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有你[互穿]——三水小草
时间:2019-08-30 08:41:44

  “不用。”清瘦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在面对客户的时候,褚年敢说第二,整个池新市场部没谁敢说第一,更何况是来了这个小小的工作室。
  走到一半的时候透过镜子看了自己一眼,褚年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恰到好处的温柔亲切。
  虽然没有从前那张帅气的脸,他也有足够的专业和扎实的经验。
  一个半小时之后,褚年在小玉崇敬的目光中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笑笑姐姐,你太厉害了!”
  “一般一般。”褚年是在谦虚,可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
  一出马就直接签了一单主题风格的全包装修,谁还有这个本事?
  连程新都忍不住说:
  “余笑,你确实是厉害,人才啊!听你刚刚说的,我自己都想把家里的风格换一换了!”
  面对程新这半个“上级”,褚年当然不会再摆出得意的样子了,略略躬着肩膀,他面带微笑说:
  “是程老师您这边铺垫的好,也是您给我机会让我来试试,我自己都不知道能谈成呢。”
  久违的成就感和被认可的快乐,让褚年暂时忘记了手术的事儿,下班之后,他和平常一样坐了几站车,到了菜市场买了点蔬菜水果。
  今天余笑的妈妈没来送饭。
  褚年也不太想见她,昨天在医院,余笑妈妈的样子吓到他了,虽然他不想承认。
  走到小区门口,褚年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见了另一个人。
  他亲妈。
  “你怎么又来了?褚年不是不让你来了吗?”
  一段时间不见,褚年的妈妈变化不小,头上新做了卷儿,衣服的样式也比之前时髦了,脖子上还戴着褚年从前送的钻石项链。
  看见自己的“儿媳妇”,她笑得又亲切又热情又心疼,迎上来说:
  “笑笑,我听你妈妈说你又生病了,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怎么样?哪天做手术呀?我可跟你妈说好了,等你做手术,我和她轮着陪床。”
  “我不用你陪。”
  褚年扭着肩膀避过自己亲妈的手,差点把手里的西瓜甩出去。
  “余笑,你自己大着肚子呢,你得听话。”
  褚年径直绕过自己的亲妈往小区里走,他亲妈却又贴了过来。
  “做手术得花不少钱呢,你的钱够么?”
  “笑笑,要我说,你就该找个能压得住事儿的人替你守着,要是一直有人照顾着,你也不至于又长怪东西。”
  褚年左避右闪,自从符灰炖汤那件事儿之后,他就对自己的亲妈有浓浓的心理阴影,面积比他住的小区都大了。
  “你有什么事儿赶紧说行么?坦白说吧,自从上次你带个男人来堵我门之后,我就不想让你再进我家门了,你知道吗?”
  明明语气已经很重了,褚年的妈妈却还不放在心上,只一直看着他的肚子。
  “有话你就说,说完了就走,你要是不说,咱们就在这耗着。”
  “我说你不知道照顾你自己,你还连你家门都不让我进了啊?唉,算了……”
  褚年的妈妈笑着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红兜儿,作势就要往褚年的手里塞。
  “这是什么?”
  “这是除病去疼的符,一张二百块钱呢,你可得收好了。”
  褚年不想要,两只手都往后背着,连碰一下都不愿意。
  “我不要,我跟你说啊,你给我的什么东西,我都不会收了。”
  “嗐,你这孩子,你怀着的是我的孙子,我还能害你不成?你拿着,我跟你说,你拿着这个,做手术的时候就不疼了,这样啊,咱们就不用打麻药了。”
  不用……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我做手术怎么可能不打麻药?!”那可是在肚皮上开口子,怎么可能不打麻药?!
  褚年的妈妈看他的样子,皱起了眉头,那眼神仿佛是褚年自己不懂事儿似的。
  “你可是怀着孩子呢,怎么能打麻药呢?你不知道吗?打了麻药,到时候药都进了孩子脑子了,那是胎毒你知道吗,生出来的都是傻子!”
  “我看你才是傻子!你想怎么样?你想让我生捱一刀啊,你怎么不自己试试呢?啊?拿着这么符就来糊弄我,你还有没有点儿人性了?你真信这玩意儿能让我做手术都不疼吗?还是你就想忽悠我为了什么胎毒什么不伤了脑子,就、就不用麻醉了?!”
