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有47条染色体——匹马孤征
时间:2019-08-31 08:27:27

  江昭阳点了点头,从里面抽·出了一支红双喜,塞进了他嘴里,同时把打火机递到了他的嘴边。
  李行墨一脸享受地抽了一口,只是在吐烟的时候不舒服地咳嗽了两声,因为他的双手被固定在了审讯椅上,可能不太习惯这种抽烟的方式。
  咳嗽了一阵后,他双眼微闭,一脸得意地说:
  “其实从你出现在地下室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很庆幸,知道那些苦我没白受……”
  江昭阳皱了皱眉,“为什么?”
  李行墨朝单向玻璃的方向看了一眼,“因为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尽管江昭阳明知道站在单向玻璃后面的那张脸此时肯定很难看,不过他依旧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们不一样?”
  李行墨弯了弯嘴角,“我也说不好,就是有那种感觉。”
  停了停,又说:
  “他们看人的时候眼睛很亮,很直,一看就知道是很拼命的警察,满脑子都想着抓罪犯,赶紧结案;而你看人的眼神很飘,很模糊,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找什么。”
  江昭阳马上自嘲似地一笑,“我要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早就把你送进去了……”
  “哼……,那是因为你忙,根本顾不上管我。你那边是不是也出了什么事,耽搁了,对了,那天跟你一起进地下室的女警察……她还好吗?”
  江昭阳的瞳孔猛然一凛,同时嘴角突然划过一道耐人寻味的弧线:
  “你知道她出事了?”
  “呵……这有什么难的!”李行墨又抽了口烟,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我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早晚会出事,她跟那时候的染姐太像了,就像一只一直在被野兽追赶,已经穷途末路的小动物……”
  听他这么说,江昭阳垂下眼,无声地点了点头,随后问:
  “对这个案子我还有几个问题,你能如实告诉我吗?”
  “可以,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要安排我跟林染见一面。”
  江昭阳想了想,点头道:“成。”
  “第一个问题:你通过北京凹头蚁得到新型神经毒剂之后,是如何得知这种毒剂能让人失忆的?”
  “这算什么问题?很简单,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做实验就行了。”
  “你是说在洪川的大街上?”江昭阳突然讶异地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个年龄还不满二十岁的削瘦少年,没想到他竟然把活体实验说得跟拿耗子试药一样自然。
  “对啊。”李行墨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既然那一窝蚂蚁顺利地活下来了,我肯定要知道它们的毒素到底跟血红蚁有没有不同,要不然我那么辛苦培育它们干吗?”
  “好。”江昭阳吃力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现在对李行墨再进行道德审判也没有任何意义,随即马上问了第二个问题:
  “我对尺八是信物,还有毛桃把他交到你手上的时间推理得准确吗?”
  “准确。”
  “你脸上的疤为什么不做手术修一下?”
  “整容的医生说伤口太深,不好处理。”
  “在你后来回到佛手坪之后,去见过秦玉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直回答非常迅速的李行墨突然间哑了火。
  “好,跳过。”江昭阳主动让了步。
  又问:
  “几年前你伪装自杀的时候,有没有跟秦玉提过带她一起走?”
  “提过。”李行墨这时突然抬起头,“有一件事你永远也想不到——当时我在山上用望远镜看到你们挖毛桃的墓了,里面是空的让你们很吃惊吧?”
  江昭阳皱了下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玉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说毛桃是她一个人挖的?”
  江昭阳表情一怔,忽然明白了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当时你也在场?”
  “没错。”李行墨自豪地笑了笑,“你肯定想不到吧!两个五岁的孩子,在那样一个漆黑的夜里,从大人睡熟一直挖到第二天凌晨,才把那个浑身是血的猴子从地下给掘了出来。”
  “是你的主意?”
  李行墨摇了摇头,“是秦玉的主意,是她主动找的我。”
  又说:
  “后来,当我看到陈志国那狗东西竟然敢糟蹋秦玉,我脑子一热,直接去了后山,用尺八找来了毛桃,我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它。它当时很愤怒,也很犹豫,毕竟它被活埋过,在被我们救出来之后,它一步也不敢靠近村子,因为害怕被那群人再抓回去。”
  又说:
  “直到我告诉它:毛桃,我们都太自私了,都只想着自己。在你被埋起来的时候,是她半夜砸窗户来求我,但我只挖了两个小时就挖不动了,毕竟我们还是孩子啊,她五岁,我也五岁,五岁的孩子能挖两个小时就不错了,但她挖了一夜啊,整整一夜,就用那个断了把的小铲子,手上的血泡最后全磨烂了,我当时以为她疯了,但现在想起来,只有她是真的想救你的,我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听他说完,江昭阳靠在桌沿上,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里。
  之后,他拿起烟盒,从里面掏出了一支红双喜,点上抽了一口之后,才再次问道:
  “当你看到陈志国糟蹋秦玉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时候李行墨嘴里的烟已经只剩下烟蒂了,他“噗”地一声把烟蒂吐在了地上,回答道: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当时觉得脑子很模糊,心里很难受,从半山往上爬,中间摔倒过好几次,我一个人木愣愣地站在泥里,回头看了看西边的太阳,感觉它就像一个鸡蛋黄,那蛋黄突然裂了,从里面流出来的都是血。”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一脸讥讽地问:
  “那种感觉……恐怕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
  江昭阳却平静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说的那种感觉,就是那种……突然想把眼前的世界完全毁掉的感觉。”
  听他这么说,李行墨忽然愣了一下,随后眯眼一笑,指着自己脸上的疤说:
  “几年前,陈志国在我脸上开了这么大一道口子,我当时捂着一脸血去找她,她当时是一边哭一边给我消毒的,想起来,她是真的想救我的,在当时,这世上也只有她是真心想救我的。”
  “所以后来你知道她自杀了,就迁怒于武志杰,让赵如新开枪杀了他?”
