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歌姬像打造得极逼真,眉目含情,嘴角含笑。女子看上去约莫双十年华,梳着一个堕马髻,左侧簪着金色发钗,右侧耳后别了一朵白色莲花,双耳缀着耳坠,青色的大袖衫敞着,露出里面青金色的背心,胸口大片大片的肌肤暴露在外。一只玉足微微绷起,向前伸出,仿佛要下一秒就会从那供台上婀娜多姿地走下来。
“奴家应他们的愿,本就是有所图,但这是奴家的小秘密,怎能轻易告知他人。”
林菀:“……”
傅予安:“……”
白沂:“……”
能把不要脸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这邪物也是挺厉害的。
第19章 受伤
三人望着歌姬像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巧言令色的邪物。别的邪物通常上来就是干架,能动手绝不和你多说一句话。
“公子,你就饶了奴家吧。”
歌姬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拂在脖颈处,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林菀发现每次只要歌姬一开口说话,白沂设下的锁魂阵就会减弱:“这歌姬还有修为?”
锁魂阵虽然十日才能彻底结阵,但它对邪物的伤害却是从设下那刻就开始的,歌姬已被困十日竟还能与白沂相持不下。
“有。”白沂面色难看,“斗城中那些邪物就是它的嘴,在外面替它觅食,外面只要有人被杀死,它的修为就会增加。”
难怪。
歌姬都被困住还敢如此猖狂,淫词秽语张口就来。
“公子真是没趣极了。”
随着话音落下,供台上那歌姬像浑身散发出红色的光芒,像极了血色。与此同时,锁魂阵散出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白沂忙从怀中拿出四五道早已画好的纸符,分别定在阵法各角。
歌姬像突然猛地一颤,下一秒,那原本定在眼眶中的眼珠灵活地转了转,嘴角的笑意越扬越高,鲜红的嘴唇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那只半抬起的足慢慢踩了下去,腰肢也随之摆出。
当真是千娇百媚,风姿绰约。
奈何那双玉足是石头做的,歌姬看似轻飘飘一脚下去,直接把琉璃地面给踩出了一个坑来。
林菀看着都肉疼。
这一脚下去得踩没多少钱?
歌姬完全不受影响,它抬手抚了抚发上别着的那朵白色莲花,眼波一转,媚眼如丝地望向傅予安。
“这位公子也好生俊俏。”
——回应它的是傅予安那张能冷死人的脸。
歌姬媚笑着抱怨道:“公子真是不解风情,都不理理奴家!”
傅予安跟没听见似的,站在一旁正眼也不瞧歌姬一眼。
林菀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轻笑了一声,压低声音对白沂道:“这歌姬是来斗城前就已化为邪物,还是随潘王爷来斗城后化为邪物的?”
白沂坐在阵法中央一动不动:“看它修为应该来之前就是邪物。”
林菀嗤笑一声,眨眨眼道:“潘王爷一腔情意,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白沂抬眼看她,也笑道:“怕是那潘王爷早就知道。”
林菀耸耸肩,算是默认了白沂的话。
傅予安看着低声交谈的两人,缓缓皱起了眉。
不知道为什么,他讨厌看到这幅景象。
很快傅予安就整理好表情,他伸出手拉了拉林菀的衣摆:“师姐。”
林菀侧头看他:“怎么了?”
傅予安笑得一脸无害:“没事,我就是想叫一下师姐。”
林菀额上青筋跳了一下:“给我老实待着。”
说完,林菀走到阵法一角仔细研究起那些纸符。
傅予安的目光一直跟着林菀的身影,直到她弯下腰研究那些纸符才收回,侧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坐在阵法正中央的白沂。
他眼神充满狠意,像是在无声的警告着什么。刚刚在林菀面前乖巧温软的人好似不是他般。
白沂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摸出纸符定好,再抬头看傅予安时,他面色如常,站在林菀身旁跟着她一起研究纸符,时不时低声交流几句。
那歌姬似乎十分忌惮这阵法——它只在外围不曾靠近过。
它站在阵法外不远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半晌它轻声笑起来,绕着圆形阵法走动,腰肢轻摆,玉足轻抬,姿态优美至极,娇媚至极,活脱脱一个风情万种,魅惑众生的美人。
如果不要每一脚踩下去,再抬起来必有一个大坑的话,应该会更美。
歌姬手腕一转,涂着鲜红色蔻丹的纤长手指抚上肩头,将一侧的青色袖衫褪至手肘,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纤手从肩头缓缓移至头上,将左侧发间簪着的金色发钗一支一支拔下,它媚眼一挑,朱唇轻启。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妆;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三人皆望向歌姬,不解她为何突然开始唱歌。
歌姬手下移,从胸口处划过,停在锁骨与胸口相连处揉捏起来。
“红绡一副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
“芙蓉失新颜,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
……
白沂脸颊迅速爬上红晕,他扭过头:“勿听勿看!这词能魅惑人心!”
林菀:“……”
这他娘的也行?
这邪物还真是不一般啊,别的邪物靠一身修为行走江湖,它倒好,放着修为不用,靠淫/词艳曲行走江湖。
林菀一侧头,发现身旁的傅予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歌姬,一副魂儿都给勾走的模样。
林菀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干嘛呢!”
这男主怎么回事,刚从邪物手上给他救下来,怎么一点记性也不长!
他万一给那歌姬迷惑可就麻烦了,自己又要费一番力气。
傅予安:“师姐?”
