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怜香这个角色,我接受的理由是因为她很有趣,也是因为我的确很喜欢你们这群小不点,但是你不能演萧郎。”楚其姝最终还是没舍得让自家小孩在院子里耷拉耳朵晒月亮,挥挥手叫他进来在一张桌子边坐下,顺手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我就看出来你变着法的拒绝我。”陆孟白嘀嘀咕咕的咕哝着。
楚其姝失笑道:“这是负责,而且我是真的不喜欢你。”
陆孟白猛地一抬脑袋看着她:“所以你是纯粹的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我年纪小才不喜欢我?”
“唔……严格来说我是把你当儿子养的。”楚其姝笑嘻嘻的说道:“可惜很明显你没把我当妈妈看。”
陆孟白若有所思:“古希腊文学中一个故事衍生出来的一种说法叫俄狄浦斯情结……”
楚其姝顿时瞪大眼睛,啪得一声拍了一把陆孟白的脑袋。
力度不轻不重,但是不妨碍陆孟白嗷一声叫出来。
“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胡说八道。”
陆孟白大喊冤枉:“那东西是书上写的又不是我编出来的!”
“那也不许乱说话。”楚其姝瞪了他一眼:“这话我可没办法和你父母交代。”
陆孟白嘴角一撇,又有些不大情愿。
“你就还是嫌我小。”
楚其姝哼哼冷笑:“你叫我祖奶奶我都受得住。”
陆孟白煞有其事的揉着脑袋,哼哼唧唧的说:“建国后不许成精。”
“你祖奶奶我是建国前成的精。”
她说的是纪实文学,陆孟白却当她说的是玄幻故事。
陆孟白缓缓放下自己揉着脑袋的手,趴在桌子上怏怏不乐的咕哝:“我就是想和你演一次情人,你现实里面不答应我,戏里陪我一次也不行吗?”
“不行。”楚其姝这方面从来不会轻易低头,“和我搭戏,你出不来。”
脑袋搭在桌子上的陆孟白满脸不服:“你和阮瑶都演了,为什么我不行。”
楚其姝盯着陆孟白头顶的发旋,头发又黑又密毛蓬蓬的,一时没忍住上手撸了两把。
“我和阮瑶演戏,是因为她知道这是戏。”她的指尖点了点陆孟白的鼻尖,笑着和他说:“但是你和我演戏,是冲着假戏真做来看待的,你很喜欢玉怜香和萧郎的感情模式互动对不对?”
少年垂眼,声音有些委屈:“反正玉怜香又不喜欢萧郎,你也不喜欢我,就只是我喜欢你而已,你演了也没关系啊?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又没求你对我负责。”
楚其姝眼睛一眯,冷不丁捏起小孩脸颊两侧软肉,往外扯。
陆孟白嗷嗷叫着喊疼,两三秒之后,捂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她,眼睛里还有一点生理性的泪光。
疼的。
“小白,你可真是个小孩。”楚其姝幽幽道:“说不求我对你的感情有回应,你信吗?”
陆孟白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不信!”
“是吧。”
楚其姝点点头:“你都不信,何况是我呢?”
陆孟白叹了口气。
“我想听你说一声喜欢,怎么就这么难呢?”
楚其姝托着下巴冲他笑:“你跟我的戏,我出得来,你出不来,而且萧郎的那种感情不就是你想求的嘛?宁可在自己的世界自欺欺人过了一生,也不愿意面对最残酷的真相,你是不是就想和我演这一次然后骗自己一辈子?”
陆孟白愤愤道:“你不用出来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今年才二十岁,骗骗自己怎么了。”
“那不成。”楚其姝眨眨眼,眸光潋滟,柔情款款:“不说别的,小白自欺欺人说‘楚其姝喜欢陆孟白’然后这么过一辈子,这个结局实在是太悲惨了,旁人舍得,我可舍不得。”
少年表情一噎。
“……不娶何撩!”
“没撩呀。”楚其姝轻飘飘的回答道:“只是和你阐明事实。”
“你心疼我,又不喜欢我。”陆孟白委屈极了,“你明明知道我叫你姐姐却没把你当姐姐,楚其姝,你不觉得你过分吗。”
“不觉得呀。”
楚其姝冲他笑。
“你隔着戏看我就好了,何必非要和我在一起呢?”
