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有47条染色体——匹马孤征
时间:2019-08-31 08:2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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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相册
  半年后,颜以冬的身体养得差不多了,在她的再三要求下,江昭阳又陪她去了一趟佛手坪。
  时间已是初夏,整个佛手坪的佛手银杏都长满了新叶,一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
  颜以冬挽着他的手,两个人并肩走在村里用青石板铺成的羊肠小道上,她突然问:
  “佛手坪要重建了,你知道吗?”
  江昭阳点了点头:
  “沈建国带李行墨来北京的时候,我就听他说了。通过政府招标,地已经被一个财团买了下来,村里要建博物馆、酒店和农家乐,山上要搞蹦极、玻璃栈道和攀岩,地下还要开发溶洞观光、古墓探险,当然,还有那个独一无二的地下寺院。”
  颜以冬看着远处几个穿着工作服的施工人员,忍不住感叹道:
  “现在看上去,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原来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没有人会永远记得,所有人都擅长遗忘。”
  颜以冬突然用指尖狠狠地掐了他一下,“你这人……”
  “怎么了?”江昭阳一脸不解。
  “我有时候觉得你的脑子跟正常人真的很不一样!”
  看着她鼓得圆圆的腮帮,江昭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马上问道:
  “我记得半年前,你昏迷刚醒的时候,看到我一下就哭了,为什么会哭呢,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颜以冬的脸色一紧,松开了他的手,突然往前快走了几步。
  不过没走过远,她又忽然停下,重新挽住了他的胳膊,问:
  “你真想知道?”
  “嗯。”
  “因为我当时看到你的背影,突然有点心疼。”
  江昭阳一笑,又问:
  “那后来为什么又生气了,好长时间都不肯理我?”
  颜以冬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绯红,她跺了跺脚:
  “谁让你满脑子都想着破案,从来都没想过我。”
  停了停,又说:
  “别人家的男朋友一看到自家昏迷了一个月的女朋友突然醒过来,高兴得嚎啕大哭。您倒好,一看见我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人骗了——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神仙反射弧?”
  看她真生气了,江昭阳挠了挠头,没敢说话。
  “还好后来你证明了自己当时的怀疑是对的,如果最后发现凶手没换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我这次算是过关了?”江昭阳嬉皮笑脸地问。
  颜以冬朝他扬了扬下巴:
  “你别光惦记着过关,多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
  “是是是……”江昭阳连声附和。
  颜以冬表情一收,又问:
  “我听佟姐说,你审讯李行墨的时候,空手套白狼,硬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让李行墨认了罪。尤其是在最后,你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放弃了抵抗,你当时对他说了什么?”
  江昭阳一愣,没想到她会打听这件事,他不答反问:
  “你最近没再做噩梦吧?”
  “没有啊。”颜以冬睁大了眼睛,表情有些懵。
  江昭阳点了点头,从兜里翻出手机,点开了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随后把手机递到了她的手上。
  颜以冬接过手机一看,照片拍的是一份由医院出具的染色体检验报告。
  放大图片后,她看了看受检人的姓名和报告结论,不禁惊呼一声:
  “我的天……李行墨怎么会有47条染色体?”
  江昭阳却只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解释。
  停了停,颜以冬又问:
  “难道是21三体综合症?”
  江昭阳知道她口中的21三体综合症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唐氏综合症。
  不过还没等他反驳,颜以冬自己就已经觉出不对劲来:
  “那也不对啊,李行墨的智商发育也不落后啊,怎么可能是先天愚型呢?”
  江昭阳不忍心让她继续纠结下去,提醒道:
  “你再往后翻!”
  颜以冬马上又拿起手机,往左滑了一下,发现后面还有一份染色体化验报告,不过这份比刚才那份更离谱!
  “这是什么呀?”颜以冬整个人完全看懵了,“这个人怎么会有48条染色体呢?”
  她又看了一遍受检人的名字,着急地问:
  “这个嫌疑人X……是谁啊?”
