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江昭阳忍不住一笑,“呵……建立一个巨猿专用的自然保护区?
这一看就不像是少年的毕业设计,这么前卫的想法,也只有那群天马行空的脑袋能想得出来。
在巨猿首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应该没有太为难少年,少年最后狼狈不堪地从养殖场里逃了出来。
不过想来他的心情应该好不到哪去,因为这群巨猿的到来,让他又一次回到了十几年前,让他又一次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他的内心,再次被屈辱的烈火填满。
回到洪川之后,他肯定在租的房子里坐立难安,因为他亟需找回自己突然失去的力量感,亟需让失衡的内心重归平衡的状态。
怎么办呢?
其实很简单,杀个人就行了。
问题是要杀谁呢?
这时候要是杀一个普通人,肯定已经难以满足他。
对,杀警察!
而且他要杀的这个警察,还不是一般的警察,他就是少年在佛手坪的山上多次看到过的,那群警察的头——洪川市刑警支队支队长武志杰。
至于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武志杰,我觉得除了寻求内心平衡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觉得——武志杰是导致秦玉自杀的罪魁祸首。
在决定好杀谁之后,他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随后在市局附近没有摄像头的区域来回晃悠。
到了饭点,有不少警察陆续出来吃饭,他从里面选择了一个落单的目标,在偏僻处,他用神经毒素很快将他制服,随后命令他马上用枪射杀那个正坐在支队长办公室里的人。
赵如新进去没多久,少年就在外面听到了枪声,他的内心先是涌过了一阵狂喜,随后便感到了巨大的失落。
因为控制一个人去杀另一个人,还是不能满足他,尤其是在得知政府已经全面封锁佛手坪之后,他知道那群猩猩肯定已经把佛手坪屠村了,这让他内心的杀人欲望越来越强烈。
在12月1日的凌晨时分,他按捺不住,再次出了门,开始在洪川大街上寻找猎物。
他戴着黑色帽子,上身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右手食指拎着一个金色闹钟,闹钟随着他身体的摆动,正轻轻摇晃着。
那天他运气不太好,在街上晃悠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直到天快破晓,他才看到了正跪在不远处的楼顶,体力已经透支的陈海鑫。
人要倒霉起来,真的是喝口凉水都能噎死,醉酒开个房都能摔死。
陈海鑫本来罪不至死,但奈何他就这样倒霉把自己倒死了。
在杀完陈海鑫后,少年还是觉得不太过瘾,没过多长时间,他又随机处理了一个公交痴·汉。
在作完这一系列案件之后,他终于停手了。
他为什么会停手呢?
难道因为杀伤了几个人,他终于舒坦啦?
显然不是,他内心深处变·态的杀戮欲望还远远没有得到满足,他之所以会停手,是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他不得不选择停手,去策划另一个事情——他的‘金蝉脱壳计划’。
这个计划他应该构思了很久,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应该也是很矛盾的,因为这个计划涉及到了林染。
为了顺利完成整个计划,他必须牺牲掉林染。
这里面就牵扯到一个问题——少年对林染到底怀的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是爱?是喜欢?还是一种孩子对母亲的依赖?
这些情感或许都存在,连少年自己都说不清。
少年很聪明,也很冷静,尽管他纠结,但知道再纠结也要马上决断,因为警察可不会因为他的纠结,放慢调查的脚步。
在经历了漫长的心理挣扎之后,他最后还是选择执行了这个计划。
其实,设身处地地替他想一想,在当时的环境下,他根本别无选择——为了活下去,他必须放弃林染。
我不知道少年有没有反思过——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导致现在必须放弃林染,来保全自己?
