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缤想了想,忙是找了一块大石头扔进枯井中,将枯井堵死就匆匆忙忙地逃离了。
年清芷顺着枯井里头的地道往大门的方向爬去,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她往后看了眼,一只巨石硬生生地砸在她原本摔落的地方,跌落泛起一层灰尘。
她冷笑一般地扯开了唇角,看来这孙缤真当是个残忍的人,这般情况不救,竟是想将她陷入死地。
不过这也与年清芷先前猜测的无差,是魏珠那些不断谩骂让众人知晓她与总管大臣有私,现在她失踪了,必定会起不少与孙缤有关的传言,关系孙缤仕途,他必定会帮她找一个合适的死因。
这枯井里的地道还是因为胤禛她才知晓的,去年的时候魏珠强行借那只胤禛送的玉簪,年清芷便与魏珠抢了起来,玉簪摔在了地上露出一张卷起来的布片。
布片虽小,但五脏俱全。
上面画满了清东陵不为人知的地道,这枯井就是其中之一。
故而年清芷将孙缤约在这里,提前将几块软垫扔下去防止摔死在这里,又将事先收拾好的行李扔下来,以孙缤的性子绝对不会细查,她便有了机会。
至于怎么逃出去,年清芷撺紧了手中孙缤的腰带,看着上面的令牌微勾了下唇。
很快年清芷顺着地道爬到了清东陵的大门口,她换上了一身宦官衣服又乔装改扮将脸涂黑了些,便背着行礼朝着大门口走去。
在大门口被拦住,她拿出令牌给门口的侍卫瞧,“咱家受孙总管的命出去,还望大人放行。”
那侍卫细看了下,确定是孙缤的令牌,刚想将年清芷放行出去,其中一个侍卫眸光却是在年清芷脸上兜转了一下,狐疑地说道:“你这宦官怎么这般面生,我从来没见过你,待我前去问询一声孙总管,再放你出去。”
年清芷镇定地开口,“大人,咱家既然拿的是孙总管的牌子,必定是孙总管给咱家的,难不成大人觉得是咱家偷得不成?”
那侍卫却是坚持得很,“无论是不是孙总管给你的,我去问下总无什么大碍。”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那侍卫前去汇报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朝着大门处行驶而来。
那侍卫被吸引了注意力,高声道:“什么人?”
马车帘子被撩开,一个熟悉的女声开口,“朱公公原先是在紫禁城服侍太皇太后的,如今来了清东陵旧疾复发,皇上便恩旨刘声芳刘太医给朱公公治病。我是前来探望他的,他是我夫君。”
那侍卫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刘夫人,真是失敬,放行!”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春菱,几年未见没想到在此见到,真的是太不凑巧了。
年清芷心头一紧,忙是低了头往后避让。
那侍卫转头与她说,“至于你,你可不能出去,我要先去拜见孙总管。”
春菱本来帘子都要落下,却是被那侍卫的话吸引去了视线,那人虽然低着头可……她绝不会认错。
那是年清芷。
春菱身子一颤,忙是开口笑道:“这不是朱公公身边的人吗?方才我还听孙总管命你前去采买药材呢,怎么还在这边停留?不如上我的车吧。”
年清芷有些惊讶地抬头,却是瞧见春菱笑得柔和,一旁的侍卫也松了口,“既然是刘夫人认识的人,那应该是没有错的,看来我也不必去询问孙总管了。”
年清芷坐上春菱的马车,听着马车缓缓驶离清东陵,她转过头来轻声道:“春菱,谢谢你。”
春菱沉默良久,方开口,“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你为什么当年不说,白白让我误会了你这么多年。”
“看来你都知道了。”年清芷轻轻一笑,“事情都过去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我没想到你会因此误会我。”
春菱睫毛颤了颤,抖落一串泪珠来低声道:“对不起,清芷。”
“你今日不也救了我吗?咱们也算两不相欠了。”
年清芷顿了顿又问道:“倒是你,怎么这么晚还坐马车回去。”
春菱匆忙地抹了把泪,“是夫君将我赶回去的,我今日特地租了辆马车前来看他,没想到他却是让我留宿在这儿也不肯,只是生硬地叫我离开。”
年清芷轻轻叹了一句,她一早便知晓是这样的结果,刘声芳看起来温温吞吞毫无攻击型,实际上他是最固执倔强认死理的那位,被春菱坑了一把又岂会那么轻易地解开心结。
春菱将泪擦去,强颜欢笑道:“罢了,不说这些了。清芷,你从清东陵逃出来准备去哪呢?”
