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伊丽莎白转移话题,解救了她。克莉丝长松一口气,跑到正在看书的玛丽身边坐下,也拿出一本《一千零一夜》开始看。
结果不一会,莉迪亚就挤了过来。
她不管不顾在他们中间落座,玛丽被打扰,气恼看了莉迪亚一眼,被她欺负惯了,只好闷声不吭别开头挪到一边。
克莉丝掩了书,问她:“你不和她们聊天,跑到我们看书的阵营来做什么。”
莉迪亚气呼呼说:“我告诉珍妮,她裙子上那条花边已经过时了,她居然嘲讽我。”
珍妮就是朗格太太那位侄女。
“那真是太过分了,尤其你这么‘好心’提醒她,”克莉丝好奇问,“她说了什么?”
玛丽装作自然往后翻了一页书,肩膀却因为憋笑抖了抖。
“她阴阳怪气说,我在伦敦呆了那么久,当然知道什么是最流行的。不就是在暗示我私奔的事情吗。”
行吧,现在好歹知道自己之前是私奔,私奔也不是什么好事了。
克莉丝自得其乐想。
达西是第二位出来的男士,伊丽莎白第一个发现了,很客气问他要不要喝咖啡,他便在莉迪亚原来的位置落座了。
比起班纳特太太,莉迪亚还识些字,不过以前从不看书,对书的全部印象就是玛丽看的厚部头。她自己耐不住那个性子,更发自内心瞧不起三姐的书呆子样,笃定玛丽以后一定是个要仰仗弟弟的老姑娘,就像卢卡斯家的夏绿蒂一样。
不过在看了几眼克莉丝手中的书后,她才发现原来书也有讲故事的,难得安静下来,和小弟凑到一起看,克莉丝看得快了就霸道按住书页不准她往后翻,遇到不认识的词还不住问她。
再好的故事也因为莉迪亚全无阅读体验了,恰好男士们都到了客厅,克莉丝从没觉得牌局这么亲切,干脆将书往她怀里一塞,故意告诉她有不懂的词就去问爸爸,他那里还有更多故事书。
他老人家自己放养出来的熊孩子,就让他自己头疼去吧。
惠斯脱算是桥牌的前身,四个人的牌局,两两一组打对抗赛。戈丁先生提议翻花色分组,于是拿出四张K打乱,一人抽一张,翻出来一看,克莉丝是方块,达西抽到了红心,另外两位是草花和黑桃,按照颜色算是一组。
克莉丝刚好背对着女士们那一桌,只能听到她们传来一阵阵笑声,下家是宾利,对面坐着达西。
戈丁先生开始发牌:“哈,是黑桃。对了,你们知道吗,弗斯脱上校在的团要开拨了,看来今年冬天还是停在麦里屯。”
克莉丝注意到达西拧起了眉。
这个担忧很明显而且真挚,比起她,对方反倒更像莉迪亚的兄弟。
宾利根本不知道莉迪亚私奔的事,还是一副赤忱愉快的模样,听到这里微笑说:“那看来今年冬天会有很多场舞会了。”
身后,伊丽莎白和简的聊天声戛然而止,其他女士们听到却都愉快讨论起来,班纳特太太说得最大声,完全忘了那个团的人可能都知道她女儿私奔的事情。
克莉丝打出一张牌,“不会驻扎很久的,现在南面没有战事,拿破仑都死了四年了,反倒是北边最近在闹。”
戈丁先生听到这里,果然被转移了话题,开始大谈自己去滑铁卢旅游的事情。
第一局下来,一算分,克莉丝和达西果然输了。
不料后来,班纳特先生被莉迪亚折腾得头痛了,忍无可忍,把这只皮球又踢给了耐心的大女儿。
简刚一坐在莉迪亚身边,立刻就落到了宾利的视野范围里,这下两个人都没了心思,不住朝对方看,戈丁先生连输了七局,也没有心思打牌了,便跑到女士堆里,倒了一杯茶缓神。
牌局刚一散,宾利先生就像是解了绑,径直跑到简那边,接过了当莉迪亚人肉词典的苦差事,甘之如饴和简聊天。
克莉丝下意识看向达西先生。
达西果然在看好友和简,竟然露出了极其浅淡的欣慰笑容。
克莉丝:“……”
拆肯定是他拆的,现在看到他们凑一起了又高兴。
这个人到底什么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向伊丽莎白求婚前。
达西:宾利!你们不能在一起!
宾利自己求婚成功后。
达西:宾利,我们来当连襟吧!
宾利:哈???