  “一开始我没想靠你们,我在心里问自己:我能救她吗?我反复问了自己很多遍。可是最后我发现,就算我杀了陈志国,就算我把她送出佛手坪,我还是救不了她。因为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永远也不可能给她幸福。最终能救她的,只有你们这些警察。可谁知道你们这么废物,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
  面对他的指责,江昭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也不知道……”李行墨继续说道。
  “嗯?”
  “你以为我们在地下室是第一次见面吗?”
  江昭阳瞬间睁大了眼,“难道我们以前见过?”
  “当然,只是我看见你了,你却没发现我。”
  “在哪?”听他这么说,江昭阳的后背竟然出了一层冷汗。
  “在医院,在小玉死的那天。”
  江昭阳马上蹙紧了眉,瞬间明白了自己出汗的原因。
  他问:
  “其实那天……你想过动手杀了我,对吗?”
  “是啊。”
  李行墨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他像木偶一样点了点头,脸色冷,语气更冷,声音里一点情感都没有。
  “那你最后为什么没动手?”江昭阳皱着眉问。
  “因为你哭了。”
  “就因为这个?”江昭阳把手放在额前,阖眼平静了一下,之后确认道。
  李行墨点了下头,随后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说到底,是你的眼泪救了你。”
  江昭阳轻轻吁了口气,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红双喜,点燃之后,淡淡抽了一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李行墨又接着说道:
  “虽然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根木头一样,反应总比别人慢半拍,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能感觉得出来,就像当初她想救我一样,只有你是真的想救她的。对她的死,也只有你是真的感到了痛,所以,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你这个人跟他们好像有点不一样……”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江昭阳这时突然打断了他,“既然你跟秦玉说过要一起走,她当时为什么没答应?”
  “我不知道。”李行墨摇了摇头,“她当时就拒绝了我。她说:你说这里的人很坏,难道外面的人就不坏吗?也许他们比这里的人坏多了。”
  “这像是她的回答。”江昭阳无声地吐了口烟。
  李行墨唇角一勾,从上面划过一抹冷漠的弧线,“我当时就跟她说:你待在这,等你再长大一点,那些人肯定会吃了你的,可是她不信。”
  又说:
  “结果呢?小玉还没成年,他们一个个就迫不及待地把喉咙打开,一下就把她塞进去了,不过不是吃,就跟蛇抓青蛙一样,是生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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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见鬼
  “所以你诱导巨猿,把他们全杀了,连孩子都没放过?”
  李行墨唇角微弯,横在脸上的伤疤如镰刀般锋利:
  “只可惜人没凑很齐,有几个出事前去了外地……”
  审讯室外的单向玻璃前,沈建国不禁哈了口气,使劲搓了搓手。
  “你冷?”佟星河问。
  沈建国回头看了看从头顶空调中吹出来的热气,摇了摇头:
  “当了半辈子警察,从来没见过这么扭曲的罪犯,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停了停,又说:
  “江队也真是厉害,就凭那么一点点线索,竟然推理出了这么多细节,我到今天才知道那群小子写的结案报告里面到底有多少漏洞。”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林染替警局里那群天天忙前忙后的小伙子辩解道:“毕竟我们都以为林染失忆了,直接证据就只有那几本日记,留给他们参考的素材有限。”
  沈建国点了点头,喃喃道:
  “要是早对她测谎就好了……”
  对于他追悔莫及的马后炮,佟星河摇了摇头:
  “咱们还真不能不服这个李行墨,这次如果不是有昭阳在,还真有可能被他混过去。”
  又说:
  “按照组织程序,在有日记这种铁证的情况下,谁会想着再给她测谎!测谎结果反正法院又不采纳,还浪费那钱干嘛?”
  “你是说李行墨有可能提前研究过我们的结案程序?”
  佟星河双手环臂,表情笃定地点了点头:
  “有这种可能……现在只要有网络,什么查不到。”
  沈建国微微一愣,一想也是,这时审讯室里的江昭阳又开口问道:
  “我很好奇——你让林染把你锁在教堂地下室,那个木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如果我们晚一个周才找到你,你怎么从里边出来?”
  停了停,他又补充道:
  “我可不认为你会把自己饿死在里边……”
  李行墨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些蚁酸,除了玻璃以外,什么都能腐蚀,一个木门根本拦不住我。”
  “那外面的铁门呢,就算铁门能被腐蚀,恐怕也很花时间吧?”
  “铁门能从里面打开,钥匙我提前粘在了脚底,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我借口去厕所上大号,把钥匙丢进了马桶里。”
  说完,李行墨突然出声问道: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了,我能问你一个吗?”
  江昭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说。”
  “最后这个计划我反复推敲过很多遍,我不认为里面存在很明显的漏洞,你们直到今天才对我进行测谎,这也说明了直到几天前,你们还被蒙在鼓里,你能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江昭阳皱眉想了想,随后解释道:
  “前几天你和沈队一起来北京,帮忙给一个人注射神经毒素,那个人你虽然没见到,不过刚才应该也猜到了,她就是那个跟我一起进入地下室的女孩,跟你预料的一样,她确实出事了……”
  “她出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李行墨皱着眉问。
  “因为她跟林染一样,也有超忆症。”
  李行墨一愣,随即恍然。
  他慢慢地低下了头,嘴角咧开,笑容惨淡而诡异:
  “这就是……天意?”
  江昭阳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也没问李行墨到底要不要,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火光划过,李行墨轻轻抽了一口红双喜,接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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