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报吧。”百里颦用力摇了摇他的椅子。
李溯问:“为什么?”
他们不知道,耳闻目睹此情此景的同班同学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百里颦理直气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因为我一个人很无聊啊!”
火山爆发。
岩浆喷涌。
世界荒芜。
寸草不生。
谁能想到三寸金莲会吃豹子胆?
偷听到这里,甚至有人控制不住自己把视线投了过来。
李溯表情很平静,他低着头,目光淡淡的,几乎叫人以为是睡着了。
下一秒,他忽然抬起头来,声音清晰明亮地说:“班长,我也报跑步。”
第34章
-
吹牛皮也不会一点根据都没有的。
目睹李溯和百里颦关系很好的样子一起报了长跑,结果又被王璐像赠品似的塞了短跑、跳高的项目,教室里的大家也顾不上其他,一时间都幸灾乐祸笑起来。
真是其乐融融。
何萌君觉得积极参加这些活动的都是傻子。
她握着笔抄写着笔记,用力过猛,速度越来越快,最终笔尖猛然断裂。而她则盯着一滴一滴从笔芯里流出来的黑色墨水,心想,凭什么?
她是高二的风云人物。放在混日子的女生里,她是成绩最好的;放在认真读书的同学里,她又是比较会玩、爱玩的。
何萌君两边都吃得开。
不说陈欣怡那类小跟班,她的朋友可都是胡姗那个级别的。
漂亮、不缺男朋友,而且还和入学就把上届老大打得半死的李溯交好。
何萌君本应该也是这种角色的。
高中生什么都不是,她本不该在任何地方碰壁的。
男朋友和她逐日冷淡,毕竟丢了面子,再相处也尴尬。虽说她也早厌烦了他。
那套有关李平的厥词,事实上何萌君早就听腻了。她又不是傻子,也掂量得清他几斤几两。
不过,吹牛皮也不会一点根据都没有的。
何萌君知道他吹嘘的源头在哪里。
男友,不,现在算是前男友预备役,他的表哥在三中。
是了。实验中学是市区内的学校,加上又是重点中学,对市郊高中、邻市初中流行的人怎么会那么了解?
他之所以知道李平这个名字,主要就是因为三中的表哥。
虽然他表哥估摸着也没说清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对于在不了解的人跟前瞎吹而言,这点信息就够了。
“你难道不想让她吃点苦头吗?”周日见面时,何萌君生气地吼道,“你就不觉得丢人吗?!”
“不是,”男友咂嘴,“我也高三了……”
“你高三了我才高二啊!我还有一年!靠!”她悲愤交加地把脸别过去。
男友扣住她:“萌萌,孟修都发话说别去招惹那种人了,我那群哥们儿又不是傻子,等老师插手谁都不好看……”
“别碰我!草溺妈!”她说,“你不是说你表哥在三中很吊吗?学校里的人叫不来,让他帮我们不可以吗?!校外一堵就好了,又不是要真把她打残还是怎么的,让她跪下跟我们道歉就行了。”
“萌萌,表哥是很牛逼,但是吧……”
“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我是你女朋友!”何萌君拍着胸前道,“你给我滚!”
终于说到最刺激男性的台词。何萌君起身作势要走,最后关头还是被男友抱进怀里。
-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的抱抱?!
百里颦浑身颤抖,看着从乔帆那里借来的《天使街23号》里男女主人公拥抱的桥段,她忍不住感慨:“这剧情也太戏剧性了吧?!虽然说很好看就是了。”
该说是戏剧性,还是初中二年级的色彩有点太重了好呢。
中学正是荷尔蒙旺盛的时期。对男生来说,看女性写真、A那个什么V都是见怪不怪的状况,而一般女生的话,看言情小说也无疑是潮流。
只可惜,百里颦不是一般人。
初中时,百里去孟修家玩他的电脑,结果不小心点开隐藏文件夹,然后看着视频文件名面色凝重地抱怨:“压力很大的话要看心理医生喔。”
最后被孟修不慌不忙笑着回骂:“你这人性格真是差得要死啊。”
而乔帆则饱读言情小说,语文课好书推荐都分享的玛丽苏小言。
她也推荐过不少封面闪亮亮的恋爱小说给百里颦,但她大部分只翻了翻,全然没有感想。
百里颦也不是对异性没兴趣。她只是,不太爱做美梦。
乐小可听到百里颦有关“中学二年级”的评论,带着苦笑毫不留情地插嘴:“百里你身上发生的事也差不多啦。”
百里颦无视来自友人的言语攻击,把言情小说收回抽屉里。
要做的事还很多。学习任务已经够重的了,最近还要参加运动会。
一开始王璐让她报跳高的时候,其实她是拒绝的。因为不能让她跳她就跳,而且跳高这种事,她根本就没干过,也不想干。
但是李溯却连带短跑100m一起,直接利索地把男子跳高也答应了。
那她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了。
“可是我不会啊。”班会课结束以后,百里颦趴在课桌上这样感慨说。
李溯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身:“跳高?”