《
#伯爵今天越狱了嘛~#
没有。
在学各国上流社会习俗礼仪。
克莉丝:我憋不住了,我要吐槽,你呆的这是监狱还是新娘培训班,又是外语又是仪态,还包教各种知识。
爱德蒙:好像很有意思,明天我让神甫教我插花?
第11章 进步明显
接下来的一周里,达西回到伦敦,宾利成了班纳特家的常客。
他与班纳特太太表现出了超然的默契,得空便要跑过来拜访,每次临别,班纳特太太又会以不重样的理由邀请宾利第二天再过来。
克莉丝与他碰面多了,也聊过几次。
平心而论,他和简确实很相配。
之后又连下了几天的大雨,把所有人都拦在家里,乡间生活本来就无聊,姑娘们每天只能弹琴绣花解乏,好不容易等到天放晴,几个姐姐兴致勃勃计划去麦里屯玩。
克莉丝从饭厅出去时,恰好听到她们的计划,出声提了一句。
“弗斯脱上校带的民兵团应该就在这几天到了吧,行军可不会因为天气原因耽误。”
天晴后大家都会出来碰头,当初莉迪亚是跟着民兵团走的,还好奇这件事的人自然会向团里的人打听,这时候出去就是上赶着给人说三道四。
年纪比较大的三个姑娘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同时白了,凯瑟琳看其他几个姐姐的表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也随大流改口说不去了。
莉迪亚压根没往那个方面想。她回来这一个月里,一切照常,并没人说她什么,便与班纳特太太一样,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了,反而高兴嚷着要去见她的那些“好久不见的朋友”。
想着她是到姨妈家,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克莉丝随她去了。只有简放心不下,拿了一件披风急忙追了出去。
回忆起莉迪亚被带回来之前的风言风语,玛丽和凯瑟琳惴惴不安上了楼。
伊丽莎白留下来,走到她身边坐下了。
“你把她带回来的时候,早就想到了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其实是打算让莉迪亚亲自体会一下,好让她醒悟?”
那天听过自己和达西的对话,克莉丝并不惊讶二姐会反应过来。
“我其实没有这么乐观。”
克莉丝解释说,“如果这次吉蒂没有给我写信,或许有那位‘好心’的达西先生帮忙,如果我当时没有亲自过去,或许我会成全她和威克姆在一起。但是她不能永远靠别人给她收拾烂摊子。就算她和威克姆结了婚,以莉迪亚的性格,未来还会陷入其他麻烦里。”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做什么事情,就要自己承担结果。”
伊丽莎白心平气和看她:“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天我也看到了,她丝毫没有改悔的意思。我并不觉得你的选择对她太过残忍,因为这是她自己一步步造成的。”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那天达西先生提出要帮忙,你没有同意?”
克莉丝:“因为这个人情并没有那么好还,反而会让我们家平白矮一头。日后简如果真的和宾利先生在一起,我不希望他的朋友瞧不起她。”
伊丽莎白想替达西辩解,说他并不是那样浅薄的人。她很快又意识到,生活其实充满了琐碎。就算多么理智的夫妻也免不了争吵,总会有把这件事翻出来的时候,而再深厚的感情,都是被这些小事给消磨干净的。
这些她已经在父母身上领会过了。
想到这里,伊丽莎白沉默了半刻,整个人突然从这些日子的感动里清醒起来。
没错,达西所做的这一切的确是为了她,他对她好,即使被她那样拒绝后,感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伊丽莎白当然因此高兴,也乐于从中领会他的心意。
可是这不是送一束鲜花和礼物之类的讨好,他可以出于爱慕和关心做出表示,她却不能因此心安理得接受。
伊丽莎白拉住克莉丝的手,大方向她道歉,坦诚道:“是我被情感左右了想法,你千万不要认为我是在轻视你的能力。”
“我只是在想,你没必要自觉把所有事情扛在身上,让自己太累,明明你和莉迪亚一样大,也和她一样,只是妈妈恰好挑中了你而已。”
克莉丝一怔,回握住她的手,微笑起来。
这就是她最喜欢丽萃的地方,虽然因为太有主见,显得过于盲目,可是意识到问题时,她也从不逞强碍面子。
话说开了,两个人开始低声凑到一起讨论改束胸的事。
伊丽莎白是在舅舅家发现她是女孩子的,一开始还以为弟弟是受伤了,后来她花了两天才消化掉这个真相。
班纳特太太自欺欺人非常成功,现在真情实感认为老六是儿子,班纳特先生更加不懂这些,也压根想不到这一点,全靠二姐,克莉丝才知道了这个时代例假该怎么处理。
束胸的问题也是伊丽莎白先想到的。
克莉丝不会针线活,交给其他人可能会留下破绽和线索,所以都是伊丽莎白替她做,一开始是拿她自己的束腰改,后来熟练一些了,就能裁布从头做起了。
因为正好在青春期,为了不让身高和男性差太多,克莉丝一直在坚持摄入超出需求的营养,再靠运动来控制体型,也导致胸前最近有些不受控制。
又过了一个小时,门厅传来了一阵嘈杂混乱的声响,伊丽莎白腾地站了起来,先进来的是不住抹泪的莉迪亚,她捂着脸冲上楼,轻松把男管家都撞了一个趔趄。
简紧跟着满脸焦急走进来,脸色很不好看。
她们出发的时间还不够走到麦里屯,看来莉迪亚私奔的事已经彻底传开,她们在路上就碰到,所以这么快就回来了。
克莉丝与伊丽莎白对视了一眼。年纪大的那个上前去安慰简,克莉丝长叹一声,认命走向楼梯。
莉迪亚正蒙在被子里嚎啕大哭,声音连门外都听得见。
玛丽和凯瑟琳站在各自的房门口,看到她过来,都长松了一口气。
克莉丝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听到拖动椅子的声音,被子里的哭声顿了顿,更响了。
不安慰莉迪亚,等到她哭累了停下来,肿着眼睛不停抽气,克莉丝才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她。
“说吧,遇到谁了?”
