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春风(重生)——秦蕴
时间:2019-08-28 08:41:52

  所有人都有片刻的怔愣,仿佛不曾从这变故中醒过神来,就连颜薇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
  “锐儿!”秦禹一声悲痛的喊声,终于将众人拉回神来。
  “王爷!”冯新目眦尽裂,朝郑王扑了过去。
  顾纪安忙将郑王放了下来,急声道:“太医太医!”
  冯新扑过去,攥住了郑王的手:“王爷!”
  郑王双眸似乎已有些看不清人:“冯新……”
  冯新急声道:“卑职在!王爷!你坚持坚持,太医马上就来!”
  郑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鲜血从口中溢了出来,他紧紧的攥住了冯新的手,挣扎道:“我们上了太子的当,他计谋周详……”话未说话,大口大口的喘息。
  冯新双眸赤红,低声道:“王爷不必多说,卑职都明白!王爷为太子卖命,却上了他的当,太子想要一石二鸟,不光要借咱们的刀杀了静王,他还要将您的命留下!”
  郑王轻轻的颌首:“冯新,太子狠毒……”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
  火把下,冯新的眼圈都红了起来,他咬牙道:“卑职明白……”
  秦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将两个人的对话,从头听到了尾。当郑王睁着眼,没了动静,他仿佛才从这几句话里醒过神来,抖着手去摸郑王的鼻息,而后便恸哭了起来。
  “郑王谋逆造反,挟持皇上!已被正法!大家同我拿下郑王余孽,救出皇上与贵妃!”太子这边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众人再次扑向前去!
  冯新抄起刚丢弃的钢刀,高喝道:“太子谋逆,众将士与我一同保护皇上杀出重围!”
  两方人马再次厮杀了起来。
  王顺尖叫道:“护驾!护驾!”
  顾纪安眼看着太子的人毫无顾忌的冲了过来,也拣起了一侧的钢刀,将刀柄用布条绑缚在手上,护在了秦禹与颜薇的身侧!太子从始至终都站在角落里,风轻云淡的看着一切,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光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才侧目道:“静王呢?”
  周鹏举低声道:“方才问过了,静王去了皇后娘娘宫中,这会该是要快来了。”
  太子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个民女……”
  周鹏举忙道:“太子殿下放心,那个民女已被关在东宫,若真如丽芸姑娘所说,静王回来后也必然投鼠忌器!”
  东宫角门离皇城北门没有多远,平日里这处极为偏僻。皇城虽是平静了下来,可城门附近也都戒严了,东边是皇城的内护城河,西边就是城门,若是不想回东宫,要不就是从北门下面路过,要不便是游泳出去。
  从水路出去,必然是要潜水的,段棠虽是会游泳,但是在不熟悉水路的情况下,潜水出去也是行不通的。段棠身上湿了不少,裹着怀里的东西,也不敢离北门太近,找了三处靠墙的地方躲了下来,好在这里有几处原先护城河边的水缸,她将整个人都缩在空空的大水缸里,动也不敢动。
  这里离东宫角门也没有多远,不知过了多久,段棠便听见急匆匆的脚步生,该是有一队人马朝这边跑了过来……
  段棠知道,定然是东宫的人发现了自己不见了,追捕了过来。她敛了敛怀中的人,将自己贴在缸里,屏住了呼吸,不敢抬头看,甚至因为紧张而闭上了双眼。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些脚步越来越近,在附近停了下来。火把似乎就停在头上,段棠缩成了一团,大气都不敢喘,裹了裹怀中的人。
  秦肃将手伸入缸中,摸了摸段棠有些散乱的发髻,紧绷的唇角,有了柔软的弧度。段棠蹲在水缸里发着抖,当感觉头发上有温度,她强忍着没有尖叫出声,慢慢的抬眸望向上方。
  四目相对,段棠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是落了下来。秦肃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火把下映照的越发的明亮。这一刻,宛若有万千星辰落入了他的眼眸中,细碎的柔光几乎要从满溢出来。秦肃没有说话,抬手抱起了水缸里的人,大步的朝来路返回。段棠已经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从怀里将一个小小的婴孩抱了出来。
  段棠道:“方才东宫的人将这个孩子扔进了河里。”
  孩子身上的襁褓是明黄色的,他虽是着了水,可是一直被段棠裹在怀中,用体温温暖着,倒也不曾苦恼,竟是好好的睡着了。
  徐年急忙脱掉上身的衣服裹住了小婴孩:“东宫的人竟是要暗害小皇孙?!”
  秦肃也蹙起了眉头,看向那孩子,似乎对这样的变故也很难理解。东宫有皇后看顾,又有秦禹的人,算是铁板一块了,不管宫里有多乱,外人若是要暗害小皇孙,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郑王是不可能对小皇孙动手,皇后更不会,秦肃也不屑要为难一个孩子……
  徐年也跟上了秦肃的思路:“会不会东宫后院那些嫔妃动了心思?孩子在发烧,咱们在宫中也没有可信任的人,不若先将还送送给皇后娘娘?”
