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蓝笑,“这怎么叫串通呢?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能缺席,来都来了,自然要添砖加瓦啊。”一边说着,她将鹿时安拉到化妆镜前,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
鹿时安底子好,化妆本就不费事儿,再加上丁蓝对她太熟悉了,三下五除二就打造出个甜美小公主来。
“怎么样,少爷可还满意?”丁蓝扶着椅背,挑眉问守在门边的荆屿。
荆屿微笑,“不化最好看。”
丁蓝:“……滚。”
鹿时安笑着搂了丁蓝一下,“蓝蓝手艺最棒,不接受反驳。”
门被蒋格格推开了,“好了吗?记者都等着了。”
荆屿弯着手肘,示意鹿时安挽住他,两人相携着去往前厅。
那里果然已经挤满了媒体,见鹿时安和荆屿挽着手臂走出来,顿时闪光灯跟火树银花似的闪个不停。
蒋格格双手示意大家停一停,然后拨过话筒,笑道:“今天是我们Kiyu夺冠的大好日子,希望媒体朋友们能更多关注作品,至于感情生活——据当事人表态,婚期已定,谢谢关心。”
一句话,既回复了媒体最关心的事,又把整个采访的主基调稳住了。
之后的采访果然还算都在意料之中,无非是问佰晔之后对Kiyu的发展规划,还有Kiyu本人的新歌打算等等……一切顺利。
直到——
“我国不允许有血缘关系的男女结婚,那么据此是否可以认为二位这波公开恋情……不过是为了Kiyu的出道进行炒作?”
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记者,一句话把全场都镇住了。
一直成竹在胸的蒋格格也差点儿没能稳住表情,嘴角抽搐了一下,“麻烦不要信口开河,咱们都在这个圈子里,深知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听见他说的话,鹿时安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挽着荆屿的手不由得着力收紧。他却很淡定,拿掌心压住她的手背,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她看向荆屿,抿住唇,克制着面部的表情。
太多镜头都对着他们,一星半点的神色都可能被解读成各种五花八门的讯息,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是造谣吗?恐怕不是吧。”那记者得意洋洋地举起手机,上面是一张张交替着的相片,“俗话说得好,空穴不来风。Kiyu从前是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令堂又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Kiyu你本人总不会都忘了吧?如果不是鹿时安的父亲肯认下这笔风流债,你怕是现在还在酒吧一条街里玩泥巴呢!”
“保安呢?麻烦把这个胡言乱语的人带走。”蒋格格蹙眉,厉声说。
“别啊,我怎么就胡言乱语了?”那人叫嚣着推开保安,晃着手机,“你们上微博,搜荆屿鹿煜城,证据我都已经传到网上了!”
现场的记者果然都掏出手机,麻利地搜索起来。
蒋格格低咒着“荒唐”,一边也翻开手机,拇指翻飞。
从前#荆屿鹿煜城#这个话题并不存在,可现在才刚刚输入荆屿两个字,关联词里就出现了鹿煜城。
蒋格格侧脸,看了荆屿和鹿时安一眼。
鹿时安微微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都是谣传,她提在嗓子眼的心才勉强往回落了点,点开话题一看,入目是张颇具年代感的合影。
照片上是三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站在帝|都城楼前,当中的男人正是如今名气不减的前辈鹿煜城,身边一位显然是他太太、鹿时安的母亲时念。而另一个……蒋格格一时认不出。
【新晋唱作人Kiyu生母荆姝才华横溢,曾与鹿煜、时念夫妇同学多年,感情笃厚。鹿氏夫妇更在荆姝去世之后,接力培养故人之子,情谊绵长,感人肺腑】
一连往下拉了N条,都是差不多的文案。
底下记者们不免交头接耳,“这算什么爆料?原来鹿时安和Kiyu是青梅竹马……难怪感情深厚,在这种巅峰时刻宣布公开。”
那爆料的记者本以为众人一搜之下,定然哗然,可眼见着大家平静得不得了,顿时慌了,自己打开微博翻了许久,才发现话题里的内容早已不是他提前发布的那些——有人抢先一步,用更新、更多的内容冲抵了他的!
