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骏马图收进了盒子,程易笙将另外一个小一点的盒子递给了黎菘,“拆开看看。”
这盒子是锦缎包的,上面是左右翻开的“双开门冰箱”的设计,铜制的锁扣拉开,里面放着一条月白色的刺绣披肩。
黎菘擦了擦手心的汗,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块披肩。
布料细腻柔软,乍一看是白色的,细看其实是浅浅的蓝色。
古人所说的月白色其实就是淡蓝,从前人们认为月亮其实是淡淡的蓝色,所以取其为月白。
披肩上绣着花样,很清雅的植物,看起来文静大方,却又不显老气。
“这是什么花?”黎菘指着上面的花问道。
程易笙:“金银花。”
黎振国一听笑了,戴着老花镜细看,随后乐道:“不愧是老程的孙子,送块儿披肩绣的都得是中药。”
程易笙点点头,“黎爷爷说得没错,金银花能入药,清热解毒。”
其实这话昨天姚思成也问过,问他为什么老人要将一条绣着金银花的披肩送给程易笙未来的妻子。
程易笙没给他解释。
金银花,双花并蒂,成双成对形影不离,所以又叫鸳鸯藤。
第22章
当晚,黎菘在床上躺到半夜,精神越来越饱满,眼睛瞪得跟黑猫警长一样。
她侧卧着发呆,脑子里胡思乱想个没停。
窗户半敞着,那块披肩放在窗口的桌子上,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进来,披肩泛着绸缎特有的光泽。
黎菘晚饭前听到程易笙说这是金银花的时候同黎振国的反应不一样,她想到的不是中药,而是金银花的另一个名字。
小的时候古装剧看多了,自然是懂得几个荷包上能绣的花样。
古人以荷包定情,富家小姐看上了哪家的破落少爷,一针一线绣荷包相赠。荷包上的纹样除去最常见的鸳鸯以外,还常绣鸳鸯藤,也就是这披肩上的金银花。
但是以黎菘对程易笙的了解,他能把金银花的功效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可这别名知道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可万一他是知道的……黎菘咬着被角,果然爱情是个让人失眠头疼的东西。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实在是难受,她掀开被子出门透风。推开三楼阳台的门,没想到程易笙也在。
他穿着单薄的棉麻睡衣,臂弯里挂了件外套,察觉到有人过来微微转了头,见是黎菘还有些吃惊。
“认床?”黎菘走到他旁边,也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栏杆上。
程易笙点点头,准确地说是认房间,房间里的气味、床品之类的东西变了他都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他顺手把外套披在了黎菘身上,又扣上了两粒纽扣,“夜里凉。”
道理黎菘都懂,这场景她也幻想了无数遍。可哪个偶像剧里男主给女主披外套是把领子披在脑袋上的?
黎菘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是戴着帽子的巫婆,她双手拉住衣服将自己裹紧,然后压低声音,“白雪公主,你要不要吃我的毒苹果呀?”
程易笙低头笑了,配合她:“吃了你还要找个王子吻醒我?”
“程医生,你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的原因暴露了。”黎菘咂了咂嘴,“原来你喜欢王子?”
程易笙挑了挑眉,“这么多年没找女朋友不是因为要为你守身如玉吗?”
这话说完,整个阳台都安静了。
黎菘咽着口水,想要平复咚咚乱跳的心脏。
罪魁祸首见她这副样子像是遂了心愿,低低地笑着。
好一会儿,黎菘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之前想过结婚吗?在没认识我之前。”
程易笙低着头,双手在栏杆上敲打着,沉吟片刻开口道:“想过。”
确实想过,但想到要同一个比自己小九岁又彼此不熟悉的人结婚。程易笙思考到最后都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无非就是平平淡淡搭伙过日子,或是各方面不合适结了再离。
黎菘没再追问,抬头看见月亮,她又想到了那块披肩的事情……虽然内心觉得不可能,也可总还不死心。
“金银花有别名,你知道吗?”
程易笙这次回得很快,“忍冬?怎么了?”
“没事儿。”黎菘低着头,笑着掩盖失落,“觉得这名字要比金银花好听,清雅。”
程易笙:“还有问题吗?”
黎菘:“嗯?”
“我以为你今晚是来查我户口的。”黎菘从进阳台开始就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那再问最后一个。”黎菘是真的好奇,“你真的没交过女朋友?从来没有?从幼儿园到现在?”
程易笙被她那句从幼儿园到现在逗乐了,“怎么,你幼儿园就收情书了?”
