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么一提醒,郁桃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可不就是沈度的新铺子?
周围其他铺子的名字她为何觉得眼熟?自然是她也经常从门口经过过。
“我夫君最喜欢做生意了。”郁桃说:“我们还没来京城的时候,他做生意也最厉害了,谁都比不过他,在我们那,哦,我说是江南那儿,我夫君也是出了名的厉害,旁人都说,这方圆几百里的郎君都没有我夫君厉害。”
一说起沈度,郁桃夸奖的话就停不下来。
楚瑜早就在青楼时领教了一回,这回也不想再听,连忙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世子这么聪明,为何不考取功名,有国公府的背景在,若是世子想要入朝做官,老国公也能提供不少助力。”
郁桃摇了摇头:“我夫君不喜欢做官。”
究竟是为什么,郁桃也说不清楚。
她只记得小时候,沈度是十分聪明的,虽然是出身商贾,可在学堂里,比其他所有学生都出色,她爹是学堂里的夫子,郁桃也是时常听她爹夸沈度。
可后来,沈度就跟着沈老爷出门做生意去了,她爹还遗憾了很久,可沈度态度坚定,就连沈老爷也美誉反对,此事这才作罢。
郁桃虽然不清楚,可她也知道,她的度哥哥最喜欢做生意,也最会做生意,她不想做什么大官夫人,只要做沈夫人就够了,因而沈度想要做什么,她都高兴。
楚瑜摇头:“也是他聪明。”
郁桃高兴地说:“对啊,我夫君最聪明了。”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楚瑜笑看了她一眼,说:“我问你,要是你夫君入朝为官,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
“……”
郁桃还当真不知道了。
她茫然地看着楚瑜,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楚瑜耐心地给她讲:“你以前不在京城,或许不清楚,老国公应当也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情。你可知道,如今有几个国公?”
郁桃当然知道这个,连忙给她数了一遍,都是当初和先皇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其中就有镇国公。
“先皇仁慈,把几个国公府养大了胃口,你应当也听说过,国公府的人如今在京城里横着走,也没有人敢拦,先皇去了以后,几个老头子仗着自己身份高,也立过一些功劳,便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皇上面上不显,可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打算。”
郁桃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听下去。
她有些坐立不安,揪着自己的衣角,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涉及国事,不是她一个小商妇,一个老秀才之女敢随便掺和的。
楚瑜看了她一眼,接着说:“几个国公府之中,就数镇国公府最特殊,世子丢得早,这二十年里,国公府就一直空着,只剩下老国公一人,圣上怜惜,平日里也最看重老国公,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郁桃愣愣地接下:“因为我们府中……没有后人?”
“没错。”楚瑜颔首:“镇国公世代单传,也没有什么旁支亲戚,只要老国公去了,镇国公府的爵位就没有人继承。可偏偏,世子找回来了。”
郁桃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用力攥紧了衣角,结结巴巴地道:“那我夫君是不是……爷爷他……”
“所有人都在等着世子做出一番打算,可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去行商。”楚瑜笑道:“就连圣上也没想到。”
郁桃慌乱点头,心中恍恍惚惚地想:难怪当初度哥哥提出来要继续做生意的时候,爷爷什么也没有说呢。
要是度哥哥不做生意,那他们才要遭殃了。
“可是……”郁桃咬了咬唇,脸色也有些白:“可是我夫君已经回了京城……”
楚瑜道:“圣上忍耐已久,迟早是要对几个国公府出手的,世子虽说选择了行商,可镇国公府也并非无后,先皇养大了这群饿狼,圣上也不敢相信,镇国公府也会一直乖顺下去。”
郁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明白公主的意思。
要是她怀上了孩子,那就是国公府的后代,就是未来这个还不存在的孩子,会招来皇上忌惮。
郁桃六神无主,骤然听闻这样的噩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沈度不在这儿,她连个能求助商量的人也没有。
楚瑜敲了敲桌子,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可先皇是先皇,圣上是圣上,圣上年迈,这位置也不知道会落到谁的手里。”她笑说:“我知道你与太子妃是好友,但是太子听皇上的话,可不一定能如你所愿。”
郁桃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好半天,她才轻轻地倒吸一口凉气。
郁桃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张口了半天,却还是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他。
她在心中胡乱地想:是不是她听错了?