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我相信他肯定能想明白,不久之前,他犯下了整个案件中的第二错——他不该替林染报仇,不该告诉那些巨猿养殖场的真·相。
在巨猿首领提出谈判条件的时候,其实它们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警察再笨也会马上反应过来——肯定有人在幕后操纵这群巨猿。
警察一旦觉察到这一点,肯定会马上启动对李思刚社会关系的全面调查,林染也早晚会暴露在警方的视线里。
而林染一旦暴露,也就意味着他的处境也不再安全。
所以,从他鲁莽地决定要给林染报仇的那刻起,林染的人生就已经被他决定了。”
说完这句话,江昭阳突然收住了脚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目光如电,饶有兴趣地盯着眼前这个面如沉水的少年:
“说到底,是你一手把林染抬到了烤架上,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你之所以会让她陷入这种境地,恰恰是因为你对她的喜欢。
这故事是不是很讽刺?
另外,少年在设计了整个诡计之后,也并不忍心让林染真的落网,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应该是先让林染去美国待一段时间,他自己则留在国内暗中观察警察的调查进度。
如果警察真的蠢,连林染都发现不了,他也许会让林染回来;如果林染暴露了,他会马上飞到美国,带林染从美国再逃往其他国家。
同时,他还为整个计划上了一个保险——那就是林染中途一旦被捕,就要马上给自己注射神经毒素,以消除掉记忆里跟他有关的所有画面。
他的各种诡计固然令人后背发凉,不过这里面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的勇气——他竟然选择主动把自己暴露在警方的视野里。
我猜,洪川市局的刑警在机场抓捕林染的时候,那个少年肯定也在附近,对吧?
少年是在发现林染暴露了之后,才马上去的教堂地下室。
这才是整个案件中,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作案时,他丧心病狂,不顾一切;在露出破绽后,还敢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像这样的罪犯,我也是生平仅见!”
江昭阳说着打开烟盒,叼出了一支红双喜,点燃后,面无表情地抽了一口。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他问。
李行墨这时忽然抬起头来,用一对墨色的瞳仁直直地盯着他。
几秒钟后,他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冷静又讽刺的微笑:
“你说了那么多,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江昭阳很直白地回答道,“我确实什么证据都没有,因为我们手上的证据,不都是你伪造的吗?”
李行墨听他这么说,马上警惕了起来:
“嗳,警官,你别套我啊,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你说证据是我伪造的,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
“呵……我刚才就说了,我什么证据都没有,甚至连你伪造证据的证据都没有。”
说完,江昭阳抬眼看了看对面审讯椅上那张挂满了不屑的脸,知道他现在已经懒得伪装了。
还记得第一次在教堂地下室见他的时候,他胆小得被攥一下头发都会浑身发抖,江昭阳不仅有些恍惚——这人TMD真不是中戏的毕业生?
停了停,江昭阳忍不住澄清道:
“你刚才叫我警官,其实这么叫也行,不过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不算警官,跟他们干的活也不太一样……”
江昭阳说着掏出了自己的证件,丢在了他的面前。
李行墨打开证件看了两眼,不禁愣了一下:
“国家安全部……?”
“嗯,知道是干嘛的吗?”
李行墨摇了摇头。
“简单点说,是一个保障国家安全,清除一切危害国家安全的敌人,也包括潜在的敌人的机关。”
停了停,又说:
“你似乎没想到我们会介入调查?”
李行墨没说话,只是低头冷笑了一下,又开始对他的所有问题避而不答。
江昭阳也不恼,轻抽了一口烟,语气很淡地继续说道: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并不认为你会顽抗到底,正好相反,我觉得你会坦白一切。”
李行墨微微皱了皱眉,重新抬起头,发现与他对话的男人正双手环臂,站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笑得无比自信。
他从鼻孔里轻“嗤”了一声,把后背完全靠在了审讯椅上:
“你这么自信,是准备刑讯逼供?听说你们当特工的,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听他这么说,江昭阳忍不住一笑,“你是不是抗日神剧看多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是国家安全部门也明令禁止刑讯逼供,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违反规定?”
李行墨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
“那你凭什么?”