黎菘仰着头,骄傲道:“情书没有,棒棒糖没断过!”
她说完后敛了笑容,凶他,“你别转移话题,小黎同学在查户口。”
“有过,还往家里带。”
那时候纯粹是为了气程皖清,气他一声不响就决定了自己的人生,事业,甚至连结婚对象都要左右。就总做些出格的事情,也没少挨他的家法。
“后来呢?因为程爷爷你们俩分手了?”
程易笙摇摇头,本就谈不上喜欢,自然也维持不了多久。
黎菘老里老气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程易笙的肩膀,“跟你这段比起来我的就刻骨铭心多了……”
“嗯?”程易笙倒是想知道幼儿园送棒棒糖怎么刻骨铭心。
“我妈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和一个男生玩儿,上课是同桌,放学一起去吃炸鸡,甚至连午睡我们都是挨着的。有一次老师奖励了他一个小蛋糕,他不肯给我吃,后来我就不理他了。”这事儿黎菘完全没了印象,是冯萍和黎成军说的。
程易笙被她逗乐了,“看来以后不能抢你的麻婆豆腐了。”
黎菘突然皱了眉,不提麻婆豆腐还不觉得,一提就觉得饿了。
她舔了舔嘴唇,小声问道:“你饿吗?”
程易笙不会告诉她自己是被饿醒的,他嘴上调笑着黎菘肚子里都是蛔虫,然后带着她下楼找东西吃。
晚上几乎没剩什么东西,平日这房子就黎家老两口住自然也不会有方便面什么的,程易笙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包挂面,幸好还有些鸡蛋和青菜。
黎菘刚准备挽袖子烧开水,程易笙就把她往外推,“出去,别碰脏了。”
黎菘一听赶紧紧了紧他的外套,“很贵吗?”
“嗯,贵。”程易笙将青菜掰开清洗,然后拿了两个瓷碗放了调料进去。
“我以为你只会煮药。”没想到还会煮面。
程易笙把挂面丢下锅,“没什么区别。”都是丢进去煮,熟了就行。
任由面条在锅里翻滚了五分钟,最后在黎菘的催促下,程易笙终于把面条捞了出来。
她算是知道程易笙嘴里的煮面和煮药没什么区别是什么意思了,就是水开下锅,煮它,好不好吃不负责,总归是熟的。
坐在餐桌边吸溜着那碗微微过了火的挂面,黎菘无比想念早晨的馄饨。
“难吃就啃点儿面包对付一下。”程易笙把唯一的一片吐司面包递给了黎菘,“不用给我面子。”
黎菘摇摇头,猛吸一口面,然后抬头对着程易笙笑得一脸真诚,“真不难吃,就是过火了,等我七老八十牙掉光了的时候吃这个正好。”
黎菘估摸也是饿疯了,一碗不太好吃的面条很快就下了肚。
一吃饱喝足就困,她起身想着回房睡觉,硬是被程易笙拖着在客厅绕着沙发走了好几圈消食。
好不容易被他放回了房间,黎菘到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没到八点她就被冯萍叫起来吃早饭。
黎菘在床上坐了五分钟平息着自己的起床气,突然开始怀念在宿舍的日子,早上没课的时候可以一觉睡到下午的日子。
迷迷糊糊到了餐厅,黎菘坐下以后以后边喝牛奶边张望,没瞧见程易笙的人影,以为他还睡着。
吃完上楼,路过客房的时候看见程易笙房门敞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没想到是阿姨在换床单。
“菘菘啊,程先生早上就走了,让我跟你打声招呼。”阿姨放下了手里的床单,将书桌上压着的宣纸递给了黎菘。
【梨:走得仓促,没跟你告别,节后见。】落款是一个笙字。
黎菘抿着嘴,看似云淡风轻地跟阿姨道了谢,然后双手拿着纸条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以后,她趴在门板上用脑门磕了好几下,然后压着声音尖叫着躺倒在床上。
黎菘打开了同许千瑶顾暄三个人的微信群,哆嗦着将字条拍到了群里炫耀。
【梨子:梨、笙,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绝美的爱情!】
那两个人都起得晚,一直到十点半才回消息。
【许大帅哥:爱情?不见得吧,可能就是你们家程医生懒得写全名了咯(摊手)。】
【顾暄:也可能是你们家程医生不会写你的姓的咯(摊手)。】
第23章
国庆假第四天的时候黎菘就收拾东西从爷爷家离开了,冯萍和黎成军急着回公司,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爷爷家,三个人就一同回了家。
回家以后,黎菘整整一天都没见过他们两个,放假还不如在学校来得有趣。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消磨时间,无聊到开始翻手机信息。一堆群聊信息下面,压着一条养生社社长的国庆祝福。
黎菘挠了挠头,现在国庆节还要发祝福短信?祝我们伟大的祖国母亲生日快乐?
