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洛德比她大两岁,也参加了这次考试,他先在信里得意炫耀了一番自己的拉丁文成绩比她好,最后才写了她的成绩。
本来之前在俱乐部沟通时,她的意向是历史学,结果出乎克莉丝意料,最后成绩里,代数名次居然是最高的。
不过全都顺利通过了。
克莉丝长松了一口气,这时候,管家走进来,对她说卢卡斯家的男孩子们来邀请她去打鸟。
卢卡斯家虽然有个前任国王授予的爵士爵位,原先却是生意人,没有积攒足够的钱财,并没有置办土地,既然来邀请她去打鸟,当然是要在浪博恩玩的意思,克莉丝按规矩要去请示她爸。
去问班纳特先生时,他又坐在书房。克莉丝先说了等会去打猎,又急急忙忙表明了游学的意向。
父亲听到后面才从书里抬头,看向终于有点孩子样的“儿子”,面上浮起一丝惊讶。想到她自小就被迫懂事,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才露出一些本性来。
到底是自己倾注了最多心血和担心的孩子,班纳特先生放下眼镜,长叹了一声。
他看向她,语气复杂道:“你们年轻人怎么玩都好,我就不搀和了。”
克莉丝一愣,瞬间明白他顾及着有管家在一边,表面是说打鸟,其实是指自己这四年通过了,忍不住露出衷心的笑容。
“谢谢,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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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纳特先生是一个生性懒散的人,甚至还有些拖延症,连家事都懒得管,更别说自家产业。不是大事他极少过问,多交给男管家处理,所以浪博恩的收成虽然一般,佃农却过得很自由快活。
打猎的是两家的小少爷,班纳特先生不来,那些佃户们也就都不好意思过来,干脆打发自家孩子作陪,都嘱咐他们机灵一些,小主人是从城里念书回来的,与其他乡绅家的公子哥和民兵团那些红制服都不同,不要什么样的粗话都往他面前说。
于是,上辈子没机会,现在克莉丝切实体会了一把入城青年返乡的心情。
都是年轻人,还处在迅哥儿和闰土能当好朋友的青春年纪,加上克莉丝并没太大架子,很快气氛就热起来,都七嘴八舌好奇问她伦敦什么样。
哈福德郡离大伦敦近,所以不算十分闭塞,老人安土重迁,年轻人却对大都市很是向往。
克莉丝只简单说:“空气不大好。”
虽然这些孩子留在浪博恩也是被她这个地主“剥削”,但是换到伦敦,他们同样只能在资本家的血汗工厂打工。这年头可没什么劳动法,被压榨劳动力还是小事,不小心被机器绞断了手,再回来连田都没得种。
克莉丝虽然不太低调,但是也都刻意在照顾这个时代人们的接受程度,尽力不做超出时代规则的事,至今为止做的唯一一件不合常理的选择,就是把莉迪亚带了回来。
她自认为没有马克思的境界和本事,把他们和佣人们看做自家祖传员工后,良心也过得去了。
再人道一些,就尽最大努力在浪博恩增产减税,让这些佃户好过一点。
等附近的猎户也到后,打鸟活动就开始了。
因为其他人年纪比较小,克莉丝没有骑马,干脆也不带枪,任由那些男孩们和猎户追赶捕猎,她只同卢卡斯家年纪最大的查理聊天,偶尔问一句这一片是谁家佃户租的。
查理年纪大了,也瞧不上他们抓些小麻雀和野鸡,他是个憋不住话的少年,克莉丝没费功夫就听到了她大姐的情史。
毕竟她妈和卢卡斯太太是八卦同盟。这两个人偶尔在心里互相较个劲,多数时候一起碎嘴,表面姐妹当得十分愉快,情报共享。克莉丝从班纳特太太那里撬不出来的话,在这里终于得到了新进展。
克莉丝也才知道,今年一月,简还去舅舅家治疗“失恋”了。
简的性子柔顺体贴,大概是想到那时候她忙着考前复习,所以没有告诉自己。
克莉丝拧眉,“宾利……这个名字我没听说过。”
查理说:“他是去年九月搬来的,租了尼日斐花园。”
他们正说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一边的猎犬也都大声吠叫起来。
一只兀鹫正在高耸的树冠里扑腾。
猎户吃惊说:“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只的鹫。”
有孩子叫道:“就是它,吃了我的小羊。”
猎户便冲着那个方向放了几枪,只是树冠太过繁密,并没有瞄准,兀鹫听了枪响,竟然也毫不害怕,继续往里扎。
克莉丝也好奇它在那里做什么,将手杖抛给那个孩子,一把拿过最近的双铳猎枪,用肩抵住木托,笔直站定,瞄准树梢,拉保险,扣扳机。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兀鹫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这才不自然拍着翅膀飞远了。