她抬起眼睛:“嗯。”
他想了想,随后说:“我教你吧。”
“可以吗?!”百里颦激动地支起身来。
她音调一抬高,加上李溯的主动邀请,周围听到的同学都差不多快冷汗涟涟了。
“嗯。”李溯回答。
实验中学是有体训队的。下午放学后,体育老师也在操场。
听说他们想跳高,体育老师也非常爽快地同意他们在田径队休息时间练习。
体育生们飞快从跑道上跑过。在此期间,李溯和百里颦就在操场外等待。
运动服下,他们的四肢有力,身体健康而强壮,被汗水沾湿的脸上泛着小麦色。
看着他们,百里颦忽然自言自语说:“能自由自在地使用身体真好啊。”
李溯回头看向她。
百里颦的脸像被乌黑的泥土掩埋般暗淡无光。
胸腔里有一盏灯在震颤下时明时暗。李溯忽然伸出手。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已经抬起了手臂,就要触碰到百里颦肩膀的那一刻,世界豁然被割裂。
清亮的哨声划破天际。
“他们休息了,”体育老师小跑着过来道,“你们快去吧。”
百里颦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微笑。她明朗地笑着说:“好的。谢谢老师。”
李溯和百里颦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随后百里颦站定。她向李溯投去请教的目光。
“你可以选不同的姿势,跨过去,或者趴着过去。”李溯的措辞过度平易近人,但冷淡而严肃的表情却叫人不敢轻易笑出声,“……反正,过去就行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吧。
毕竟这可是讲解数学题时会列完式子直接写答案的那个李溯啊。
后半句感觉根本是自暴自弃了。
百里颦想。
跳高杆此时此刻正保持在体育生们刚训练过的高度。对于专业生来说不算顶尖,但也是挑战级别之一。
过去就行了。
李溯就这么说着,原地小跳两下,随后助跑。
他都没打声招呼。
起跳,背越式,落到垫子上,起身。
“就这样。”坐起的李溯似乎对自己的讲解很满意。
操场上在补充水分和体力的体育生们都看呆了。
这样你个大西瓜!这什么沙雕讲解?这什么沙雕男人?!
这沙雕男人跳得还挺好的?!
旁观的体育老师也没想到主动提出为校运会练习的男学生居然有这种水准。拿着写字板甚至想上前问问有没有意向加入体训队。
“懂了吧?”李溯问。
“不,”百里颦坦白地回答,“懂了就有鬼了。”
李溯对于自己的讲解失败似乎很有挫败感,他抱起手臂,重新思考到底要怎么说明比较好。但是百里颦却上前弯腰摸了摸垫子。
是软的。
她一边后退一边说:“虽说我真的完全没搞懂啦,不过像你那样过去就行了是吧?”
百里颦轻快地助跑。
这个比起背越式,更像侧着跳吧?这样想着,她模仿李溯刚才的样子起跳。
那个高度是男生训练的高度。百里颦就像刚才李溯做的那样跳过去,摔到垫子上前,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背擦到了杆。在她落下的同时,横杆也晃动着掉了下来。
“啊!”她坐起身说,“搞砸了!”
目瞪口呆。
这是最适合用来形容旁观众人此时此刻反应的词语。
李溯倒是镇定自若,走上前拉她。他说:“没事的。女生会低一点。”
体育老师默默地翻了一页手写板的纸,想询问意向的人又多了一个。
被李溯拉着起身,这一回,百里颦及时地意识到。又牵手了。
这应该算牵手吧?