  秦肃裹了裹怀中的段棠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派人送过去,咱们去正和宫!”
  徐年道:“王爷,正和宫现在定然不太平,不若想将小姐送去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
  秦肃道:“不必。”话毕,抱着人转身离去。
  徐年明知道秦肃的举动很不合时宜,可也不敢深劝。方才将人放在正和宫的后院里,有人紧紧跟,前后门还都留的有人,尚且丢了人,何况这会四处动乱尚未真正的平息。按照秦肃的性格,除非将人放在自己身侧,否则怎么都不会放心。
 
 
第159章 
  正和宫内,血流成河。
  郑王此番总共带入宫中一百五十人,其中有二十认留在了坤宁宫里保护皇后。正和宫里这一百三十人,该是不敌太子人多势众的,可惜在郑王投降后,被射杀当场,剩下的人也就明白了,此时便是对太子投降,也难逃一死。如今唯有保护好秦禹,等到救援前来,众人才可能保住性命。当然,求生虽是本能,可郑王的惨死也激起了众人的士气。
  郑王虽是性格上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是对自己人确实真的好,对母舅周家虽有利用,可也有亲情,可谓照顾有嘉。冯新兄弟二人,自多年前跟随郑王身边,一路高升,风光无限。虽是众人都知道冯氏兄弟是郑王身边的两条恶犬,可郑王不但待两人很好,对石江城的冯家更是优待,也让冯家的富贵更上一层,这些年冯千里连连升值后,对冯新兄弟更是言听计从。
  郑王虽是个混不吝,对太子的忠心毋庸置疑。冯家兄弟虽是跟随郑王,但暗中也是效力太子的。这次行事,当初计划很周详。
  周鹏清领着人佯装攻击城门,太子将宫中大部分侍卫都带走,去城门处佯装抵抗。郑王便可趁此时机,逼迫皇上写下退位诏书,助太子拿到传位诏书,郑王还要趁此将困在宫中的静王、贵妃等人一网打尽。
  郑王想在宫外便将静王射杀,这本是违背了太子的意思,这才让计划不得不提前执行。可冯新却也觉得既本是要杀,哪里都一样。宫外埋伏,反而比宫内更安全一些,胜算更大一些。在原计划里,郑王这次几乎没有危险。可是郑王生性不惜财,这一百五十个贴身保护郑王的人,都算是往日里的心腹,郑王提前给了大笔安家费。
  正和宫本就是个寝宫,皇宫的侍卫也是有数的,太子便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将大批人马带入宫中来,何况太子与郑王原本的计划,冯新作为郑王心腹中心腹,也是知道的。外援入不了宫,是以太子手里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百人。虽是一敌五,可悍不畏死的搏命与又顾忌的拼杀还是有差距,这场本该是太子方面压倒性胜利的斗争,显得异常的惨烈。
  太子的目光盯着被紧紧护在身后秦禹与颜薇,眼里闪过挣扎之色。周鹏举站在太子身侧,眼看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可太子迟迟不肯下令,眼里溢满的焦躁之色。
  周鹏举急声道:“殿下,郑王已被射杀,皇上那里肯定都知道了……静王尚且逍遥法外,若皇上因为郑王改变了心意,到时候只怕……”
  太子目光盯着已满是伤痕的冯新,低声道:“这份忠心倒是难得,可惜了……”
  周鹏举道:“殿下!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太子闭了闭眼,片刻后再次睁开眼,没有看向秦禹,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抿了抿唇轻声道:“动手吧。”
  一队弓箭手在周鹏举的手势下,从太子身后奔出,躬身朝内围射箭。
  片刻间,箭如雨下,秦禹攥着郑王逐渐冰冷的手发呆,箭矢铺天盖地飞来……颜薇在郑王被射杀后,便盯着太子的动静,当看见那一排人骤然举起弓箭时,想也不想扑到秦禹的怀中,不及开口警示,便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让她一下失了所有的声音……
  秦禹还陷在太子谋逆,郑王身死的悲痛里。他这一生平安和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不曾遭遇过任何磨难,莫说大变故,连小小的挫折都不曾有过。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竟是遭遇这般天大的变故,让他原本自以为的一切,瞬间变得面目全非,久久不能接受。
  当颜薇扑来的那瞬间,他涣散的眼神,还不曾有焦距,可感觉到怀中的温度,他楞了楞,虽尚未回神,可还是下意识的搂住了怀中的人,安慰般的拍了拍,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顾纪安到底是文人,虽是手中有刀,可才挡了两支箭,胳膊和腿上便中了一箭,体力不支重重的倒在地上。
  颜薇搂住了秦禹的脖颈,眼中被水光覆盖,片刻后,喘息了一声,轻声道:“福安啊,要保重啊……”
  秦禹拍着颜薇的手,感觉有热流落在了手上。他抬起手来,火光下,整个手掌已经染满了鲜血。他的眼神依旧茫茫然的,整个人僵硬的了片刻,才侧脸看向怀中的人。可颜薇却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颈,不许他看……
  秦禹试探的小声道:“阿薇……”
  颜薇无声的笑了笑,虚弱的开口道:“福安,这一生,许多事我都曾后悔过,可从未后悔遇见你……”
  正和宫外,孙敏材自太子领兵过来,便让自己的全部退到一侧的刚抱你走廊上,不管里面怎么厮杀,他始终不曾带人出现。
  陈镇江带着大批人马从皇城北门进来,半路与秦肃混合,一起朝正和宫疾奔过来。孙敏材奉命守在正和宫门外,方才见太子的人过来时,他不得不带着几十号人藏到暗处去,这会见到秦肃才带着众人从暗处出来。片刻间,秦肃的人便将正和宫的出口全部围好,徐年与陈镇江便带着大批人马率先冲了进去。
  太子与周鹏清站在正门的房檐下,根本想不到秦肃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竟能调动大批人马冲到正和宫里。当从门外传入脚步生时,太子根本不及逃跑,错愕间便被后面的人生擒住了,周鹏举跟着也就束手就擒了。
  “贼首秦英已被生擒!乱臣贼子放下武器!”