  褚年觉得他妈真的是每次都能突破自己的底线。
  “为了孩子你忍忍怎么了?你怎么不想想你之前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要是这个再被你作没了作坏了,我们老褚家……”
  “去你的老褚家,你们老褚家可还有个西厂的寡妇呢!你给我走,你不走我就报警!”
  “我什么都没干,你报警有用么?余笑,我告诉你,我可跟你妈说了,你做手术的时候我陪你去,到时候你要是敢用麻醉,我就敢不签字,咱们就耗着。就你还跟我横,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妈就能帮你惯着你自己,她也不想让你打麻药,不然怎么把我叫来了,就是自己不想当这个坏人呗!”
  “砰!”半个西瓜被褚年狠狠地砸了出去。
  “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第63章 你不如余笑
  褚年的妈妈并不想离开,她觉得自己占理得不得了,不仅态度上理直气壮,语气上也是语重心长:
  “余笑,你仔细想想,你打了一针麻药,你是一时不疼了,对我孙子来说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你想想褚年现在这个样子,孩子可是你将来一辈子的依靠啊。”
  一辈子的依靠?
  这六个字褚年昔日听过无数次,从小到大,那时候他是被依靠的。
  而今天,第一次,他意识到了这几个字是多么的可怕。
  就他肚皮里这个小东西,这就是他一辈子生命的牵系和人生的重点么?那他呢?站在这儿的、活生生的、能喘气、有悲喜,努力向上攀登在这个社会里的他呢?
  甚至都不用什么一辈子,就现在,就现在!他呢?
  他那个把他当成“一辈子依靠”的妈,嘴里还在说个不停。
  “你不走是么?”
  深吸了一口气,他眯了一下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脚蹬掉了一只鞋子,闹吧,闹吧,看谁能闹过谁!
  “救命啊!我婆婆要杀我!我婆婆疯了!”
  声音里是真实的凄厉又绝望。
  拎着菜路过的阿姨伯伯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看着这一地的狼藉,那个伯伯大喊了一声:
  “你干什么呢?”
  很喊的人是褚年的妈妈。
  她笑着说:“我儿媳妇跟我闹脾气呢,你们不用管。”
  伯伯脊背笔直地说:“怎么能不管?你把人逼成这样了别人管不是应该的?”
  说着,他就站在了两个人中间。
  和他一起的阿姨蹲下来,拉着褚年的手臂,嘴里说:
  “还好意思说是别人婆婆,看着你儿媳妇坐在地上都不拉一把,敢情儿嫁进你们家就是卖给你们家了?喊打喊杀由着你们?别哭,有事儿跟阿姨说,阿姨解决不了就找居委会,居委会解决不了就找警察。”
  这位阿姨不说,褚年都没发现自己的脸上竟然有眼泪。
  “阿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谁能救救我呀!我现在怀着孩子呢,查出来有个囊肿得做手术,结果她跟我说不让我用麻药,说是给个符就不疼了!阿姨,她之前还拿符灰炖汤给我喝……”
  说起自己亲妈做的事儿,褚年能说两个小时不带喘气儿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居然积攒了这么多的怨气,这么多的委屈。
  他的哭喊不止引来了这对夫妻,还引来了别人。
  有个路过的阿姨对着微信里说:“刘主任,你快来,7号楼这里家庭纠纷闹起来了。”
  又有人叫了保安。
  人来得越多,褚年就越做出了委屈的样子,一时抱着肚子,一时捂着眼睛,一时抓一下头发,如何让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去“体面”,褚年需要去殚精竭虑地去想,可如何让自己“不体面”他觉得自己意外地有天赋。
  “妈,我求你了,您不能趁着褚年不在就一次又一次地折磨我呀,不打麻药在肚子上开洞,你这是要借着孩子的名头弄死我啊!”
  “我怎么是折磨你了?你这个孩子是听不进好话去了?我……”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褚年的妈妈略有些气虚,脸上挂了笑,又说:
  “我也没做什么,她是自己坐地上的,还拿西瓜来砸我,你们看看这地上。”
  这些话是对着那些围观的人说的。
  还没等褚年说话,那个扶着他的阿姨直接开口了:
  “行了,你别瞎说了,你儿媳妇天天在我们楼里进进出出的,哪天不是干干净净,看见我们都知道笑,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对呀,你别在我们这儿演戏了,小余什么样儿我们能不能知道么?我也知道你!从前是十天半个月来一次,跟个检查工作的领导似的,你媳妇还总是送你一直到小区门口,你看看你穿得干干净净……你再看看你儿媳妇现在的样子,这都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上次我家孩子在小区里乱跑,就是这个姑娘给送回来的,哎呀,这才多久过去,我都不敢认了。”
  捂着脸的褚年有点呆滞。
  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都知道“余笑”,还说现在的“她”是被婆婆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有那么差么?