她点开消息,上面指名道姓地写着祝黎菘学妹国庆愉快,不是群发的。
黎菘咂了咂嘴,这学长的短信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表面上是祝她国庆愉快,实则是催她快点去找程易笙。
十分愉快地回了个祝福给他,黎菘干劲十足地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出门。
见程易笙嘛,无论是不是国庆节都会十分愉快的。
黎菘到了医馆门口以后熟门熟路地摸进去,靠在窗口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应当是没有病人的。
她怕程易笙有正事儿要做,没敢轻易进去,先去了后院找姚思成。
黎菘寻遍了药房和厨房也没看见人,跟姚思成发了消息那头说是程易笙前两天回来以后就给他放了假,回老家了。
厨房放了盆葡萄,黎菘拿了一颗丢到嘴里,刚准备关门出去,没想到被程易笙逮了个正着。
“你怎么走路没声儿的?”黎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
程易笙笑着反问她:“谁家捉小偷大喊大叫的?”
黎菘撇撇嘴,作势要吐,“略,葡萄变成葡萄汁儿了,要不还你?”
“拿走吃吧,姚思成留下来的,说你爱吃。”程易笙将那盆洗净的葡萄塞到了黎菘手里,问道,“这么早就从爷爷家回来了?”
“对呀,舍不得你啊!”黎菘脱了马甲以后脸皮都好像厚了不少,这话说完脸不红心不跳的。
程易笙无奈地笑了笑,他是该学着渐渐免疫这姑娘不着四六的话了,总被她弄得脸红实在是不像话。
黎菘坐在沙发上刷微博,葡萄吃了半盆才想起来正事儿。
“你记得上次我们在食堂遇到的那几个人吗?”她走到程易笙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就是养生社的,想邀请你去讲座的那个。”
“嗯?”程易笙合上了那本精灵宝可梦漫画。
黎菘调出了手机里的策划书递给他道:“国庆前一天下午我们学校社团招新,他又找到我,非让我加入他们社团,还让我把这个再给你看一眼。”
趁程易笙看手机的功夫,黎菘絮絮叨叨地开始表忠心,“我都跟他说了呀,我说你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毕竟是学长,也不太好驳人家面子,他还拿社长诱惑我……”
程易笙听完抬起了头,蹙着眉,“他们社长诱惑你?”
“对啊,就是那个我们遇到的那个,高高瘦瘦的。”黎菘拿手比划着,“但是我黎菘小仙女是那么容易被诱惑的吗?别说给我个社长当了,就是给我个学生会长当我也不会把你卖了。”
程易笙摸了摸下巴又低下头继续看手机,原来是用社长的职务诱惑她。
她双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笑道:“这要是搁在民国,我就是那种对组织绝对忠诚的特务。”
“嗯,威逼利诱没用的。”
“对头!”
“要用吃的骗。”
看完了策划,程易笙把手机还给了黎菘,“提议不错。”
黎菘没想到程易笙会这么说,“你不会同意了吧?”
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愿意把大批学生和电视台放进来参观医馆的人,这不等于扒光了衣服给人家照相吗?
程易笙摇摇头,果断拒绝:“让他找别人。”
宣传力度大,活动积极正面,换任何一家中医馆都会同意的。
黎菘点了点头,低头发微信,“我来拒绝他。”
信息刚发完,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程易笙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刚想叫姚思成出去看看,突然想到自己给他放了假。
这地方向来僻静,除了病人和偶尔问他房子出不出租的中介几乎没人过来,更别说敲门敲得如此十万火急。
程易笙起身出去开门,黎菘不放心也跟着他出去,听这阵仗像是找事儿的。
“你没得罪什么人吧?”这年头医闹的阵仗可不小,黎菘手里攥着手机,顺便在院子里搜索着能当武器的东西,防止程易笙一个人打不过。
门一开,程易笙立刻就变了脸色。
不远处的路边躺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儿,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孩子的母亲一看见门开了,立马从孩子身边跑过来,急得不行,“医生,救救我儿子,你帮着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