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妖[娱乐圈]——云华掠影
时间:2019-08-31 08:33:09

  足够优秀的导演从来不是和观众讲解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而是用故事、用画面和镜头,直接让观众最直观的感染到人物的情绪, 让观众自然而然地跟着故事自身的进度走。
  而在这一场戏之中, 两个人眼神对峙的过程中已经开始无声无息的争夺起这场棋局的主控权, 那种无言厮杀的感觉似乎隐隐预示了后面天一门惨案时父女反目的未来。
  按着兴致勃勃抓着编剧改剧本的季南星的解释,那就是:姑媱作为纯粹一个悲剧人物的话, 她的转变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那就真的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太过符合逻辑的d电影也就失去了刺激性, 人活一生若是没有惊喜全都是套路那还有什么意思?进电影院看电影从头到尾都是套路,那我费尽力气拍这个故事也没什么乐趣不是?
  既然要顶着所有人的怀疑拍电影,那不仅要拍好,也要拍出来一个独一无二却又让人认同的版本,与其顺着大多数读者的意思把人物角色标签化定位拍摄样板戏,不如就在这几个角色之中深挖一下内核部分,玩个大的!
  ……好在他这次改剧本并不是伤筋动骨级别的大规模删改,难得仁慈一次的导演此举也成功避免了编剧拿着钢笔企图自杀的逃避行为。
  剧本的前后改动幅度不大,只是在几句话的细节上进行了一部分修改,更甚者有些地方他直接把原原本人物情绪的描写全部去掉,要求演员自己自由发挥。
  这个演员,特指楚其姝。
  ……已经完全不知道是偏爱过头还是恶意找茬了。
  “怎么会是找茬呢?我那么喜欢楚老师,”季南星一脸严肃的和别人强调着:“楚老师就是我的缪斯!缪斯懂么!我觉得文字实在是太限制她的发挥了,而且我发现楚老师特别懂我,先前那场戏我都没和她讲过戏她就知道怎么演,特别棒。”
  季南星此人,大概在“把好话说得像反讽”的技能上,过早得修到了满点。
  ……反正面对导演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告白的模样没有一个愿意信的,即使这位一向思维天马行空拍着拍着就有新想法的导演在楚其姝的身上一向都是一条过的绝对宽容,但是那也是人家演员自身条件过硬,从来都没给人掉链子丢过脸,到了不是一条过都说不过去的程度。
  以此为理由,楚其姝倒是表示自己相信导演,但是这反而引来了许多人同情的目光。
  逃过季南星这样的人的“不给过”,某种意义上要接受的是更深一层的折腾。
  其实有人还真的好奇过一向对演员高标准严要求的季南星如果真的碰上了趁手的演员究竟会如何“呵护”,现在他们知道了,对于这种光剧本都要写五个的男人,对于自己“心爱”的演员,他的呵护方法就是——尽一切可能压榨演员自身的可能性。
  而如今对于季南星来说,真正限制他的并不是楚其姝的体力,也不是剧本的框架,反而是他自身的想象力。
  太浅了。
  季南星心想。
  他没办法驾驭这样的演员。
  没办法驾驭楚其姝。
  这个角度来说,他其实真的理解对天赋偏执入魔的潇湘子究竟为何会走到那样的一步。
  ——作为导演,他比任何人都能察觉到楚其姝的游刃有余。
  她的极限,她的巅峰,她作为演员诠释一个角色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季南星甚至已经放弃了对她的掌控纯粹的让她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可是仍然摸不到她的底线。
  这种失控感让季南星身为导演的那一面几乎快要暴怒,骨子里更深刻的部分却又痴迷到发疯。
  他一边巴不得楚其姝再优秀一些,最好能完完全全按着他的节奏演下去,一边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她在镜头之下无与伦比的优秀。
  季南星可以能察觉到,属于人物角色的名字表象之下,是独属于楚其姝赋予人物的特殊魅力,那是只有她能做到的、赋予人物自身灵魂的独特魔力。
  ……这个女人,已经超过了天才的这个概念了。
  要什么样的天赋,才能在诠释任务的过程中让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是旁人所能想象到的最完美的姿态的同时,还要愤恨自己已经被触碰到的极限,没办法让她呈现出更加完美的一面?
  ——是戏妖啊。
  季南星神情恍惚盯着镜头下属于楚其姝的脸,想着。
  “反正大家演来演去也都是这个框子这个故事,剩下的细节和情绪变化要如何发挥,楚老师我相信你呀,么么哒!”
  镜头后面的季南星随口解释了几句之后紧跟着弹出脑袋,对着楚其姝露出比春风还要灿烂的笑脸:“楚老师,我们先把接下来的这几段戏拍完你说好不好呀?”