人类对动物的喜恶其实非常简单粗暴,就是看外表,兀鹫的卖相实在一般,看到它被击中,年轻人们爆出一阵欢呼。
等她拿回手杖,那个孩子已经小跑过去,动作敏捷蹿上了树,像是猴子一样在枝干中穿行,不一会就抱下来了一只鸟窝。
因为给小羊报仇成功,他对克莉丝瞬间信服起来,欢喜捧到她跟前。
猎户在一边翻检了一遍窝里的干潮度,“难怪那个兀鹫怎么都赶不走,这窝已经被遗弃了。”
克莉丝脱了手套,好奇伸出手。
鸟窝里是一只幼鹰,绒毛还没褪尽,像是感觉到温暖,瑟缩着朝她掌心里靠。
克莉丝好奇问:“这个大小能养活吗。”
猎户点头:“当然,从小养才亲近人,看这个样子过两年就能跟着一起打狐狸了。”
狐狸天冷了找不到食物会偷吃家禽,所以每年入冬前都要打狐狸,大多数狗不如狐狸聪明,如果有一只猎鹰,就非常方便了。
想想以后左牵黄右擎苍,突然觉得乡下还是挺有意思的。
有了这个意外收获,打到的斑鸠和野鸡也足够了,一行人准备返程时,猎犬又开始朝林地的方向叫起来。
不一会,有两位绅士骑着马从林地里出来了。
查理啊了一声。
“宾利先生居然回来了。”
克莉丝凝目看过去:“哪一个?”
查理压低声飞快道:“和善的那一个,另一个比较吓人的是他的朋友,达西先生。”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这边,因为认出卢卡斯家的孩子,所以下马过来打招呼。
查理作为最大的,担起了介绍克莉丝的职责。
他刚说完班纳特这个姓,两位男士几乎同时直直看向了她。
表情和目光,克莉丝都非常熟悉。
和善的宾利先生热情又熟稔冲她微笑:“我可以叫你克里斯吗。”
吓人的达西先生冷静而专注向她点头:“幸会。”
克莉丝:“……”
这两个人绝对都想当她姐夫!
作者有话要说:
注:所有猛禽都属于我国二级保护动物,严禁捕捉购买饲养和伤害。
《
#伯爵,吗#
没有
开始学化学了。
第8章 乱点鸳鸯
班纳特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一位超级大美人。
加德纳一家搬来麦里屯时,班纳特先生一眼见到了她,当即就被这份美貌蒙蔽了所有思考,带着八百度的颜控滤镜兴冲冲向她求婚。娶回家后才发现,她不仅不学无术,尤其虚浮无礼,还自以为感觉非常良好。
不过,班纳特太太长处不多,基因却十分强大。
她生了六个孩子,各个都容貌过人,颜值按照出生顺序以U型减增分布,即使是身处波谷的玛丽,单拎出来也是个清秀佳人,只是在一家子耀眼的女孩里面才不显眼罢了。
可能看克莉丝还是个小孩子,更容易贿赂。作为十里八乡第一大美人的幼弟,她从五岁起就被无数“简班纳特小姐你的弟弟真可爱”的搭讪洗礼,在五个姐姐都长开后,来讨好他想走内部攻略路线的男性数量也开始暴增。
哈福德郡要是搞个投票比赛,克里斯·班纳特这个名字绝对是小舅子组第一名。
所以,克莉丝对眼前两位男性的样子非常熟悉。
他们的态度亲近,克莉丝也彬彬有礼脱帽问好。
“之前我在伦敦上学,所以与二位一直无缘见面,不过我在简的信里听她提起过你们。”
这句话倒不假,简写起信总是事无巨细,乡下的新闻,或者最近他们参加什么舞会。她自己从不把人往坏了看,对谁都大为赞赏,所以克莉丝当时并未在信里察觉到她对宾利有什么特别情愫。
听她提到简,宾利就忍不住精神一震,连眼睛都明亮了起来。
看来这位不太会藏情绪的先生是想做她的大姐夫。
另一个人要不动声色很多,单看表现,应该也不是两个朋友喜欢上同一个姑娘这种狗血戏码。
各自客套寒暄过几句后,克莉丝想到几天后家里就有一次聚会,出于礼节顺势邀请他们到时候也来浪博恩做客,便告辞分路返回了。
招待客人还需要女主人操持,回到家里,克莉丝直接告知母亲,得知宾利先生要来,班纳特太太整个人振奋起来,嚷着要再加几道正菜,不一会就“通知”了全家上下,又跑来书房连声问克莉丝今天有没有打到鹧鸪。
班纳特先生书架前不快道:“他又不是什么新客,不至于这么大费阵仗,既然有简在,你就算用一杯咖啡招待他,他也会很高兴。”
克莉丝一听,连父亲这样的性子都忍不住生气,才发现这个事情对家里的影响出乎意料的大。
女孩子面子薄,而且自己在简眼里是异性,并不方便去问内情,所以到目前为止,克莉丝还只知道是宾利先自行离开,他和简才不了了之的。
但是刚才看,他好像还喜欢她姐姐。
互相爱慕都没能成事,那看来是有人有意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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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丝并未把宾利的事放在心上,简这样的姑娘并不愁嫁,现在二十三岁了还没嫁人,单纯是因为她一直没遇上喜欢的人。
