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天起,李溯、百里颦和孟修三个人在阅览室学习的消息传遍了全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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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溯和孟修,这两个以一己之力在同学们寂寞枯燥的学习生活中撑起一片茶余饭后谈资的男人。
前文曾有用“是非”这个词来形容过他们。
谣言最沸腾的源头无疑就是是非。
“你知道吗?孟修跟李溯被4班一女的拉着一起在阅览室学习。”
“什么?!孟修和李溯在一起学习?!”
“孟修和李溯为什么要在一起?”
“李溯和孟修在一起了?!”
“哇!腐女biss,孟修和李溯各自安好不行吗?!”
晚上百里颦在水房刷牙,宋艾琳冲进来第一句话就是:“百里,你听说了吗?李溯和孟修谈恋爱了!今天还在阅览室见面!大家都看到了!”
百里颦满嘴牙膏泡沫回过头:“啥?”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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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歌词没理由地在脑内兜兜转转,干扰得本来就听不懂的数学题越发混乱。百里颦表情凝重地看着孟修风轻云淡翻页,再低头,她的草稿纸上还是一片空白。
他到底讲了什么?
百里颦想。
概率是这么难的东西吗?更多文关注:尔离书屋
为什么要用这个圆台的表面积去减那个半圆的面积呢?
正弦定理我明白,可是,为什么要用在这里?
再回头,李溯抵着下颚线,满脸写着“无聊”,甚至悠闲地打了个呵欠。
百里颦拼尽全力想向李溯传递出“你听懂了吗”的信息,但却见他忽然抬笔示意孟修在看的几何题:“这个,这样做辅助线会更快吧?”
就在这一刻,百里颦陷入了深深的反省当中。
她难道连李溯都不如吗?
等一下。她本来就不擅长数学。再说了,就算是人们的偏见也好,大部分男性的数学思维的确比女性好吧?
——想这些时的百里颦正在尽全力忘记宋艾琳数学很好这件事。
李溯和孟修正在讨论,余光无意间扫到百里颦茫然的表情。他停顿了不到半秒,忽然说:“休息一下吧。”
孟修其实有点近视,平时也就看书时戴眼镜,这时揉着太阳穴起身:“那我上个洗手间。”
等他转背离开,李溯的笔才落到百里颦的草稿纸上。
他垂着眼,分明的睫毛像蜻蜓透明却充斥着纹路的翅膀般上下翕动。漆黑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罗列出式子。
“孟修讲的是理科班的做法,”李溯边写边说,“这个应该好懂些。”
他说得很认真,但百里颦却全神贯注盯着他那张好看过头的脸。
昏暗的阅览室里,书卷陈旧的油墨味将他们环绕,百里颦怔了好几秒钟。直到李溯抬起眼睛问“你听了没有”,她才懵懵懂懂点头。
她把草稿纸拿回去,从上至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为了解答这个冗杂的三角函数题,李溯写了三行内容。
第一行,设。
这个她明白。
第二行,列出很复杂的一大串式子。虽然看不懂,但应该有使用什么公式吧?
第三行,得出答案。
嗯……
“请问一下,”百里颦将草稿纸翻过来,用笔来回示意第一个式子到最后一行的数字,她用小公主般天真烂漫的微笑问,“上面这个是怎么变成下面这个的呢?”
李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呆滞了很长一段时间。良久,李溯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那张纸接过来,在上面多补充了好几行运算过程。
尽管很不甘心,但事实是,即便如此,百里颦也是后来在宋艾琳的帮助下才理解那堆运算的。
等孟修回来时,其他阅览室的同学们也渐渐结束自习,有的回教室,有的去食堂。他伸了懒腰提议:“我们也散吧?”
“好。”百里颦收起课本,忽然间抬头说,“啊,突然想吃冰的。”
“一起去买呗。”孟修又说。
李溯没吭声,但在他们一前一后出去时也跟上了。
到了小卖部,百里颦倾身到冰柜里去挑冰激凌:“既然是帮李溯补习,那应该是李溯买单吧。”
“可以,”李溯说,“那就一人一根绿色心情。”
“算了,还是我来付吧。”于是孟修说。
“那三支可爱多。”李溯的主意改变得比翻书还快。
“你这还是人吗?”孟修嘴上这么说,还是笑着去拿可爱多。
三人并排站在冰柜边,就在这时,李溯忽然想到什么。他猝不及防地问:“你们认识李平吗?”