  江昭阳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
  “嫌疑人X就是李行墨的亲生父亲。”
  “那这个嫌疑人X到底是谁啊?”
  颜以冬真急了,连追问的声调都变了,江昭阳却突然吁了口气,看了看远处树荫下细碎的阳光,轻声反问道:
  “小冬,你一个人站在北方的雪地里看过天上的星星吗?”
  颜以冬不知道他又发的什么疯,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江昭阳却仿佛根本就没看她的回应,一个人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么多星,那么灿烂,那么落寞……”
 
 
第111章 葬佛
  听他说完,颜以冬忍不住踮了踮脚,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想到他的额头不仅不烫,反而沁凉无比,一点汗也没有。
  “不用摸了。”江昭阳轻轻攥·住了她的手腕,平静地望着她的双眼,“刚才那段话不是我编的,是我问巨猿首领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它留给我的答案。”
  颜以冬瞬间脸色变得苍白,嘴唇也不禁跟着哆嗦了一下:
  “不会吧?”
  她终于完全明白了过来,不过这答案太过荒唐,她一时间还难以接受:
  “你的意思是说——李行墨是樊秀芝和巨猿首领的孩子?”
  江昭阳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用掌心揉了揉她皱巴巴的小·脸,解释道:
  “在审讯室的时候,他明明被警卫按在地上,还对着我狂笑,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就强迫自己把整个案件又重新梳理了一遍,但最后还是没发现任何逻辑上的漏洞。
  另外,他对我前面提出的每个问题,都回答得非常坦诚,最后我不得不去想这样一个问题——他刚才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不过我埋头想了很久,一直都没想明白。
  难道并没有任何尚未被发掘的真·相,他刚才说的话,只是为了挽回颜面,故意诓我的?
  我又看了看他那副狼狈又嚣张的模样,觉得他不像在说谎。
  最后,直到我把目光不经意间移到了他的头顶,同时忽然联想到他那个一直没人提及的生父,那个可怕的假设才突然从我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我当时想:如果他说的真·相是这个的话,那还真不算诓我!”
  “你是说……他从生下来,头发就一直是红色的?”颜以冬咬着嘴唇问。
  “嗯,没错。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染的发,对于他这种很想从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的人来说,通过染发来改变自己的体貌特征其实很正常。
  但奇怪的是——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到最后一次见到他,中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他的发根颜色竟然一点没变。
  他后来告诉我,陈志国从小就看他不顺眼,尤其讨厌他那一头红发,陈志国一生气就拿他当出气筒,经常用剪刀随意剃他的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颜以冬一愣,“什么事?”
  “在他15岁那年,陈志国突然用刀划伤了他的脸,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颜以冬马上皱着眉摇了摇头。
  “那一天,陈志国喝得酩酊大醉,又一次把李行墨打得半死,其实在这个地方,我当时完全推理错了——我以为李行墨的脸被划伤,是他反抗陈志国的后果,其实他当时根本就没敢反抗……”
  “那是为什么?”颜以冬更迷糊了。
  “那天挨打的其实不止他一个人,除了他,还有樊秀芝,陈志国一边用木棍疯狂地抽打樊秀芝,一边一遍又一遍地问:这个红毛到底是谁的野种?