“因为我喜欢你。”
少年回答的毫不犹豫,一颗单纯炽烈的恋心大大方方的摆在楚其姝的面前,却被她不厌其烦的一次次塞回他的胸腔。
楚其姝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仍是那副长者口吻的慈悲和怜爱。
“傻小孩,你还不懂这几个字的意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年纪不算bug啦,也许是各地情况不一样,反正我上学那时卡得一点也不严,有五岁上小学的也有八岁上小学的,所以我同届高中毕业第同学有比我大两岁的还有比我小一岁的,特别不统一。
第5章
在这个娱乐至死信息爆炸的时代,网络上的各种自制小视频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
虽然绝大多数的成品都能以尬字一言蔽之,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这种贴地气儿的尴尬、造作的表演、声嘶力竭干吼出来的奇怪台词和粗糙的拍摄手法,很多时候也能引人兴致勃勃的看下去。
毕竟明星什么的距离已经不是那么遥远了,一夜成名不再是奇迹的传说,这个词已经成为了流量和金钱的必然附加产物,这个时代不缺少明星,缺少的是延续成名寿命的本事。
见多了“国民校花”“国民初恋”“国民校草”各种精心修改过的照片、看多了新闻媒体八卦周刊噱头十足却各种意义上名不副实的报道专栏、欣赏过各种照片里美颜盛世的网红在和真正的明星拍照时脸上僵硬扭曲的肌肉线条和堪称恐怖的浓妆,网友有再好的脾气也都是会审美疲劳的。
陶思就是其中之一,在已经过了最初的新鲜好奇感和纯粹靠着这些小视频哈哈哈的激动期之后,她捧着手机翻阅视频网站的首页已经有了一套标准流程。
看榜单,看数据,看评论区反应,最后看一眼视频的封面截图。
虽然挑中的十个视频里有八个的反应是:看一眼,滑上去,剩下的两个也都是快进看完,然后继续重复上面的流程模式。
周六的晚上无所事事,作为大学生的陶思闲得要死,同寝室除去出去买宵夜的,其他几个死鬼一个在戴着耳机看视频追她小鲜肉儿子的综艺节目,另外一个躲在被子里和对象煲电话粥,然后就是她趴在床上翻视频。
翻到现在各种刻意拉人注意的夸张标题没有一万也有几千,必须要说点子老套没关系,毕竟自古套路得人心,陶思不需要挨个戳进去看看,只需要对比一下首页点击量和点赞量的夸张下滑度基本就可以确定这个视频值不值得看。
按着她的经验绝大多数的情况往往是一个神一样的封面搭配几百万的点击率进去一看竟然只有寥寥几千几百的点赞;这个对比堪称残忍,但也很能说明标题党永远不缺少他们的受众,而且大多数的受众不是傻子,不是你一个标题够吸引眼球就能买账的。
陶思撇着嘴往下刷刷刷,手指尖忽然停在一个五分钟视频的封面上。
很简单的一个封面,一只搭在木质桌面上的手,是那种性别模糊的中性骨感美,每一处线条都是完美无缺,多一点则累赘少一丝则缺憾,单纯一只手都精致到了这样的程度,更遑论这只手的主人了。
手控的陶思眼皮一跳,下意识戳了进去。
戳进去后陶思反映了半秒的时间才感慨自己居然也沦为了封面标题党,但是好歹都进来了至少求一张封面走了再说,不管真假,就算是假的修图,这个图也够她舔一阵子了。
这种自带故事情节的自制小视频陶思的习惯都是先看本质再看文本注释,陶思瞥了一眼,不过寥寥数语,像是剧本一样简单精炼的几句话而已,大致就是一个现代的小姑娘碰到了茶馆里徘徊不去的女鬼,小女孩去问她要做什么,女鬼回答说有一个问题始终不能理解,所以一直走不了。
还行吧,至少剧本不是那么糟糕,应该能看看。
女孩自己心里咕哝了一会,然后开始仔细看起了视频的其他细节:分类是转载,标题是《看不见脸系列喜加一》,播放量是二百八十万,这个很正常,毕竟陶思自己也是一个视频喜欢的可以刷十几遍的类型,这个视频单凭这只手就能骗一波点击了,而点赞收藏数是……
陶思瞪大了眼睛:点赞收藏六十万!?弹幕数二十万???
卧槽???
现在不是都是白嫖党多吗?
那么多看完就走不点赞不转发不收藏的,这个视频的基础比例为什么这么高?
终于到了连这个小破站的数据也有人不放过的时候了吗!
陶思的手指尖用了点力气点开了视频,已经准备好了看完和室友吐槽“这年头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刷一波流量数据”的准备。
视频的开场老实说不能简单粗暴的归结到“土味”的恶搞范围之中,虽然以见多了院线大片的陶思角度来看,这段小视频拍摄和剪辑手法仍然显得十分粗糙简陋,但是已经已经满足了大多数人最基础的审美标准。
只要不是什么口碑封神的神级导演,绝大多数人对于这种个人向自制小视频是近乎无底线的宽容,只要不是什么触碰广大群众敏感三观和社会危险话题的类型,拍得再垃圾人们还是只是会选择哈哈一笑,然后把这个东西扔到脑后去。
视频拍摄的地点应当是个仿古的什么茶楼一类的地方,镜头下四处都是古旧的木质古朴家具,整体的色调是昏暮的枯黄,封面截图上那只令人惊叹完美的手毫无预兆的进入了镜头,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修改过后的痕迹,而那张像是精心后期过的图片放在这里,所有人才猛地反应过来。
——那就是个单纯无比的截图而已。
但正因为没有任何修饰而观众又见多了精修图在镜头下暴露所有缺陷的情况,这只浑然天成犹如艺术品一样的手,才第一时间迅速激起了所有潜在的惊喜和激动。
居然是真的!
