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有47条染色体——匹马孤征
时间:2019-08-31 08:27:27

  “出什么事了?”
  “细节呢,我不方便说,反正跟这边的案子也没什么关系,受害者也没死,但是情节实在是太恶劣,传到部里之后,马上被列为挂牌督办案件,限期一月,必须破案。”
  “人没死,就被列为公安部挂牌督办案件?”这个信息不禁让江昭阳有些心惊肉跳,他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受害者有几个啊?”
  “就一个女人。”
  武志杰撂下这话就朝他摆了摆手,带着一行人上山去了。
  现在的武志杰别说是礼貌了,连风度都不要了。
  看着他匆匆忙忙,风风火火的背影,江昭阳有些发愣,忍不住在心里来回忖度道:
  “一个洪川的女人,还活着,公安部挂牌督办……”
  其实江昭阳知道,所谓的“挂牌督办”其实只是一个说法,并没有“挂牌”的实际动作和类似于“牌”的东西,主要目的是想督促地方限期破案。
  如果能破案的话,当然是好事一桩,不仅有荣誉和战功,而且每人还有一笔不小的奖金,但如果破不了案,或者没有十足的信心破案的话,地方上的负责人则大多是武志杰刚才的那种状态。
  看到江昭阳走下山坡之后,颜以冬马上凑了上来,表情关切地问:
  “上边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有些复杂。”江昭阳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你带手机了吗?”
  “嗯,带了。”
  “你百度一下——洪川恶性案件,看看昨天和今天有什么新闻?”
  颜以冬听话地打开了手机浏览器,片刻后,有些奇怪地摇了摇头。
  江昭阳点了一支烟,忍不住用手挠了挠脑壳,“大·爷的,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到位!”
  “为什么让我查这个?”
  “刚才武队说洪川又发生了新案子,不过跟这里没关系,可我觉得很奇怪。”
  “有哪里奇怪了?”
  “怪就怪在被害人只有一个,是个女人,还没死,就被列为公安部督办案件。”
  “这有什么奇怪的?”颜以冬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你就是个白·痴”的表情。
  “那是你不懂。”江昭阳抽了口烟,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凡是部里挂牌督办的案子,那都是根据内部的筛选程序确定的,主要从社会影响程度、涉案金额、死亡人数、作案手段等多个方面进行衡量。就武队刚才说的情况来看,受害者只有一人,而且人还活着,网上还没有一点留言,凭什么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案子能被挂牌督办?”
  颜以冬转着脑袋想了想,最后放弃似地摇了摇头,“听你这么讲,是有些奇怪,那你觉得是靠什么呢?”
  “武队刚才提了那么一句,说这个案子‘情节非常恶劣’,也就是说在洪川的另一个地方,发生了一起让部里的领导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案件,虽然被害者最后没死,但恐怕发生的事情比死可怕多了,但奇怪的是,武队为什么能一口咬定那起案件和这里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难道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颜以冬推测道。
  “不对。”江昭阳摇了摇头,“如果他已经锁定凶手了,就不会是刚才那副表情了。”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通过上边了解一下案情?”
  谁知江昭阳马上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们国家安全部和公安部毕竟职责不同,而且我也不喜欢把手伸到别人家里去,就先这样吧!他不想说,我们也不能硬跟着凑热闹不是,你先跟我去个地方吧。”
  颜以冬快走了两步,马上与江昭阳并肩同行。
  “咱们去哪啊?”她有些疑惑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步行了大约十分钟,在经过多番询问之后,江昭阳拐进了村口一处铺着青石板的小巷里。
  那个小巷看起来非常老旧,两侧的青砖表面早已风化成沙,用手指轻轻一划,那些青色的粉末就像芒草的种子一样,凄凄落落地飘散在了风里。
  小巷虽然破,不过挺深,颜以冬往前走了十几步,晨风吹来,起了一身寒意,她又忍不住抱怨道:
  “江队,刚才你一直打听的人到底是谁啊?”
  江昭阳不答反问:“你听说过村志吗?”