“我想去江南看看,听说那儿暖和,京城还是太冷了。”
“对了,小时候咱们聊起来以后出了宫,咱们一定要去江南瞧瞧,去看看大好河山、去尝尝这世间的美食。”春菱眸光有些落寞,“看来我估计要在这京城待一辈子了,清芷,你可要替我好好瞧瞧那江南的风光。”
见着年清芷笑着点头,她道:“不如先去我家中待几日,我给你准备好路上的盘缠、吃食和马车再走。”
年清芷本是决定自己解决,春菱却是一直坚持,更何况身上的金银背的沉,不如正好这几日可以换成银票,也正好能准备准备,便没有拒绝。
在刘府中待了几日,将一切出巡的准备做齐备,年清芷便坐上春菱找人雇来的马车出京城,只是在出城门时却是碰见了个不速之客,大阿哥胤褆。
士兵打开帘子前来问询身份的时候,胤褆正好骑快马路过,飞快地瞥了眼帘子中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子,本是已经出了城门又绕了回来。
年清芷见着胤褆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忙是迅速地对查验身份的士兵道:“这位大哥,你身份验过,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可以了。”士兵点了点头,将帘子放下正准备放行,胤褆却是骑着马挡在马车前,“马车里的姑娘实在是让在下眼熟得很,不知晓是否愿意将身份报来给在下听听。”
年清芷定了定心神道:“阁下这般猖狂拦我的车,是不是太过无礼了些,我今日还要出远门,还望阁下行个方便。”
胤褆却是满眼狐疑,不依不饶地伸出剑撩起帘子,见着年清芷戴着面纱端坐在马车里蹙紧了眉头,实在是熟悉得紧,但他也记不清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他开口,满是不可置疑,“把面纱摘下来。”
车夫有些恼怒,“您再这样无礼骚扰我家小姐,我可就要报官了。”
却是被胤褆一脚踹下了马车,“报什么官,在京城爷就是官。”
他定定地看着年清芷,又重复了一遍,“将面纱摘下来,不要让爷再说第三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清澈声音响起,“大哥开开玩笑便好,何必如此为难我家妻眷。”新网址: .. :,网址,m..,,
第57章
胤褆闻声望去, 胤禛坐在马上, 俊逸冷峻的脸上少见的恣意,他眸光落在马车中女子的身上, 眉眼间尽是笑意满满。
年清芷与胤禛对视了一瞬, 随即又匆匆忙忙躲开,她心中微惊, 胤禛又是如何知晓自己在这的。
胤褆开口, “四弟妹我倒是见过, 可车中的显然并不是四弟妹, 四弟又何来的妻眷?”
胤禛这才将眸光收了回来,“大哥, 车中是我今日里新纳的外室, 还望大哥莫要为难才是。”
胤褆将剑收了回去, 爽朗地大笑了两声, “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不近女色的四弟,竟是刚娶了福晋,又纳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外室。”
他目光在这简易的马车上兜转, 微蹙了眉,“只是四弟怎么如此委屈美人,竟是让她坐这般的马车?”
胤禛淡淡一笑,“是她与我闹脾气, 便自己雇了马车跑出来了,还是要多谢大哥这么一拦车,不然我还要晚些才能捉到。”
他潇洒地跳下了马, 站在马车外伸出手,眉间尽是宠溺,柔声道:“好了,别闹了,不就是许久没回来陪你,这次我多陪陪你。”
年清芷瞥了眼一旁的胤褆,他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若是稍微露出丝异常他便会立刻再查探自己的身份。
她伸出纤细白嫩的手,只是刚放上去,胤禛却是突然顺势用力将她横抱了起来,她一声惊呼差点出声,却是鬼使神差地突然想起后院的那次吻。
顿时白皙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忙是噤了声老实缩在他的怀抱里,静静地被他抱上马。
胤褆看着他们俩,笑着道:“四弟,女人可不能这么惯着。”
“她就爱使小性子,没办法。”胤禛颇为无奈的模样,拉起缰绳道:“还是多谢大哥相助,我现在就带她回家。”
他知会了一声马夫,便先行骑着马载着年清芷离开城门。
直到确保离胤褆很远了,年清芷方才出声,“四阿哥,您是怎么知晓奴才在这儿?”
“既然已经逃了出来,便不用再自称奴才了,听着难受。”胤禛顿了顿又道,“你逃走那日,我回去清东陵一趟过,听说你不见了便去找了孙缤一趟,他起先还瞒着后来……”
“我揍了他一顿,他才讲实话,说你约他在枯井旁见面,却是不小心摔进了枯井中。”
“四阿哥回清东陵是上次的差事没办好吗?”年清芷有些紧张。
“不是。”胤禛含糊地道,“是有东西落那了。”
实际上是他故意找借口回去再见她一面,谁曾想她竟是溜出来了。
“所以……”
年清芷犹豫了下,“四阿哥今日是特地在这儿等我的?”