百里颦正在冰柜里翻找草莓味的可爱多,起身过猛,结果不小心撞到冰柜,发出一声听着都痛的闷响。
她猛虎落泪,当即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扭过头。百里颦朝身旁两位男生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可以帮忙推一下冰柜门吗?
“我的头好像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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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百里颦时常被奶奶罚站在院子里。
他们百里家用老套些的话来说也是名门望族,而奶奶和爷爷也是门当户对。她常跟百里颦说起他们那时候的事,女孩子从小学的东西很多,规矩也多。
奶奶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被教导的人生理想就是相夫教子、贤良淑德,不要给丈夫和儿子添麻烦。
“没想到活成了个笑话。”奶奶常说。
即便不再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百里颦却还是总听到奶奶对她说:“你姓百里。”
“你是康才的女儿。”
“还是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的,我们那个时候——”然后开始一通叙旧。
在百里颦照常我行我素地生活、不记得第多少次被罚站在院子里时,奶奶看了她许久,突然说了这样的话:“装样子总会装吧?”
百里颦一愣,抬起她充斥着颓丧、连半分光点都没有的眼睛,她看向祖母。
“要是哪天你爸妈让你回去了呢?到时候再被赶出来,我又还能收留你多久?”奶奶说,“我也这么老了。”
那句话在百里颦的心里扳动了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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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抵达校门口时,百里颦微笑着跟门卫打招呼道。
即便平时再严肃的门卫,面对她亲切而和煦的问候,也不由得微微动容,略点一点头,甚至客套地寒暄几句。
谁不喜欢美丽而优雅的事物呢?
深色的运动装校服套在她身上也服服帖帖,永远洁净的头发被高高梳起,她静静地站在门口,垂下眼睛不言不语,光这样便是风景。
得知百里颦买手机后,杨洛安果断地帮忙报销,甚至主动让秘书送充电宝到学校。
在等待母亲秘书过来的途中,百里颦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人。
还是土黄色V字领衬衫,还是性感翘臀皮裤,还是那条大金链子。
廖哥。
他等的应该也没有别人了。百里颦回想了一下,今天李溯又被年级主任叫走了,估计是为了他在她英语课上走神的事。
百里颦一时没忍住,上前搭话道:“那个,假如是找李溯的话,今天他可能要迟一点……”
廖哥犹豫了老半天才确定她在跟自己说话。不确定不要紧,一看到百里颦点头,他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你、你是李溯的同学?”他问。
“我是他后桌。”百里颦回答。
“那你帮我把这次的东西交给他吧,老熟人了,钱下回付也行。”廖哥从腋下的小皮包里抽出信封,里面是什么?□□高清红猩猩最新美照!
在百里颦接过时,廖哥更近距离看清了那张人偶般漂亮又温顺的脸,他咽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气问了句:“小妹妹,能不能加个微信……”
然而,他的话完全没被百里颦听进去。
廖哥和李溯很熟。
关于李溯,他知道的肯定不少。
她霎时想到什么,当即打断廖哥问道:“廖哥,我想请教一下您。您知道李溯存联系人备注的时候有什么特殊的习惯吗?那是为什么呢——”
廖哥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堵塞了半天,他恍然大悟:“你是说用动物起备注这档子事吧?”
“哎呀,”他兴致盎然地说下去,“李溯打初中起就有这习惯。他对比较亲近的人会用动物命名。比如我就是鸡!”
“?”百里颦的微笑里参杂了些许迷惑。
“眼斑吐绶鸡!”只见廖哥自信满满、意气风发地大声宣布。
看着对于自己被形容成某种鸡感到非常自豪的廖哥,百里颦短时间内说不出任何话来。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因为眼斑吐绶鸡这种墨西哥禽类为了求偶羽毛艳丽……”
“那不就是孔雀嘛——”
“李溯觉得我是火鸡,”廖哥笑着活下去,“还够不到孔雀的级别!”