  陈镇江一声高喝后,太子的带来的人都慢慢的停了动作。可郑王的人也没剩下几个了。冯新身上都是羽箭,奄奄一息的躺在一侧。方才的厮杀让他离太子很近,可惜在要突入内围时,被一群弓箭手斩断了去路,被乱箭射杀在太子几步之外。
  冯新努力的抬着脸望向太子,看见他双肩背人扣住,脸压在地上。很快,一双洁净的官靴便映入眼眸,静王站在门口,垂眸看被压在地上的太子。太子看见静王,用力挣了挣可是还是没有挣开钳制。
  太子怒道:“静王!你这乱臣贼子,带人闯入正和宫射杀郑王!意图行刺皇上!”
  冯新却没有再注意他们两个人,因为他看到了秦肃身后的人。她披着厚重拖到地的狐裘,整个人宛若缩在厚厚的毛皮领子里,她没有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该是很惧怕,眼睛不敢乱看,安安静静的垂着眼,站在了静王的身后。
  冯新等了片刻,可惜没有等来与她的对视。冯新唇角露出了一抹浅笑,慢慢的垂下了眼,躺在了原地,胸口宛若破旧的风箱般,重重喘息着。
  秦肃并没有在这里门口停留,快步朝里面走去。徐年的人已救下了顾纪安,将他扶到了一边,王顺跪在秦禹身侧在哀哀的哭泣。
  秦禹搂着颜薇的腰,她的脸无力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除了头上包扎的白绸,她的脸上很干净,一点血迹都没有,若非身后四支羽箭,会让人以为她只是睡着了。郑王睁着眼躺在一侧,秦禹另一只手还握着他冰冷的手。当秦肃走到秦禹身侧,他仿佛终于醒过身来,抬眸看向秦肃。
  秦禹眼神里已没有丝毫光彩,好半晌,他嘴巴动了动,发出了有些嘶哑的声音:“静王来了啊?……”
  秦肃道:“皇叔。”
  秦禹微微颌首,片刻后,又道:“太子?太子呢?”
  秦肃看向徐年,徐年连忙给压住太子的人使眼色,那人便压住太子的肩膀朝这边走。秦禹似乎听到了动静,有些机械的扭脸看向太子的方向。
  火把下,太子的脸色很难看,因方才被人压在了地上,头上的发冠也有些歪了,脸上都是灰尘,显得很是狼狈。
  安静的夜里,火把燃烧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响亮。这一刻,在这个到处是血和尸首的地方,恍若人间炼狱……
  太子的脚步,莫名的有几分迟疑,根本不敢看向秦禹的方向。便是在此时!躺在黑暗处的人,骤然暴起,挥刀斩向太子。押着太子的侍卫,反应也极为灵敏,拽着太子朝一侧偏了偏,那直戳心脏的刀也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可这一刀来得太急太快了,虽是避开了要害,可是太子的右侧手臂却被那一刀生生削掉了!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太子口中溢出。
  那个刺伤太子的人不等侍卫动手,便再次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他身上腿上有数支羽箭,半阖的眼眸,还有闪动微弱的光,望着门口的方向,眼前似乎有无数个光点慢慢的落下,又缓缓的散去了……
  冯新从窗外,望向院中的桃花树。
  一袭红裳立在树下,歪着头的人与冯新对视后笑了笑。冯桢跑到了树下,两个人凑到一起,自以为很小声的窃窃私语……
  “那是你大哥?怎么那么严肃,绷着脸看起来像个大叔。”
  “嘻嘻!英雄所见略同啦!”
  冯新唇角微微勾了起来,慢慢的阖上了双眼……
  太子还在地上惨叫,秦禹望着在地上太子,脸上依然有些滞然,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眉宇间甚至还带着几分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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