胤禛淡淡道:“是正好碰上了,就将你带回来。”
这世上巧合那般少,遇上大阿哥算巧合,可碰上四阿哥……她才不信。
他一定是在那里等了许久,去往江南的大陆就是那么一条,要是有心必定能堵住她。
很快,两人便到了胤禛在外头置的宅子。
胤禛先行下马,伸手去拉年清芷下来。
门役忙是兴高采烈地迎上来,牵上马的缰绳,“爷您回来啦!奴才给爷请安!”
随即眸光落在年清芷身上,这还是第一次见四阿哥带姑娘回来。
胤禛带着她走进宅子内,“算算日子,估计这阵你在清东陵守陵去世的消息也该传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先待在这里,等风头过了我再送你出京城。”
年清芷正环顾着宅子,这个宅子远没有雍和宫那般富丽堂皇,但也是极大的,与京城里大多数宅子所不同的是,这个宅子有着苏州园林的风格,回廊曲折,假山流水层出不穷,种植了不少新奇的植物。
年清芷点点头,“好,多谢四阿哥了。”
两人走走看看,终于在一个院子外停下,胤禛开口,“这儿是你的院子,你暂且在这儿歇下。”
年清芷抬眼望去,牌匾上写着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沅湘阁”,是胤禛的字迹。
此心冀可缓,清芷在沅湘。
这里是专门为她而建?
年清芷望过去的时候,胤禛也在看她,“进去瞧瞧。”
一进门就瞧见院子中间横着一个手臂长短的流水,左侧种了一棵合抱大树,大树的树枝遮盖了三分之一的院子,下方放着一个躺椅,正好适合夏日纳凉。
右侧则是种了些许花卉,给寂静无人的院子增天了一份色彩。
“怎么样喜欢吗?”
年清芷连连点头,她连大通铺都住了好几年,怎么会不喜欢这儿。
她笑起来,“四阿哥有心了,不过从未听四阿哥说起置办宅子的事……”
“这宅子是你被送去清东陵那年,我买下来,亲自画了图纸让工匠赶工的。”胤禛嘴角带着一抹笑,“总算是修好了,你喜欢便好。”
年清芷突然一顿,想起那藏在玉簪里面的密道布片,不会胤禛一早便想好有这么一天吧。
她忙是转移了话题,“最重要的还是福晋喜欢,福晋可喜欢这儿吗?”
“她不知道这。”胤禛顿了顿,声音有些冷淡,“她喜不喜欢不重要。”
年清芷的眸光触及他的,忙是又闪躲开,“福晋刚入门,四阿哥不该对她如此冷淡。”
“罢了不说这些,我带你瞧瞧屋里头。”胤禛似乎一点都不想提到福晋的模样,率先带她进了书房。
书房是按照承乾宫他的书房布置,就连桌案、书架的摆放位置都一样。
“往日你在宫中总要避着锋芒,就连画画练字都要躲起来,如今你在这宅子里头,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再会因此为难你。”
胤禛又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落在她左手食指和中指,有着一层淡淡的茧,是这些年给太皇太后抄经所磨出来的。
当时画图纸的时候还未想到这一层,胤禛忙是改了话茬,“便是不画画不练字,在这儿看看书也好。我问了端静皇姊,女子喜欢的话本,我不清楚内容,便给你按照书单全都买来了。”
年清芷指尖轻触上书架,果真里头全都是一些话本子陆友的《砚北杂志》、吴元复的《续夷坚志》,她倒也听说过这些话本,讲的是写见闻条录兼带着鬼神怪异事,没事用来消磨消磨时间也是好的。
还有类似于《钱塘梦》、《王魁》、《绿珠坠楼记》通俗口语所写的话本子堆积了满满一书架。
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也皆是按宫里头的样式给她各来了一份,足以见得布置书房人的用心。
可年清芷最怕的便是胤禛的用心,自己不过还有两年的阳寿,他这般把心思用在自己身上真是不值当。
若是没遇上大阿哥,她如今也该出了城门,什么都不亏欠地一个人潇洒去了。
这般徒然地承了四阿哥的情,真当让她多添了几分叹息。
年清芷这般想着,心中那股热气也消散开来了,脸上神情淡淡地道:“四阿哥这是为福晋准备的?我倒是先享用了,真当是暴殄天物了。”
胤禛好不容易将东西全部集齐,心里头不过是想见她笑颜、听她说一句“喜欢”罢了,如今听她这般说,眉眼间的喜悦顿时熄灭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