其实是她意会错了?公主并不是这个意思?
楚瑜:“你们镇国公府要不要和我合作?”
郁桃心中的巨石咣当落了地。
原来真的不是她听错了!
郁桃沉默了良久,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问:“殿下您……您怎么会……”
“那位置能者居之,既然我有这样的能力,为何不去争一争?”楚瑜昂着下巴道:“也只有我,我可以和你保证,只要我坐上了那个位置,就不会动你们镇国公府。自然,前提是你们是要与我合作。”
郁桃慌乱地四处乱看。
“你放心,这些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什么耳目能够混进来。我已经准备很久了。”
楚瑜将那张平面图推到了她的面前:“我只要世子能够继续做一个普通的商人。”
“……”
“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等你和世子商量好了,再来告诉我也不迟。”
第53章
直到出了宫门,郁桃的脚都还是软的。
她六神无主,也不敢多留,匆匆忙忙回了府中。老国公正在逗着刚买来的八哥,见她回来,便先关切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啊,公主没有为难你吧?”
为难了,岂止是为难。
郁桃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有将心里头的话问出来,一脸纠结地回了自己屋子。
她这幅样子,哪里能瞒得过老国公,老国公愣了一下,当即便觉得不大对劲了,提着自己刚买来的八哥追了过去:“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来,和爷爷说,这满京城没有爷爷摆不平的事情,你和爷爷说了,爷爷保准替你出头去。”
老国公想了想,问:“是不是公主又欺负你了?”
“爷爷,不是公主。”
“不是公主?那又是谁?这宫里头的人可不少,可除了公主之外,还有谁敢对你发脾气啊?”老国公笑眯眯地说:“也就只有公主,连太后的救命恩人也敢动,上回还带你去青楼呢。”
郁桃又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道:“爷爷,我没事,你去玩吧。”
可她这幅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老国公心中有数,却没有再问,而是拎着自己的八哥逗她开心。
平日里,他的这个孙媳妇好哄的很,可今日却不同,任凭那八哥鸟嘎嘎叫了几回,郁桃都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等沈度一回来,老国公便立刻把此事和他说了。
“郁桃她最听你的话,今天我劝了一天,还是不管用,我看还是你去劝劝。”老国公说:“我们家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公主发难,都有方法应对,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宫中也不会有人敢对她做什么,我看应当是件大事。她最听你的话,要是你去问,说不定就说了。”
沈度点了点头。
他去找郁桃,才刚进门,听见了声响,郁桃便立刻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见是他,果然眼睛一亮,朝他扑了过来。
“度哥哥!”
沈度一把将她抱住,亲了亲她的额头,才问:“今天进宫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呀?”
“爷爷都和我说了。”沈度说:“他还说,说是在宫里头受了欺负,一整天都不高兴。是不是公主又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郁桃连忙摇头,又补充地道:“我没有受欺负,是爷爷想错了。”
“是,你要是受了欺负,哪里会憋着,我也觉得是爷爷想错了。”沈度点头道:“你要是受了欺负,就该直接去宫里头找太后告状了,索性都在宫中,告起状来也是快的很。”
郁桃:“……”
郁桃愤愤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却是无法反驳。
她说:“是公主,公主与我商量了一件事情,她还说,要我找你商量。”
“找我?什么事?”
郁桃犹豫了一下,附到他耳边,小声地把今天遭遇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说完,还有些闷闷不乐:“度哥哥,是不是我做错了?”