  这个秘密,樊秀芝已经藏了十几年了,那天她看陈志国是真的疯了,她怕自己被活活打死,就把真·相告诉了他。
  当时她刚新婚不久,一个人去山上采野枇杷,完全没注意到有个东西正尾随在她身后。
  事情发生之后,又因为她文化水平有限,完全不知道被猩猩强·暴会怀·孕,还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是陈志国的。
  一直等到孩子生下来,看见李行墨那一头红毛,她才突然明白过来,不过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江昭阳说完,颜以冬不自觉停下了脚步,那么多人,那么多事,现在全都搅在了一起,她竟然一时间分不清到底谁有罪,谁没罪。
  这个案子仿佛一条无形的锁链,一头始于格鲁吉亚,一头终于湖北群山。
  这条锁链,横穿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绵延了近半个地球,从非洲女人,到黑猩猩,再到无数艾滋病患者、各种雪怪野人的传说,故事发展到最后——佛手坪被屠村,政府不得不批准了那场空前绝后的国家行动。
  无数人的命运看似毫不相干,其实都被这条无形的锁链紧紧系在了一起。
  随着颜以冬脚步的停止,江昭阳也停下了脚步,他眼望远处的群山,继续说道:
  “李行墨当时跟我说,其实那一天陈志国并不是想弄花他的脸,他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听到这句话,颜以冬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直到江昭阳握紧她的手,她才幽幽地松了口气:
  “我现在脑子很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判断善恶了。”
  江昭阳搓了搓她冰凉的手指,柔声说道:
  “其实这世上没有谁生下来就是恶魔,恶魔都是人造的。”
  停了停,又说: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李行墨有反社会人格,对女性特别仇恨,所以他才会那么残忍地杀害了许韵,但许韵之后,他又不杀女人了,死的全是男人,我才发现我错了——他恨的根本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他恨的是人!是所有人!”
  他默默松开了颜以冬的手,又说:
  “但就在前不久,我再回头重新梳理整个案件的时候,发现自己又错了。”
  “什么又错了,难道李行墨恨的不是人吗?”
  江昭阳唇角微弯,苦笑了一下,“他恨的是人不假,但却不仅仅是恨人那么简单!”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前不久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你说超市货架上明明有那么多东西可以选,李行墨为什么偏偏要选一个闹钟呢?”
  “难道你没问他?”
  “当然问了。他说他也不知道原因,只是在看到那个闹钟的瞬间就决定了。
  我知道,他没有骗我,他自己确实也不知道答案,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会想:
  为什么会是闹钟呢?
  为什么非是闹钟不可呢?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
  首先从闹钟的轮廓上看,跟还没出生的胎儿很像。
  李行墨在行凶之前,心里肯定是有那个想法的,他自己也承认了,他就是想把许韵的肚子剖开,把那个胎儿拿出来,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本人并不是很清楚……”
  “所以,那个闹钟……是胎儿的替代品?”
  江昭阳点了点头,“其次,他把闹钟放进许韵的子·宫里,有一定的恶作剧性质,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样做,既能报复许韵,又能侮辱她,一想到她像傻·子一样四处找闹钟,找胎儿的动作,他就忍不住会笑。”
  江昭阳又说:
  “但是我却觉得,他那次行凶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许韵,也不是为了闹钟,更不是为了体验所谓的犯罪快·感,他行凶的目的是为了许韵肚子里的孩子,他想杀了那个孩子。”
  颜以冬脸色一白,后背陡然冒出一层冷汗:
  “那孩子又不是他的,当时也没出生,还待在许韵的肚子里,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他为什么非要跟一个素昧平生的胎儿过不去呢?”
  江昭阳突然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支红双喜。
  青烟缭绕,他的声音更是轻得像梦一样: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那就是他自己!”
  ·
  一阵风吹过,银杏树哗哗作响,江昭阳仿佛不愿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他牵起颜以冬的手,朝有阳光的地方走去。
  两个人手牵手,又往前走了两三里地,颜以冬忽然看到前方正在重修那座荒废的寺院,她忽然又想起那座被埋葬在地下的巨佛来,忍不住朝江昭阳身边靠了靠,柔声问道:
  “你说,佛手坪的人口守恒定律如果不是随着秦玉的出生被破坏的,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江昭阳扭过头,表情无奈地看了看那张写满了好奇的小·脸,解释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那傻·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没人知道。”
  停了停,又说:
  “不过,我查过李行墨和秦玉的出生档案,他们俩是同岁,秦玉稍大,她是4月出生的,而李行墨是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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