  “村志?就是那种地方志呗,记录村庄变化的。”
  “对,这里就有一位村志编纂人。”江昭阳脚步一顿,“到了……”
  颜以冬转过头看着江昭阳面前斑驳龟裂的黑色木门,透过木门间的缝隙,她还能清楚地看到院内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寒风一过,便把整个院落洒成了一地金黄。
 
 
第13章 不祥
  “有人吗?”江昭阳敲了两下门。
  不多时,一个身形佝偻的黑色身影伴随着拐棍清脆的落地声缓缓朝门口靠来。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警察,找你了解点情况。”江昭阳撒了个小谎。
  门内的老者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不过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依旧选择默默地把门栓落了下来。
  院门打开之后,颜以冬看到里面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拄着一根树皮还没剥干净的拐棍,花白着头发,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浅灰色的小袄。他本来就矮,还佝偻着身子,给人一种知道得太多,被秘密压弯了脊梁的错觉。
  老头吃力地抬头看了江昭阳一眼,面无表情地抖了抖花白的胡须,“进来吧。”
  他拄着那支树枝拐棍,一瘸一拐地在前边引着路,径直穿过中央那棵巨大的银杏树,走进了堂屋里。
  进屋后,老人招呼他们坐在了明清风格的旧椅子上,这套家具显然已经用了许多年,椅子的扶手位置已经剥落了一大·片油漆,露出了木头本来的颜色。
  “大·爷,您这院子够宽敞的啊!”江昭阳看着眼前同北京四合院的布局极像的院落感叹道,“同其他人相比,您这也算是‘豪宅’了。”
  “这算什么豪宅。”老人有气无力地咳嗽了一声,“不过是祖上留下的一些破砖烂瓦罢了。”
  “就您一个人住?”
  “嗯。你们不是洪川的那帮警察吧?”
  “为什么会这么问?”江昭阳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就开始的时候找我这孤寡老头子搞过一次调查,但我同那家人离得远,平时连话都没说过,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您没老伴吗?”颜以冬好奇地问。
  老者表情复杂地一笑,“原来有过……”
  江昭阳心里一动,“您老伴是怎么没的,能跟我们讲讲吗?”
  “这跟那家人有什么关系吗?”老者耷·拉着的眉头动了动,表情似乎有些不满。
  “很可能有关系。”江昭阳的语气毋庸置疑。
  老者垂下头,叹了口气,“我个头小,又驼背,一条腿上还有毛病,村里村外的姑娘都没人愿意嫁给我,她是我花钱从外边买回来的女子,就在我们办完喜事后没几天,她就自己跳河死了。”
  “跳河……”江昭阳忽然想起第一对被害人那个突然跳崖的儿子来,以及武志杰说过的村里经常有人自杀的传闻。
  “您夫人是几年前走的?”
  “到今年正好十八年。”老人想都没想地回答道。
  “您觉得……她是自杀吗?”江昭阳忽然间问了一个让颜以冬感到匪夷所思的问题。
  那老者一愣,目光攸然停顿在院落中的满地金黄里,他一直这样沉默了很久,最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江昭阳又要张嘴,颜以冬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口,一脸不忍地摇了摇头。
  江昭阳也知道此刻对着这样一个的孤寡老头硬扯些陈年旧事,确实很不人道,不过他依旧果断地扯开了她的手,直白地问道:
  “既然是你买来的女人,那你平时对她怎么样?”
  谁知老者突然一笑,同样直白地反问道:“你看我像经常打女子的那种人吗?”
  江昭阳很配合地摇了摇头,老者忽然收敛起所有笑容,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是苦命人,她也是苦命人,苦命人何苦为难苦命人!如果不是有人看到她是自己跳河的,我也不会相信她会干这种傻事,一个好端端的人,一个昨天还有说有笑的人,突然间说没就没了,这都是命……”
  说完这话,老人垂下头,握紧了手里的拐棍,门外明亮的阳光透过日渐凋落的银杏树打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忽明忽暗。
  一阵沉默后,颜以冬抬头又看了一眼挂在正门墙上的那副对联,全联一共八个字,一字一纸,白纸贴在白墙上。上联写的是“生死有定”,下联写的是“岁月无常”,颜以冬忽然觉得这不是一副对联,是字的主人在书写一种道理,一段人生。
  这时老者突然开口问道:
  “你刚才说是来调查村里案子的,那案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负责编纂村里的村志吗,对村里人的生老病死应该也最了解……”
  “村里人的生老病死……”老人指关节突然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你问这干嘛?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只有在您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我们才能知道。”
  江昭阳突然眯起了一只眼,死死地盯着老人的手,颜以冬瞬间感觉身边的空气随之猛然一寒。
  老人干巴巴地一笑,“你是不是想知道这村里的人都是在哪一天来的,又是在哪一天走的?”