沈度还在想着那件事,闻言立刻回过了神来,“你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公主在宫中,的确是找你最方便。”
“可是……可是先前……是我让你到京城里来的。”郁桃恹恹地说:“咱们遇到刘大人的时候,你说不想认,是我要你到京城里来,是我要你认亲,要不是我,你不会到京城,那国公府也不会遭到皇上猜忌,如今你和爷爷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郁桃可还记得,那个时候沈度是不想认亲的,她虽是不明白沈度那时的想法,可如今想来,沈度在那个时候就是对的。
沈度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又想歪了什么?”沈度说:“当初我们也不知道爷爷的身份,哪里知道京城会有那么多麻烦,再说,这是我的亲人,最后下决定的也是我,你要是真要怪,也要怪我才是。”
“怪度哥哥做什么?”郁桃着急地说:“度哥哥是被我连累了。”
“照你这意思,我要是不来京城,也不会出这种事,还是我连累了你和爷爷。”沈度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别再争这件事情,我们都已经到京城了,如今也该想办法怎么保全国公府才是。”
郁桃六神无主地点了点头,依赖地看着他:“要不要问问爷爷,或许爷爷会有办法……”
沈度沉思了一番,问:“公主是如何对你说的?”
郁桃连忙说:“公主说,是要你继续做生意,也不是要你入朝为官的意思,其他的,她也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沈度点了点头。
郁桃问他:“那公主是什么意思?”
沈度想了想,说:“公主靠着青楼搜集情报,想要找我,大概也是同样的意思。”
郁桃还是不懂。
沈度耐心地给她解释:“我是个商人,虽然有着国公府在背后,可世人大多都瞧不上商人,我不入朝堂,以后也是要远远避开,在旁人眼中,我就构不成威胁,同样的,他们也不会对我有太多关注,我想要做事,也可以方便很多。”
郁桃脸上还有些茫然。
“青楼人多眼杂,来来往往的宾客什么身份都有,不经意间,便将消息透露出去了。而我也只是一个商贾,哪怕是有国公府,旁人也瞧不上我,在越是瞧不上的人面前,就越不会警惕。”沈度笑说:“你与旁人说事情时,难道还会特地避着家中的丫鬟?”
郁桃愣了一下,连忙说:“我没有瞧不上……”
“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便是,在有一些人面前,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警惕。”沈度又给她举例:“不说青楼,只说茶馆,你会不会在那儿谈事情?”
郁桃愣愣地点了点头。
“若我是茶楼老板,只要有心,就能偷听到你们谈话的内容。情报不就到手中了?”
郁桃总算是回过了神来:“那公主是要你……是要你开茶馆。”
沈度哭笑不得:“我们沈家不做茶楼的生意。”
不管是什么生意,反正公主总会得到她想要的。
“那按照度哥哥的意思,我们是要答应公主吗?”郁桃小声地吸了一口气,才说:“公主是女儿家,要是答应了她,岂不就是……造反?”
后面两个字,郁桃说的很轻。
沈度却十分镇定:“有些时候,不是我们要争,是不得不争。公主要争一口气,不做皇家联姻的傀儡,我们也要争一口气,不做皇上利刃下的倒霉鬼。为了活命,总得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做。再说,公主也是皇家的人,她想要争,那不算是造反,那是能者居上。”
沈度来自现代,读过有女皇的历史,也见过现代的事业女性,许多关键的位置,也是由女性来坐,在这个方面,他比郁桃更容易接受。
他并不觉得公主不能做,只是这条路走得相对要更加艰难一些。
郁桃又问:“那我是不是还要再进宫一趟,告诉公主我们的回复?”
沈度笑:“公主需要我们亲自去进宫吗?”
郁桃不明所以。
第二日,她再出门,这回去胭脂铺里看看新出的胭脂,她才刚进去没多久,门外走进来了一个人,可不就是胭脂姑娘?
郁桃连忙与她打了一声招呼。
“沈夫人。”胭脂姑娘含笑冲着她点了点头:“又见到您了。”
“胭脂姑娘过来买胭脂?”郁桃连忙道:“铺子里刚出了新品,胭脂姑娘可以来看看。”
胭脂姑娘走到了她身边,拿起新品中的一盒脂粉,她伸出手指蘸了蘸,在手背揉搓抹开,垂眸看得十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