。他做起噩梦时,最不喜欢被人惊扰。你们就乖乖站好,免得进去后,平白丢了性命。”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千寒心里却是颇为感慨。
陛下真是随心所欲,办事都不分时间地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而且,他还真看不出来,陛下在那方面还是有两下子的,竟然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若不是里头偶尔还有细弱的哭声和娇.嗔声传出来,他都要担心,公主是不是承受不住,已经晕厥过去了。
内侍们还真信了千寒的话。
他们甚是疑惑。若是陛下做的是噩梦,那里面为何会传出女子的声音,以及那么多不可描述的糜丽话语。难不成,陛下梦到了妖精?
陛下往常脾气不太好,若真是梦到妖精,还真有可能在梦中惊醒,持剑杀妖,与那妖精大战一场。
想着,他们就打了个哆嗦,同情起方才进去送参汤的那名内侍。
也不知道,明天一早,他们进去的时候,那小可怜可能连骨头都没剩下。
月上柳梢头,柳叶羞答答地垂下头,轻点地面。夜莺停在枝头,尽情地流露出清脆的歌声。夜间的风将这歌声送入御书房,掩了一室的旖.旎。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葭才穿好内侍的衣裳,蹑手蹑脚地从御书房出来,直奔自己的宫殿而去。
今晚,她特意安排了秋叶一人当值。因而,除了秋叶以外,没有人知道她晚上出去过。
到了殿内,沈葭将内侍的衣裳换下,吩咐秋叶拿去丢了。然后,她爬到自己的雕花木床上,放下床幔,将身子缩到月色的锦被中,假装一晚上都在殿内的模样。
沈葭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真想不到陛下还是那么会玩的人啊。
一想到自己这晚都做了什么疯狂事,她的面颊,忙是拉高锦被,将整张脸都罩住。
折腾到现在,她也是精疲力尽,不需要多久的功夫,她即是沉沉睡去。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依然感觉自己仍处在那场风雨中。她无力挣扎,整个人似乎又被掀到海中,身子随风浪摇摆,沉沉浮浮,而她抓不住任何浮木,亦无法让这场风雨停歇。
等到沈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
自打晋级成长公主之后,她现在享受的福利还算不错,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
宫女们看她不起来,只会默默地去洒扫庭院,也不会去叫醒她。
这会子,沈葭打了个呵欠,困顿地揉了下眼睛,才懒洋洋地支起身子。
她伸出一双胳膊,准备撩起床幔。
由于她是初次,承受力自然差了些。到了后面,她还用其它方式来替代,导致她的胳膊亦是酸痛无力。
一坐起来,锦被也从她的身上滑下去。
她一低眼,就看到雪肌上的斑驳痕迹。
沈葭吓了一跳,立即收回手,用锦被将自己的身子裹得紧紧的,再吩咐宫女备下浴汤。
泡在浴池的时候,沈葭仍是面红耳热,心也在砰砰地跳动着。
其实,在感情一事上,她一直是个小白。穿越前,她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没有谈过恋爱,后来,她就出了车祸,来到这个世界。
跟薛仁钺相处时,她也着实没有体会到什么太过浓烈的情感。
但昨晚不一样。
她一开始是担心司徒衍的身体,想给他送药的。但后来,朦朦胧胧中,她被撩拨得动了情。两人皆是不受控制,忘了时辰与地点,偷食了禁果。
事后想想,两人的确是草率了些。
可禁果的味道,让她现在都忘不掉。
她整个人仿佛都被架在火上烤一般,浑身炙热,急切地需要水。而他,仿若解渴的水……
想着,沈葭又有了炙热的感觉。
她掬了捧水,冲了把脸,却冲不淡那份炙热的感觉。
在她出神之际,只听秋叶叩响了浴殿的门。
“公主,闻乐长公主派人过来说,想请你到百鸟岛一聚。”
在高宗皇帝的丧期内,贵族间一切婚嫁作乐和宴会都要停止,连清河大长公主那般爱热闹的人,都只能天天待在家里,一个人赏花。
司徒闻乐所说的一聚,无非也就是多找几个人一起,嗑瓜子聊天。
但是,大家也就表面上做出哀痛的样子,私下的生活,还是滋润得飞起。清河大长公主将大门一关,手指一勾,就有大批的面首前去取悦她。拥有各种外室的臣子还是会背着妻子,出门寻花问柳。爱好酒色的世家少爷,照样跟自己的莺莺燕燕厮混。谁也没比谁高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