  所有人:“……”
  楚其姝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好呀。”
  所有人:“……”谁来告诉这位老师,这种导演是不能宠的!
  好在楚其姝体力值扛得下来季南星的折腾,卓信冬却表示自己老身子老骨头的禁不起这么高强度的压力——这种对手戏其实对演员的精神是个很大的考验,卓信冬这两年多多少少有些疏于联系靠吃老本,骤然面对这种水准的演员对戏,尚在戏中的时候感觉尚不明显,一旦精神松懈下来,就很有一种跑了马拉松长跑之后的强烈疲惫。
  考虑到老前辈的身体素质的确不如年轻人,而且这也不是卡戏份而是正常休息,所以即使季南星再怎么舍不得楚其姝这个心头肉离开自己的镜头,他也不得不点点头允许了两位演员先去休息。
  “刚才那一场演的不错,小姑娘刚入行没多久还没演几次吧?人物角色控制到了这个水准,再演几年,拎出去当个公司台柱绰绰有余了。”
  而卓信冬大概是这几年被刺激得狠了,刚刚缓过来一点气儿就抓着楚其姝夸个不停,一点也没有什么老前辈的偶像包袱。
  他们这一派老演员,当年入行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演员和其他人一样没什么区别,充其量不过是个曝光率较高的职业而已。
  卓信冬一直觉得演戏是职业,是吃饭的工作,不是什么捞钱捞名声的道具,观众喜欢你那是看得起你,真顺着人家的口气把自己捧起来,到时候名气没了从天上掉下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到底,演员不过就是个知名度高的工作,真正深入人心的也不是演员而是人物角色才对,若是知名度高的不是塑造的人物角色而是演员本人,那也不叫演员,叫演木偶戏的娃娃。
  “谢谢卓老师夸奖。”
  楚其姝面对卓信冬的夸赞,没太客气也没太谦虚,跟着点了点头迎合了两声后也笑眯眯的回了一句:“我临场改戏,卓老师不也是跟着配合下来了吗?”
  卓信冬摇摇头,他本人年纪其实也就五十多岁不到六十,戏份要求把他化成了七八十岁的老头模样,为了保证细节他的手上也上了妆,所以比起相对比较随意的楚其姝,卓信冬要显得安静得多,连摇头的幅度也是小心翼翼的。
  “这个不叫改戏,在我来说应该叫做不同角度的人物理解;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更何况导演既然没说停,那就说明你的解读至少在他那里是符合标准的。”
  卓信冬说到这里,十分惬意的喝了一口茶:“演员演员,演字在前就是演对了‘人’再说别的,更何况先前那一把,其实是你拉了我一把吧?”
  他是老演员,自然知道真正的入戏是什么感觉,自己被楚其姝一个眼神惊到出戏又被她用一个眼神重新拉回人物情境之中。
  与楚其姝对戏是很可怕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她带走全部的节奏如入魔障,那种仿佛在钢丝上行走即将掉落的紧张感,还有在即将摔下去的同一时刻被人险之又险地从生死关被人拽回来一瞬间的心有余悸,而这一切的感情,都属于同一个名字。
  ——这个电影,她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作者有话要说:我万万没想到双更是靠存稿箱做到的……
  并没有肥家,只是榜单字数差一点,给你们多放一章┑(~Д ~)┍干瘪的存稿箱背后是你们临时加班爆肝哭泣的云华仔
 
 
第46章 
  云舟来找楚其姝的时候,她正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练剑。
  之所以说是一遍又一遍, 是因为这场戏里的设定是在再一次因为没有带回弟弟杜衡而失败的的姑媱, 终于被自己的父亲潇湘子下了最后通牒。
  “若是你做不到, 就不要和我夸这个海口, 说你可以。”
  而面对自己无数次的失败,姑媱发泄的方式就是练剑。
  ——她已经下了狠心, 即使是用最残酷的手法, 哪怕把杜衡的腿真的打断,也要把杜衡带回来!