怎么会呢?他们的保密工作明明做得很好。
那人抬头,看向台上的几人,不料刚好撞上Kiyu冷淡而锐利的眼神。
目光对视,荆屿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弄鄙夷的笑。
“……”那人牙根一紧,惶惶然有种被猎手盯住的恐惧感。
“麻烦您跟我们出来一下,请配合工作。”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不由分说地架着那人离开了。
剩下的记者们面面相觑,有人举手向荆屿提问:“您的母亲正的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小夜莺’荆姝吗?”
鹿时安担心荆屿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伸手扶住话筒,正想替他回答,不料荆屿忽然倾过身子,凑近她脸庞,轻而简单地回答:“正是家母。”
“那您的父亲——”
荆屿眉眼微垂,“总之不是鹿前辈。”
“英雄不问出处,”鹿时安偏过脸,与他相视而笑,转过脸面对众人,“歌迷们喜欢的是Kiyu的作品,并不是他的出身,不是吗?”
蒋格格接过话,“何况小夜莺给的50%基因已经足够强大了,不是吗?”
记者们都跟着笑起来。
“抱歉,还有一个问题想问,”笑声中,有人扬声说,“当初小夜莺荆姝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响的隐退,这事跟鹿煜城夫妇究竟有没有关系?”
荆屿面色微冷,这事于他来说,也是一桩谜案。
“这种陈年旧事,发生的时候这些孩子们都还没出生,问他们怕是不合适吧?要问,不如直接来问我好了。”
男人爽朗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爸爸……”鹿时安看向正与时念携手走进会场的鹿煜城,诧异极了。父母不是正在国外演出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可她手边的荆屿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还牵着她走下台阶,亲自把鹿煜城夫妻引上台来。
时念拥抱了女儿一下,小声说:“别怕,有爸爸妈妈在。”
鹿煜城则拍了下荆屿的肩,“恭喜夺冠。”
“谢谢。”荆屿颔首,将话筒递给他。
以鹿煜城和时念如今在圈内的地位,是极少接受媒体采访的。记者们如获至宝,纷纷打了鸡血似的一拥而上。
“当初,小姝因为生病伤了嗓子,中途退学,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我们夫妻联系。所以要说起来,其实我们并没有很好的照顾故人之子,荆屿这孩子年少时吃过不少苦,但好在他骨子里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即便历经磨难,也没有丢弃初心,所以如今你们才能看见站在这里的,熠熠发光的年轻歌手,不是我们的功劳,是他自己的努力。”
“您说的吃苦是指——”
“他在酒吧里唱过歌,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鹿煜城的目光扫过众人,“相反,正是这样的经历赋予他感受生活的敏感,所以他笔下的歌能更深入地触碰灵魂。如果要以这些经历来攻击这孩子,我觉得大可不必,这不是他的不光彩,相反,我认为这是男子汉的勋章——不服输、不认命,不甘于平凡,不沉溺过往。”
……
在鹿煜城的坐镇之下,一场记者会有惊无险地圆满结束。
后场,蒋格格觉得衣裳都被汗水彻底打湿了,原地绕了两圈,才终于平心静气,先是看向荆屿,“Kiyu,我问你,今天场上这些事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荆屿点头。
“很好,所以鹿煜城也是你搬来的救兵。”
“那倒不是,”荆屿简洁地说,“我只是告诉前辈,今天如果夺冠会向鹿鹿求婚。没想到,两位就千里迢迢赶回来了。”
没想到?蒋格格嘴角抽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宝贝女儿要被人拐走了,鹿煜城夫妻俩还能沉得住气吗?当然是连忙杀回来了。
Kiyu这小子……怕是早把一切算计得好好的吧!
“你就不能什么事儿都先报备一下,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吗?”蒋格格气得吹胡子瞪眼,“每次都要给我特别惊喜!老娘迟早有天给你吓到三高。”
“三高不能都赖我。”
“少跟我贫!”蒋格格气咻咻地说,“今天这事儿还没完,我还得去弄清楚那个挑事的记者到底跟沈彩颜有没有关系。”
“有。”荆屿说。
蒋格格挑眉,“空口无凭。”
荆屿说:“我有兄弟帮忙调取过监控了,发布会前半小时,那人刚跟沈彩颜见过面,有录像为证。”
蒋格格吸了口气,“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一口气说完。”
“只剩一件事。”
“什么?”
荆屿无声地向她鞠了一躬,缓缓起身,“谢谢你,格格姐。”
蒋格格眼眶一红,差点没掉眼泪。
这么久了,几时听这臭小子这样诚恳地道过谢?明天怕是太阳都要从南边出来了吧?