“……”
“他有个发小你认识吧,就特自来熟那个。因为狒狒社交能力强,所以就叫狒狒。还有——”
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得到答案,百里颦最后还是多插了一句嘴:“那银背大猩猩呢?”
“银背大猩猩?这个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廖哥得意洋洋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深思的表情,他犹豫片刻,最后慎重地回答,“但是——
“但是他最喜欢大猩猩了。”
第15章
“所以,假如李溯给谁起了这个备注——”廖哥兴致高昂地大声说。
听到这里,百里颦的心不由自主悬了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廖哥势在必得地说下去:“一定是因为那个人强得不可思议吧!”
心又落下去了,磕碎了,埋葬了。
“这又是为什么?”百里颦问。
“因为银背大猩猩是指年长的雄性大猩猩,也是族群中的战斗力代表,灵长类中的最强。”廖哥果然是职业的饲养员,平常看起来不靠谱,但一聊起动物就两眼放光,“谈到银背大猩猩的话,强就一个字!我说很多次!”
转学这么久以来,百里颦总算知道了,她在实验中学认识的第一个新同学对她的印象。
强。
大猩猩。
不可思议。
百里颦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
廖哥还要及时地补上一刀:“李溯给同学你起了什么备注吗?你们相处得如何?像同学你这么漂亮的女生,李溯只要不是个白痴,应该还是有点眼力见吧……”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百里颦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在班上随便抽个人出来问,也一定会觉得百里颦温柔可亲、漂亮善良。
最后,她得出了一个合理的结论。
李溯是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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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教室时,百里颦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快的情绪了。
她仍旧轻飘飘地微笑,对老师谦和有礼地打招呼,被同学问题目时也热情得恰到好处。
不过,李溯不在。
抽屉里那只信封有点烫手。
李溯一节课不来其实是家常便饭。
平时老师发现了的话会追究,有时候冉志因会帮忙用各种理由搪塞一下,有时候就扣分、通报、办公室喝茶一条龙处理,李溯为了保证不影响升学,每次到了危险边缘还是会安分下来。
但今天,有“冯婆婆”外号的历史老师唾沫星子如天女散花,讲课讲得热火朝天,根本没发现少了个人。
而且,第二节课他也没来。
等到第三节数学课,教导主任刘勉国大刀阔斧,顶着他光亮的额头与花白的胡子走上讲台,随便扫了两眼,甚至都不用问空座位是谁:“李溯哪去了?”
要知道,教导主任老刘,实中的头号劳模,不仅负责管理,还兼了高二文科班4班的数学。
“溯哥的真爱粉。”教室里有人调侃出声。
一般高二出了什么事都是年级主任先处理。李溯是个例外,因为开学就给老刘留下了印象,所以经常是教导主任直接出面。
教室里没人作声。过了好一会儿,冉志因才故作开朗应了一句:“刘老师,他不舒服,去医务室了。”
老刘看了一眼他,随即跟班长说:“王璐,你去医务室看一眼。”
这显然会叫人白跑一趟。但王璐还是起身往外走。
“哎,”冉志因估计也不忍心,“他去了好一会儿,现如今没准都要回了。”
老刘反倒笑了,撑着讲桌跟看老鼠的猫似的:“冉志因,你就直说吧。他跑哪儿去了?”
校内还是校外?
假如去了校外,事情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冉志因又不傻,当然说:“我真不知道,没准就植物园里吧?老师,不然我给你把他抓回来——”
“停停停,”见他开始得寸进尺,刘勉国赶紧叫停,“先上课吧。”
百里颦从堆积如山的习题里抬起眼睛,她前边的座位空空如也,只有他早读走时随便抛下的一本语文书摊在桌上。
风从窗口灌入,书页哗啦啦地翻飞。
百里颦重新低下头去。
下课之后,前座忽然落下一道黑影。
一抬头,是冉志因。
“百里,做题呢?”还是惯例的无意义开场白,冉志因接着说,“那个什么,李溯让带个话,今天他不在,你不用去科学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