  “嗯。”
  “你要的那东西不叫《村志》,应该叫《生死簿》,我这没有,你应该去找阎王爷问问。”
  江昭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对老人突然间地抖机灵有些猝不及防。颜以冬努力克制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如果不是看到江昭阳正一脸寒霜,眉头也是越皱越紧,她真想笑出声来。
  老人虽然年老体弱,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识好歹,眼前这个“警察”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多少让他有些不舒服,他随即解释道:
  “虽然我这没有《生死簿》,不过情况大体也了解一点,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这村里的人口守恒,到底是在哪一天被打破的?”
  听到这个问题,老人表情轻蔑地一笑,“这村里的人口到底从哪一天开始变化的,其实你根本用不着专门来问我,村里人都知道——这规律是被那个孩子的出生打破的。”
  “孩子?”江昭阳表情一愣,“哪个孩子?
  老者往上捋了捋额前花白的头发,嗓音低沉而凄切,“就是秦玉,那个住在半山腰上的孩子……”
  “那个孤女?”
  “对,我们都叫她……‘不祥之人’。”
  江昭阳和颜以冬从老者家里出来的时候,银杏树正随着越来越寒的风落着叶子,老者独自一人伫立在门前,白发混在黑发间,形影相吊,形容可怜。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颜以冬问。
  然而,江昭阳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只顾一个人抽着烟,若有所思地闷头走着路。
  看着他一路沉思的表情,颜以冬也忍不住在心里回想起了刚才他们两人之间最后的对话。
  江昭阳问老人:“为什么说秦玉是不祥之人?”
  “因为在她出生的那一天,村里同时死了两个人。一个跟我女人一样跳了河,另一个是村里的一个傻·子,他进山后从悬崖上摔了下去,最后连尸首都没找到,1007人最后变成了1006个。从那规律被打破后,村里的人死的死,残的残,现在的年轻人被吓得只要过了十六岁就一门心思往外跑。”
  “你们又怎么能确定那傻·子是从悬崖上摔下去的?”江昭阳点了一支红双喜,表情狐疑地确认道。
  “悬崖边上有他脱掉的衣服,崖底有一滩血,就是人找不到了。”
  “那他是怎么变傻的?”
  “小时候皮得很,被他老头用铁锹把脑袋砸坏了。”老者用手指了指脑门,“这有个坑。”
  ·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老人说秦玉是个不祥之人之后,颜以冬突然对这个案子有了兴趣。
  在村委会门口的银杏树下,她收拾了一下露出的白衬衫,同时抬头看了一眼江昭阳,他正坐在树底的长椅上,翘着二郎腿,闷闷不乐地看着头顶的一树金黄。
  “你怎么了?”她走过去问。
  江昭阳皱了皱眉,“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一种很讨厌的感觉……”
  但他却没有明说那种“讨厌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只是表情阴郁地盯着自己从嘴里溜出的一缕缕青烟在冷风中慢慢消散。
  “我听他们说刚才的碎尸案只找到了三个人的遗体,不是失踪了四个人吗,怎么少了一个?”颜以冬主动问道。
  江昭阳摇了摇头,“不能这么说,虽然是失踪了四个人不假,但这四个人是分两批失踪的,现在被害的应该是三个年龄大的,那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还没找到,估计……也很难找到了。”
  “分两批?你的意思是说——有两个凶手?”
  “是啊,至少有两个凶手。”
  颜以冬脸色一白,抬头看了看四周风景如画的山野美景,“你别吓我!”
  江昭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第一个凶手杀了那一对夫妻,囚禁或者已经残杀了那个十八岁的青年,第二个凶手则杀了刚才找到的那三个被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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