  嘴里呜咽着,他透过指缝,看见了无数同情的眼神。
  褚年的妈妈还要狡辩,一个年轻人开口呛她:
  “快得了吧,你要是真好心,怎么是你儿媳妇摔西瓜?西瓜是谁拎着的?她怀孕了你还让她拎着一堆水果菜,你自己手里空空的,你还好意思说是对你儿媳妇好?哪儿好了?帮她健身呐?”
  “怎么回事儿?”一个中年男人打头儿,带着几个人穿过了人群。
  跟在他后面的保安说:
  “刘主任,这个是住户的婆婆,之前就来闹过事儿,上次还闹进了派出所。”
  被叫称“刘主任”的领头男人是居委会主任,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他说:
  “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事儿,你丈夫呢?他在哪儿呢?你怀着孕呢,他自己不管他自己亲妈,怎么就让你们两个在这儿闹腾,能闹腾出什么结果?”
  褚年哽了一下,说:“我老公在外面出差,我老公在的时候我婆婆不敢来闹的。”
  听了这话,男人转身看向褚年妈妈,一脸的严肃郑重,说:“合着你也知道谁好欺负?我跟你说,大姐,老思想你得变变了。
  第一,身体出了问题,得听医生的,医生怎么说咱们怎么做,这叫遵医嘱,不是你凭着老思想、老经验和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就能去做决定的。
  第二,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找你这叫宣传封建迷信,你这种做法我们是得找警察来处理你的!
  第三,你儿媳妇和你儿子那叫结婚,知道什么是结婚么?就是结婚证两个人一人一本,一样厚薄,上面的结婚照也是两个人头并头一样高,没有谁比谁矮一头,这叫平等。”
  刘主任一看就是老办事员,气势足,说话清,道理明,不是寻常和稀泥的态度,他一边教育着,一边带着人把褚年的妈妈往小区外面送。
  褚年的妈妈想说什么,都被他给挡回来了,还有两个女的居委会工作人员拦着她,不让她折返回来再闹。
  “余笑!你!我跟你讲,你做手术的时候……”
  听见自己的亲妈还在叫喊,却又被人拦下了,褚年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再次胜利”的喜悦。
  单元门口,人群渐渐散了,他捂着自己的肚子,柔软的布料下面,他好像又摸到了余笑身上的疤。
  “没事儿了,唉,你老公……不是我说,这也太不像样了吧?自己的亲妈不能自己管么?”
  “不是……不是她的问题。”
  褚年很沮丧,声音低低的,他说的“她”是余笑,别人当然不知道。
  “怎么不是他的问题?你也太……”开口就带着辣椒气的年轻人还带着分明的爱恨,话却被揽着褚年的阿姨打断了。
  “好了,回去好好休息,没事儿,实在不行啊,我就联系一些业主,咱们跟物业保安商量一下,以后要是你婆婆再来,让保安帮忙拦一拦,不过最好还是你和你爱人商量一下,很多事情啊,他出面最有用了。”
  褚年“嗯”了一声。
  他买的蔬菜被人捡了起来,里面还多了一包不知道谁买的甜瓜。
  上电梯的时候,他看着镜门上照出来的自己。
  真的狼狈、落魄……
  “你不如余笑。”他对自己说,
  十几分钟之后,远在京城正在吃晚饭的余笑接了一个电话,是居委会打过来的,短暂交谈过后,她想了想,给褚年打了电话。
  那时的褚年刚在网上搜完:“孕妇做手术能不能麻醉”。
  看着母婴论坛里满眼都是:“当然不能”、“要为孩子着想”、“生完了再做手术,孩子要紧”、“你去了医院也没人给你治”……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有病吧这些人?
  他陡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世界明明是在向着一个方向前进的,偏偏就有一些人被困在原地,甚至在往后退。
  困住她们的是孩子么?
  摸摸肚皮,褚年摇了摇头。
  “刚刚你妈又去找你了是么?你还好么?”
  通过热心的居委会阿姨,余笑清楚地知道了褚年当时有多么凄惨,当然,出于阿姨调解家庭纠纷的必然需要,她所知道的更甚过真实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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