“不用了,”蒋格格撇开视线,“人是我签的,跪着也得履完约。”
荆屿嘴角一弯。
门被叩响了,蒋格格拉开一看,立刻眉开眼笑,“是鹿老师啊!快进来。”
鹿煜城颔首,笑道:“不进来了,我是来问能不能把荆屿那孩子带走?好些话,得找他聊聊。”
蒋格格二话不说,直接把身后的荆屿推了出去,“尽管带!要多久都行,本来也是您家的人了,甭客气。”
荆屿:“……”
后台不允许无关人士出入,所以这会儿安静得很。
荆屿跟在鹿煜城身后,两人步伐都不慢,以至于鹿煜城突然停下的时候,荆屿差点撞上去。
“乘着安安不在,我有话要问你。”
不同于在人前的儒雅温和,此时的鹿煜城看起来分外严肃,那双和鹿时安神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着荆屿。
“您问。”
“五年前,你费尽心思转学和安安同班,是不是想通过她来找我?”
荆屿诚实地点头:“是。”
“为什么找我,”鹿煜城顿了下,“是因为觉得你们母子之所以吃苦,都是因为我抛弃了你母亲,所以想报复。报复不了我,就找我的女儿下手。我猜的对吗?”
荆屿抿唇,没有回答。
时过境迁,再想想最初接近鹿时安的理由,连他都不忍直视。
换做如今的自己,别说是报复鹿时安,就算是伤她一根汗毛他也下不去手。
尽管他没有直接承认,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后来呢,你以为我是你生父,不是应该更恨我始乱终弃吗?”鹿煜城沉声,“何况那时候,安安那孩子已经很喜欢你,为什么反而停手了?”
在那双和鹿时安酷似的眼睛的注视下,荆屿连一星半点说谎的念头也没有。
“因为那个时候,我比她喜欢我……还要,喜欢她。”
因为吃过糖的孩子,才会觉得寂寞更苦。
因为被温暖过的人,才更惧怕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呀,想把真相一口气写完的,结果只写了一半……
下章继续好了,可能会让你们意外。
屿哥从来也没有放弃过我们的鹿鹿。
第58章 食髓知味(58)
都说老丈人对女婿总是挑剔,这事儿放之四海而皆准, 就算鹿煜城一向对荆屿这孩子有一层额外的怜爱, 也不代表在突然听见“准备求婚”这个消息时就能愉快消化。
当时人在大西洋彼岸的鹿煜城,失手打碎了一只随身带越洋的心爱茶杯, 起身对正在看书的妻子说, “订票, 我们立刻回国。”
时念见他脸色不好,以为鹿时安出了岔子,惊得立刻要掏出手机给她电话,却被丈夫给拦住了。
“怎么了?你别板着脸,我慌。”鹿煜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 能让他这样勃然色变的还真不多, “是不是……安安跟荆屿闹矛盾了?她那孩子这些年什么都不提,你还说她肯定放下了。我早说了她像你,一向报喜不报忧的, 初恋对象哪儿那么容易放下的。”
鹿煜城胸膛起伏, 似笑非笑地说:“要真闹矛盾倒好解决了。小孩子打打闹闹怕什么。”
“那还能是什么?”
“那小子说打算拿着冠军奖杯向安安求婚, ”鹿煜城边说, 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还问,我和你要不要去现场看一看——我还当他这几年成熟了不少,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着调。念?你怎么不说话?”
时念半晌没动,手里的书页还夹在指间。
鹿煜城忙揉着她的肩, “……怎么了?”
“求婚?我们安安才多大?开什么玩笑?”时念把书一合,二话不说给助理发消息定回国的机票,然后麻利地起身去收拾行囊,口中还念念道,“要娶安安问过她意思、问过我们意思了吗?说求婚就求婚,开什么国际玩笑……”
鹿煜城在卧室门口,看着妻子小宇宙燃烧的背影,默默为那小子捏了把汗。
此刻,听见那个从不服软的少年还顶着未卸的舞台妆,诚恳而清晰地诉说着对鹿时安的眷念,鹿煜城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荆屿再度开口,“在遇见她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家,从今往后……有她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希望得到叔叔您的祝福和成全。”
鹿煜城恍惚了一下,终是捏住荆屿的肩,不轻不重地一按,“希望你小子,这辈子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