江昭阳突然一手把烟蒂掐死在烟灰缸里,转过头,表情严肃地回答道:
“其实很简单,因为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会审时度势……”
“审时度势!???”李行墨咧嘴一笑,“我还是不明白……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认罪?”
“难道你一次都没有怀疑过?”江昭阳突然问。
“嗯?”
“你让林染写日记她就写日记,你让她去美国她就去美国,你让她被捕前给自己注射神经毒素,她就真给自己注射了神经毒素……难道你就真的一次也没有怀疑过?”
面对江昭阳连珠炮一样的连番质疑,李行墨不禁脸色一变,瞬间把双眼眯成了两条缝。
片刻之后,他嘴唇微张,轻轻开合了几下。
不过,谁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但江昭阳学过唇语,就算他没发出声音,也能轻而易举地译出那几个音节。
其实李行墨说的很简单,只有三个字:
“不可能……”
译出这三个字之后,江昭阳忍不住讽刺地一笑,叹道:
“是啊,怎么可能呢?一个被你亲手注射过神经毒素的人,怎么可能没失忆呢?”
听到这句话,李行墨脖子一缩,一副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的表情,江昭阳又是轻轻一笑,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
既然审讯已经到了这一步,江昭阳也不再跟他啰嗦,直接申明了现在局势的利害关系:
“李行墨,你与整个国家为敌,犯下桩桩血案,现在还想着全身而退,是不是太迟了?
现在公安查你,国安也查你,你如果是真干净那还好说,你如果不是真干净,你觉得真的没人对付得了你吗?
原来我们不知道是你,在监控里看到你也不当做重点,现在知道凶手是你了,各个地方的监控录像应该马上就会有重大发现。
再加上你没有通过测谎,从侧面说明你不是被林染胁迫制毒的,你就不再是受害者了,至少也是从犯,在这种性质的案件里,你猜一猜从犯会得到怎样的判决结果?”
最后,他总结道:
“现在的情况是你不认罪,林染得死,你不过是比她晚死两天而已;如果你认罪,你肯定是活不了了,但林染在里面蹲几年,兴许还能出去。”
又说:
“你也是个男人,自己临死还要拉她垫背,没必要这么祸害人家吧?再说了,她要是你的仇人也就罢了,她要是真的失忆了也就算了,但现在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一个爱你至深的女人,一个为了让你活下去,心甘情愿跳入地狱的女人,或者我换另一种说法——她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在乎你死活的女人……”
“够了!”
李行墨突然大吼一声,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眼前的审讯椅。
“够了……!”他咬牙切齿地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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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生吞
江昭阳笑了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而是转过身,从档案袋里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李行墨。
那是中科院出具的毒理报告。
他同时解释道:
“林染一直有一种病,医学上叫超忆症,通俗一点,就是过目不忘。你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肯定不会一点都没发现吧?”
又说:
“这种病的病因,就是她脑中的海马体异常。海马体,就是人脑中专门储存人记忆的地方,你培育的蚂蚁毒素一旦注入人体,主要攻击的地方,就是海马体……”
李行墨低头看了看纸上各种不明所以的专业名词,又抬头看了看江昭阳,几秒钟后,他的眼神突然一动,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又低头看起纸上的内容来。
李行墨非常能沉得住气,对着那张纸反复看了将近一刻钟。
一刻钟后,他突然把手里的纸一扔,耸着肩膀低声笑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他笑得很小声,后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几分钟后,他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大笑,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唇角微勾,脸上的刀疤也随之一弯,折成了一把镰刀的模样。
“你很厉害!”他说。
“你也不差。”江昭阳双手交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齿痕16处,鞭痕59处,还有肛·门撕裂伤,对自己下手挺狠啊!”
李行墨又“呵呵”地干笑了两声,“不狠能骗得了你那么长时间?”
江昭阳没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
“能给我一根吗?”李行墨盯着桌上的烟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