“就,嗝,就是那个朗格太太!”
克莉丝啊了一声:“那你的运气确实不太好。”
能和班纳特太太成为朋友,还带着两个侄女守着遗产寡居,朗格太太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手里有私奔这个把柄,尖酸刻薄起来,莉迪亚当然不是对手。
“今天起我绝不出门了。”
克莉丝故意说:“那下周姨妈家的舞会怎么办。”
想到最爱的舞会,莉迪亚捂着脸又呜咽起来:“可我再也没脸见人了。”
进步明显,对自己情况的认知居然非常清晰。
比她当初那番话见效快多了,克莉丝非常佩服,觉得朗格太太应该去成立一个熊孩子培训学校。
克莉丝语气为难:“这个没法避免,没有女仆,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这下连女仆都能嘲笑她了!
被提醒的莉迪亚一呆,下一秒又扑回被子,哭得更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伯爵学插花了吗#
没有
神甫不仅没有教(我不会,再问自杀),还让他去挖地道
第12章 身败名裂
不论什么时候,人们都爱听八卦,八卦里面,男女绯闻尤盛,至于一件事情在反转后再被打脸实锤,更是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情节。
于是,天气晴朗的那一天,莉迪亚私奔的消息飞快传遍了麦里屯附近的所有村镇,
在流言的浪潮冲击下,浪博恩庄园成了一座孤岛,班纳特太太没下楼,连仆从去采办东西,都要刻意绕一番远路。
用早饭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班纳特先生看了桌尾的克莉丝好几眼,她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在看到牛奶的时候拧了一会眉,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仰头喝下去。
班纳特先生放下心来,在女儿们讶异的目光下走进了书房。
遇到这种程度的大事,换做其他父亲可能会逼迫孩子交代清楚,控制欲强一些的恐怕还要插手管一管。可是班纳特先生本性乐天安命,极厌麻烦,能少一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不打扰他的宅男生活就行,任由其他女儿们紧张,最好让那几个小的长长记性,倒与克莉丝的打算不谋而合。
母亲再次“病倒”,简只好又一次担起了家事,这次有伊丽莎白同她照应,境况好多了。
两个长姐忙事情,剩下的三个姑娘只好坐到客厅里,这会做什么都没有心情,就在那里发愣,玛丽和凯瑟琳坐得离莉迪亚很远。
浪博恩从没有这么安静过。
克莉丝趁机把《奥德赛》翻出来看,几个小时后,有人走进来传话,说宾利先生来了。
传话人自己看上去也很吃惊,显然没料到这个时候还有访客。
克莉丝起身相迎,宾利意外还能保持耐心,同她寒暄了几句。
克莉丝比他直接:“简去农庄上了,应该要一会才回来。”
知道这种时候上门拜访实在有些不妥,宾利也告罪一声,示意她们不用管他,便静静坐在一边。
这下屋里多四个雕塑了。
少了平时的争吵追赶声或者错谱的钢琴声,那三位制造者现在比修道院的修女还安分,宾利对此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依稀听到简的声音,便腾地站起来。
简是头一个进来的,看清这位不速之客,站在原地停住了,捂住嘴,突然红了眼眶,想到礼节,又连忙向他行屈膝礼。
宾利点头回礼,担忧盯了她半刻,低声劝慰起来,每一句都绕开莉迪亚的事不提,只是一些关切的话,很快就向他们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