  绝对不能放弃这最后一次的机会, 绝对不能让父亲对自己彻底的失望。
  “筋疲力竭的姑媱的手指已经快要连握住剑柄的力气也彻底消失, 四肢沉重犹如灌入铁水般重若千斤,即使如此,她也没有选择放下手中的武器,仍然不要命的在练剑。”
  季南星对她的要求, 就是尽可能的表现出姑媱那种濒临极限的疲惫和宁死也不愿意放手的偏执。
  这个要求提出来以后,楚其姝二话不说,拿起了道具的铁剑站在镜头下面。
  为了季南星这一句话,所有人就看着她的剑顺着熟悉的弧度划过了一遍又一遍, 动作从灵巧熬成迟钝, 最后连一个举起手的动作都隐隐透出某种仿佛撕裂肌肉一样难熬的痛苦。
  十几斤的长剑从握住到握不住, 看得别人都跟着一起胳膊发麻。
  导演也不喊卡,就只是笑眯眯的等着她真的到了连剑也已经挥不动的程度, 眼神兴奋,让人看着忍不住想喊一声变态。
  一个动作重复三五遍尚且还能理解, 但是当她做的是全套的剑招而且已经重复了十遍以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特别是站在一边看着的云舟,不说是一度要把季南星掐死的吓人脸色,也是脸色铁青嘴唇紧抿,看着完全没有一开始的爽朗友善。
  楚其姝挥剑的手愈发缓慢了,宽大轻飘的袖摆此刻也显得沉重无比,箍着她早已无力的躯体,犹如生来便附着在她身上的那道刻骨铭心的咒。
  熟练有余,灵气不足。
  也不晓得你这么练下去是做什么,反正迟早都是要被人撵上去的……
  你这样的人以为苦练就够了么?我要的是突破!突破!是可以带我们突破境界的人才,不是只会照本宣科的庸才!
  ……
  原本面无表情挥剑的姑媱,她的脸倏地变得绝望又疯狂,剑锋挥砍间裹携戾气,满是肃杀之意!
  季南星眼睛顿时一亮
  “卡,好了,这条过!”
  楚其姝手中铁剑也应声落地。
  云舟第一个跑上去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楚其姝的手,因为过度劳累而有些脱力,整个人几乎是险些直接瘫了下去。
  助理紧随其后拿着热毛巾和温水,把楚其姝扶到一侧让她喘口气好好休息。
  “这可真能折腾人。”
  云舟原本还以为以楚其姝的天赋不说大多数情况都是一条过也不会差多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导演居然这么能折腾人。
  “这要是把演员累出什么毛病下半辈子都缓不过来,我是找他算账还是找谁算账?”
  云舟看着快被折腾完半条命的楚其姝,满满的心疼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楚其姝这会好像已经缓过来一点了,只不过助理仍然不让她自己举着瓶子喝水,将吸管塞进她嘴里,让她小口小口的喝。
  其实楚其姝自己觉得状态还可以,只不过经过先前那么一场折腾,她的胳膊若是什么事也没有也是完全说不过去,只好乖乖往那里一坐,任由几个助理检查自己的情况。
  云舟看着她一双手被剑柄磨得满是细细密密的细小伤口,愈发生气。
  “那种状态演出来就好嘛,干嘛非要一点点硬练?如果将来拍死人戏难不成还要让你去死一次?”
  楚其姝一脸无辜。“人家导演也是敬业嘛。”
  “敬业个屁!”云舟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他如果真的是个称职的导演就该分清什么是演戏什么是玩真的,这么折腾演员有几个扛得住?”
  楚其姝没吭声,这种大家明显就是理解问题的角度不一样的情况她才不会头铁往上面凑。
  好在云舟的注意来开得快转移的也快,骂骂咧咧几句话,一低头瞧见楚其姝那双饱经摧残的爪子又忍不住心疼了:“这两天你先把手养养,胳膊腿也应该找人看看,这么高强度的运动量可别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楚其姝一脸不解:“怎么了?”
  “程安国给我打了电话,”谈起正事云舟的声音终于勉强恢复了冷静:“你一直在这边集中训练拍戏不了解外面情况,《遗梦》这部电影海外反响不错,接下来几个国外的电影节,程安国准备带你去国外溜达一圈露个脸。”
  楚其姝挑眉:“带我露脸?”
  云舟翻了个白眼:
  “你那个伯爵是伯爵,是你自己的,这边程安国带你出去是电影女主角的身份,角度完全不一样好么?
  他好歹也算是有名的大导演,这部电影的节奏和主题没那么多文化代沟,确保政治正确,三观也比较符合那一群评委的恶趣味……国内的戏曲国外的歌剧,东西方共同点还是有的。”
  “师兄……多时不见,当刮目相看啊?”楚其姝笑眯眯的看着云舟,“居然还知道评审口味,很不容易啊?做了蛮多功课吧。”
  “别扯和我有的没的。”云舟哼哼两声:“这个圈子里的奖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无论哪个圈子说到底都是对钱看齐,要么是要干曲高和寡你们都不懂我的风格,要么就是拿钱打通就什么话都好说的类型。”
  程安国对国内几个近几年注水愈发严重的奖项压根没什么兴趣,而且这种东西他这样辈分的人也能得到一部分的内部消息……今年的金奖杯又一次成了国内某些资本的囊中之物,所以他压根就没考虑国内这几个,直接对着几个国际知名度比较高含金量也足够的奖去了。
  虽然不知道老爷子对楚其姝出国这趟“至少能拎一个最佳女主角回来”的迷之自信究竟从何而来,但是云舟还是觉得,这个自信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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