林菀厉声道:“耳聋了?没听见白沂说勿听勿看?”
“师姐,我就随便看看。”
林菀:“淫/词艳曲看什么看!”
傅予安哼笑一声:“那我不看了。”
那边歌姬还在继续绕着阵法边走边咿咿呀呀地唱着。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
“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
歌姬绕着阵法走了一圈,也留了一圈踩出来的坑。它停下脚步,望着阵法内的三人,用唱那曲子的调子唱道:“公子这阵法不够纯正,不如奴家进来教教你呀。”
白沂心中咯噔一下。
这……邪物该不会发现了?
歌姬忽地高声笑起来,它纤手张开凌空一拂,指尖向内弯曲,怨气在掌中涌动,一丝丝暗红色光芒夹杂在其中,它举起手猛地向下一拍,阴风带起青色的袖衫在空中翻飞,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拍在琉璃地面上,它踩出的那些坑一个接着一个迅速扩大裂开——白沂设下的阵法整个凹陷了下去!
歌姬出手太快,三人根本来不及退到阵法外。林菀本就站在阵法边缘观察纸符,一个重心不稳眼见着就要撞上琉璃壁上,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揽着她的肩往回带,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师姐小心!”
温热的感觉从背后传来,林菀能清楚地感觉到傅予安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握在肩头的手突然变得滚烫起来,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她的肌肤上。
林菀从傅予安怀中挣脱出来:“多谢师弟。”
阵法受损,暗红色的光芒微弱到几乎消失,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歌姬的歌声在耳边回荡,有时近在咫尺,有时又好似在很远的地方。
“凤靴抛合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别有香。”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合装;无非瞰沉水,生得满身香。”
林菀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发热,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迅速蔓延开来,有点酥,又有点麻。
林菀心头一震,这歌姬是故意的!
它先是装作毫无规律地绕着阵法走,后又唱这淫词艳曲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是为了破白沂这个阵法!
如果它修为真那么高的话,又为何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难不成……它在装?
林菀刚想问白沂如何,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锐器划破空气的声音,直向阵法内袭来。林菀抬手对着傅予安的肩膀大力一推,自己也向旁侧身,堪堪躲过这一击。
紧接着,又是好几道锐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林菀腾空而起,在空中一转,衣袂翻飞,展袖将几道攻击全数接下,随后宽袖一挥,将发钗如数向来处射回。
“师弟!”林菀喊道。
“我没事。”傅予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你自己小心。”林菀看了看那几乎要灭掉的光,“白沂!这阵法可还能用?”
白沂点燃一道纸符,将周围照亮:“我师傅留下的符咒快不够了,我们要速战速决!”
林菀:“你师傅?”
白沂点头:“此阵是我师傅设下的,但我们只是散修,设的阵法不如世家弟子纯正,我本以为这邪物不会发现,没想到它竟如此聪明。”
他又道:“我现在将剩下的符咒一次性燃掉,这邪物……就靠二位了!”
林菀张口就说:“阵法已受损,这歌姬却不敢亲身前来,证明它在怕!它修为肯定大不如前!它放在外面的‘嘴’没有替它觅到食物!”
斗城如今早已没有百姓,这歌姬肯定饿了很久。她在赌,赌江舟他们一道进来的一行人没有被外面邪物杀害,赌这歌姬的修为已经被锁魂阵耗得七七八八。
歌姬不知为何突然噤声,念娇阁内死一样的寂静。
林菀勾唇一笑。邪物不管多聪明终究只是邪物,禁不起诈。
林菀足尖一点,向上掠去,拔出腰间长剑,凌空劈下,莹白色的光芒瞬间亮起,剑气将念娇阁内浓郁的怨气撕破,一道影子快速从怨气中掠过。
“劫!去!”
劫应声向那道青色的影子追去,林菀紧随其后。
下方的白沂在阵法正中央坐下,将纸符全部拿出,他伸出手指在佩剑上一拉,用自己的血把纸符那些咒文再次描画了一遍,一并定在阵法各角。
暗红色的光芒再次亮起,锁魂阵中的咒文闪过几丝金光,突然像藤蔓一样向上涨起,直朝一处而去!
林菀一路追着那歌姬在念娇阁内绕来绕去,那歌姬只躲不攻,直到念娇阁外传来地面震动的声音,林菀面色一变:“白沂!快点!它在唤城内那些邪物!”
这歌姬果然在装!
它是想先破了白沂的阵法,再拖延时间等它的援军来帮忙!
白沂伸手又是在剑上一拉,起身到阵法各角,将那些纸符上的咒文全部重新描画一遍,随着一道道纸符画好,白沂额头冒出冷汗,脸色变得苍白。
他别在腰间的锦囊突然开始躁动起来,粉色的光芒透过布料照出,一声声撞击声在念娇阁内响起。
白沂灵光一闪,对林菀道:“破了那歌姬像!”
最后一道纸符画完,锁魂阵光芒暴涨,那些红色的藤蔓越过劫快速向前伸去。
那歌姬突然身子一转,调换方向,像另一侧掠去。
那个方向……
林菀心下一惊,朝斜前方喝道:“师弟!躲开!”
这念娇阁总共就那么点位置,她和那歌姬绕来绕去又绕回了锁魂阵上方。先前她唤傅予安时,声音就是从斜前方传来的!
“看来软柿子在这里啊。”歌姬道。
傅予安靠在柱子上,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