她站起身,呆滞地盯着自己和李溯握在一起的手不放。
男生的手比女生尺寸更大一些。百里颦的手在女生里已经不算小了,但还是能被李溯的手握得严严实实。
就在她恍惚时,体育老师实在忍不住插了句话:“你们俩干嘛握手?比赛双方相互致意啊?”
百里颦这才回过神,刚要把手抽回来,却觉察到一股力气。
李溯抓紧了她的手。
百里颦满脸疑问地看向他。
“你起跳的时候,”李溯握着她的手,直接让她背对着自己拉到眼前,“力气不要全放在脚上,身体保持垂直,就不会那么容易碰杆。”
他的声音离她的耳朵很近,每一个字都轻轻被抛出,随后窸窸窣窣落到她后颈上。
李溯松开她:“然后落地的时候收腹,肩和背着地。”
百里颦的手仍旧保持着刚才他抓住她时的姿势,像机械人偶一样僵硬地转过身。她看向李溯,李溯却没在看她。
他垂着眼睛,忽然间,就这么在操场上蹲下身去。
她鞋带松了。
李溯解开她松松垮垮的鞋带,随后熟练地重新绑好,一边系一边问:“这次听懂了?”
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百里颦用力点头:“懂了。”
他起身,望着百里颦呆板的表情把脸向前倾。他们离得很近,虽说的的确确只是讲有关跳高的事,但百里颦却总觉得有点不得了。
这人不得了啊。
她看着李溯想。
李溯像是在靠近观察她。
他盯着她,而她则下意识把脸往后仰,倏忽之间,李溯笑起来。
“真的懂还是假的懂啊。”他问。
“真的,真的,真的。”忍不住说了三遍。
他的手忽然朝她伸过来,百里颦下意识想偏过头,却看到他已经收了回去。
“那你好好练。”李溯说着,弯腰去捡放在操场边缘的矿泉水瓶,起身时又回头,“没洗手,就不碰你头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三位破费啦!
0pp0扔了1个手榴弹
35939908扔了1个地雷
农味儿小仙女扔了1个地雷
农味儿小仙女扔了1个地雷
第35章
今天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还没做完吗?
百里家的餐桌上,气氛难免有些紧张。
初中学习压力比高中轻,百里笑有五天假期。
他们家对两个孩子都没什么要求,不过百里笑成绩仍旧很好。百里颦先前是乱来了些,所幸上高中后懂事不少。
“既然转学了,”杨洛安说,“就还是好好用功。有什么需要的,就让我秘书给你送去。”
百里康才胃口不佳,也淡淡搭腔:“如今你也去附中了吧?多照顾你弟弟。”
尽管父亲完全弄错了自己就读的学校,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年纪,百里颦也没有丝毫动摇,餐桌上也无人替她出言矫正。
百里颦说:“知道了。谢谢爸爸妈妈。”
她的笑容、点头的幅度以及回答时的口气都严格局限在令人舒适的标准内。那是她应对世事的法则之一。
聊过长女,下一步便是关心家里另一位不是外人却胜似外人的角色。
百里康才不与百里慎说话,只是问身旁的妻子杨洛安:“保释阿慎出看守所花了多少?”
杨洛安明显不想在餐桌上聊这个,或者说,她不打算在孩子面前谈这个话题,因而只咳嗽了两声。
“放心好了,没花钱。”百里慎冷笑一声,“我都说了我是正当防卫。他们诉讼讨不到好处,当然就放人了。”
“放心?”百里康才将筷子一搁,“要是爸还活着非得被你气死!百里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百里康才和百里慎这对兄弟多年来关系一直很糟。一直以来,两人说话不过三句就得吵起来。
一开始只是拌嘴,然后变为咆哮,到最后,百里康才直接抄起餐桌上的茶杯朝百里慎砸过去。
百里慎脾气不比哥哥好,一拍桌子,颧骨上那道疤随着吼叫颤抖。他猝不及防被砸中额头,鲜血汩汩流下来时,在场所有人无一不是震惊。
他抬手试探着抚摸额角,鲜红温热的血立刻沾湿了手指。他抬头,看向百里康才时怒极反笑。
他干巴巴笑了几声,随后开口:“你有病就了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