素白的指尖轻轻地点在桌面上,然后缓缓抬起,垂在了身侧。
手是美的,手臂的线条也是美的,镜头缓缓拉开,视频女主角的整个背影融入了镜头之中,女郎半倚在桌子旁边,她穿着一件纯白的宽身旗袍,发如乌墨光可鉴人,老实说她身上这件衣服素得简直有些过分,衬托那只漂亮过头的手,陶思总觉得这人的衣服应当是更加华丽更加奢侈的样子。
最好是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玉臂横卧朱栏,四周烟斜雾横,焚烧芝兰香气,那般慵懒恣肆纸醉金迷的繁华场所,才是最适合这个背影的地方。
可即使是这么一件没有任何点缀的旗袍,这个背影同样是美的。趁着四周昏暮般的枯黄色调,女郎优美的背影便莫名地有些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落寞孤独。
对与陶思这种外行人来说,美,就是这个视频从开始到现在的最大也是最直接的感触。
长得好看点、长得好看点、长得好看点……!
跪求主角长得好看点不要浪费了这只手嗷嗷嗷!
陶思心里碎碎念了无数遍,可镜头一点也不懂人心,完全没有任何打算切女主角正脸的打算。
这个时候,她动了。
女人踱着步子走上了木质的台阶,脚下踩的是一双缎面绣花的高跟鞋,鞋跟敲击木质的台面,发出吱嘎空荡的回响,她的腰肢摇晃的样子那么柔软又诱人,即使是最浅淡的白色遮掩去身上所有的玲珑弧度,也遮掩不住她骨子里的媚骨天成的风流妖艳。
她推开走上楼梯,走近阳台,走到那还穿着校服的少女面前,少女容色英气漂亮,宽大的蓝白色校服有种青春年少的生气勃勃,但是在这腰肢款款的女郎面前,她却像是一株色调浅淡的花,所有鲜活的色调在刹那间就被压制成了寡淡的苍白。
“姐姐。”阮瑶扮演的少女的声音还有些僵硬和生涩,但是在女郎的面前,她的这份生涩也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又有谁能在这个女人面前有勇气流畅自然的同他说话呢?
陶思渐渐有了些兴趣,弹幕从这里开始疯狂起来,先前还只是一些常见的舔屏,只要主角长得好看这种弹幕就绝对不在少数,陶思一开始也不以为意,可就在下一个镜头切过来的时候,突然铺天盖地的厚厚弹幕猛地刷过来
前方高能,真人告诉你什么叫这他妈才是美颜盛世
我可以,我好了,扶我起来我还能继续!
姐姐嫁我啊啊啊啊——!
嘤嘤嘤姐姐对面的小妹妹是我不服来辩QAQ!
……
……今天弹幕里的鸡,格外的多呢。
陶思面无表情的拉回去一点进度条,关掉了弹幕开关,从那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入镜重新开始看。
“姐姐。”阮瑶的声音青涩极了,带着点甜甜的期待。
女郎扭着腰坐在了少女的对面,对着镜头转过头来,露出她的脸。
那双柔白艺术品一样的手很轻地扶了一下自己的鬓角,在那双流光潋滟顾盼生辉的眼睛之前,连这只手也显得有些苍白了些,这双眼已经习惯了含情脉脉的看人,欢场做戏,分不清戏里戏外的真真假假,她的柔情已经镌刻在眸中深处,连看着眼前的少女也是满眼的缱绻情丝,撩得人沉醉其中。
少女被她注视着,脸上有无法掩饰的局促和羞涩,她却是被这份羞涩惊醒了什么荒唐的梦一般,怯怯又漠然的垂下眸子。那模样像是生怕打扰了什么纯粹又纯白的干净,连自己下意识斜倚着的坐姿也跟着换了方向,整个人的重心都一起偏开,不去看眼前的少女了。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没有任何台词没有任何提示,陶思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了女人的身份,她一定是过去倚门卖笑的头牌花魁,那双洗尽铅华的眼神依然很美,高傲刻骨却又自觉卑微。
她的那份傲气太脆弱了,她傲,是因为十分了解自己的美貌能抓住每个人的心和眼,女人将美貌当做自己谋生的利器,这是她生存的手段,却不是女人自己真心喜爱的东西;若是寻常的两个漂亮女人彼此相对定要攀比颜色,可她这般盛艳模样,却会在另外一个不懂风尘的少女面前有种微妙的怯懦和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