只要不像莉迪亚那样闹出大问题,在时代允许的男女交往范围内积攒一点恋爱经验也无可厚非。
虽然经历了一番波折,游学旅行事情还是定了,克莉丝彻底放下心来,最近跑门房比以往更勤,等不及管家熨好报纸就要先看。
毕竟是来这个世界后的首次主动出手,她寄予了很大的期待,对威克姆能自己作成什么样的下场十分好奇。
结果克莉丝还没从社会版看到威克姆的脸,反而在门房碰到了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达西先生。
达西看上去行色匆匆,显然也察觉到只身贸然拜访不太好,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还是同她打招呼,示意借一步说话。
克莉丝碰了碰帽檐,勉强行礼,见他神色坚定,确实是来找自己的,实在好奇是什么事,想到在自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将他往会客厅的方向引。
开门时,看清会客厅里还坐着伊丽莎白,克莉丝顿了顿,还是侧身相请,“您与伊丽莎白应该比同我更相熟一些,想必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好叫她听到的吧?”
这句不过随口圆场,另外两个人听到“相熟”后表情反应却很大。
克莉丝并没注意到。
她一路上都在想对方来访的目的,这时候终于有了头绪,等他刚坐下,便先开口问:“达西先生是为了乔治威克姆的事情来的?”
达西点头,勉强道:“不错。”
听她提到威克姆,伊丽莎白想起自己过去的偏见,又羞又愧,只想跑出去。
这次北方旅行,她在德比郡遇见了达西先生。他突然向自己求婚,因为姿态高傲轻慢,她气恼拒绝了,之后又忍不住用威克姆所说的那些“真相”回击,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莉迪亚和威克姆私奔的信。
现在谁才是泼脏水的那一个,已经非常明显了。
达西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开场,几乎是下意识兜了底,下一秒,他终于切回了频道,错愕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克莉丝说:“五年前,我在泰晤士报上见过您父亲的丧报,上面有威克姆这个名字。所以查的时候,我直接确定了德比郡的方向,您的父亲在北方名声赫赫,很容易打听到他的这位教子。”
“我也是刚刚才把您的姓和彭伯里对上。”
即使老达西先生丧报所占的版面较大,那也是五年前的消息了,更别提对下面登载的葬礼参与人员名单有印象。
达西心下惊叹,不由正视起面前的少年来。
克莉丝平静回视:“这次私奔,我已经以决斗的形式和威克姆先生了结了,您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达西叹道:“这件事并不会因此而止,因为威克姆奔逃的地方是军营。消息流通最快,传起来也无所顾忌。现在是因为莉迪亚小姐在家,所以得了一时安稳,一旦民兵团回扎到麦里屯,就再也瞒不住了。”
察觉到伊丽莎白的弟弟与她一般机敏,达西便真心实意替他分析起来。
十几岁的孩子,分不清形势,才将姐姐带了回来,但也不是不可挽回。只要让所有人知道克莉丝曾去白利屯拜访老师,莉迪亚只是被她带走,而威克姆这么做是故意污蔑她的名誉,那么就再无漏洞了。
克莉丝眨眼:“可是这需要很多钱吧。毕竟要堵住那么多证人的嘴。”
她只是一个情报贩子,中间商赚点差价,又不是开金矿的,这笔开支一时周转不过来,除非找班纳特先生套些存款。
达西当即表示,只要克莉丝愿意配合,统一口径,他就有把握铺平一切。像是唯恐她不信,又连忙道:“这一切的发生过错在我过去矜持过分,不屑揭发他的行径,以至于你的姐姐被骗,是我应该做的。”
伊丽莎白听到这里,差点惊呼出来。
他连克莉丝有个老师恰好在白利屯都知道,很显然,他不旦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恼火冷淡,反而这些日子都在为莉迪亚的事情奔走。
伊丽莎白明白,这绝不是自作多情,他所做一切确实就是为了自己。达西过去这么多年对威克姆听之任之,怎么会在这一次这么尽心尽力,不顾一切都要护住她家的体面?
他既然是私下里来找克莉丝,这番话,想必也不打算给她听到,只想私下处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