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偏偏抱在一起时, 看上去是那样契合, 仿佛天生就为彼此而生。
在脸颊的温度快要攀升到极致时, 姜楚终究还是忍不住羞意,轻轻推开他的手臂,跟他相对而立。
她双颊晕着红霞,杏眸沁着一汪秋水,光芒微微闪动,贝齿轻轻扣着下唇, 无措又紧张地望着他。
盛允心中早已软化成了一滩水。
“楚楚喜欢吗?”他不满小姑娘离他这么远,迈开长腿上前一步,再次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气息当中。
姜楚下意识摸向那支簪子,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殿下手上的余温。虽是桃木制的,整支簪子却打磨得光滑无比,一点木刺都没有。
簪子比较粗的那端,还刻出了一朵不甚繁复的莲花。
“喜欢。”姜楚唇角弯了弯,娇娇细细的声音道。
只要是殿下送的东西,她都是喜欢的,更别说这支木簪一看就费了不少心思。
盛允稍微松了口气。
这是他和楚楚在一起过的第一个乞巧节,他希望事事都能完美,给楚楚留下最美好的记忆。
“殿下,我帮你穿鞋。”姜楚扶着他在塌沿坐下,作势要弯下身子,帮他脱鞋。
盛允连忙移开了自己的脚。
他捧在心尖上的姑娘,怎么能做伺/候人的事呢。
“我自己来就好。”盛允耳根泛起了暗红。
虽说方才更衣的时候,他看时辰来得及,就快速沐浴了一次,可盛允还是担心会有些不好的味道。
万一被楚楚闻到,可就糗大了。
“我帮您吧,方才您都帮我戴簪子了呢。”姜楚眉眼微弯的时候,羽睫尾部乖巧地翘起来一个小小的弧度,看上去就像是在卖娇,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
盛允眸色深了几分,看着她艳若桃李的容貌,一时间竟是移不开眼。
在他愣神的时候,姜楚一把脱下了他的鞋子。
盛允身子瞬间绷紧,鼻尖动了动。
还好,没有味道。
他平日里其实不怎么爱出汗,不过因着运动量大,总是要骑马练武,难免会出点汗。
自然而然地,忙活一天后,脚上也会有轻微的汗味。
这日才刚起来,没怎么动,他刚才又已经沐浴过一次了,所以才一点味道都没有。
姜楚不知道短短的一小会儿,殿下心里居然想了这么多。
她从一旁拿来自己做的那双皂靴,先放在殿下脚底下面比划了一下,看着大小还挺合适,她心中稍定。
“殿下,我帮您穿上吧。”姜楚一手抬起他的脚腕,把靴子口对准了他的脚尖,略一用力,鞋就被套了上去。
姜楚下意识按了一下他前面的脚趾,想看看鞋是否合适。
盛允身子立马僵住了。
发觉到无论是靴筒,还是下面的鞋面,都和盛允的脚很是契合,不空也不挤,姜楚总算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同时又熟练地帮他把另一只鞋给穿上。
“殿下,您走走看。”姜楚面露期待地看着他。
盛允站起身,随意地走了两步。
“很软,很合适,我很喜欢。”盛允看向眼眸亮晶晶的楚楚,一字一句地说道。
姜楚心里甜滋滋的。
同时她心中还升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好似殿下那些话,不是在夸皂靴,而是在夸她一样。
刚走没几步,盛允又坐回榻上,把鞋子给脱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磨脚?”姜楚立马紧张了起来。
盛允宠溺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我穿其他鞋就好,别把你送我的鞋给穿坏了。”
顿时,姜楚哭笑不得。
鞋子做出来,本就是要穿的嘛。
“殿下您就放心穿吧,我已经学会做鞋了,以后我可以经常给您做。”姜楚坐在他身旁,偏着小脑袋看他,目光充满了仰慕和依恋。
她这样的目光,让盛允十分受用。
不过,他可不舍得让楚楚为了他受累。
“府上有绣娘来做衣服,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做?”盛允把她的小手抓在手里,无意识地轻轻捏着。
手心传来一阵痒痒的感觉,姜楚下意识就往回缩手腕。
不过试了两次没成功,她只好作罢。
“可是殿下,我想为您做点什么。”姜楚学着他的样子,手指在他手心轻轻地蹭了两下。
这下轮到盛允不自在了。
“可以做些别的东西,做鞋太累人。”盛允清了清嗓子,可声音还是带着些许的沙哑。
“殿下,我会慢慢做的,不累。”姜楚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娇滴滴地说道。
盛允最受不了她撒娇,哪里还有不应的。
“好,要是再敢不睡觉,就再也不让你做了。”松口之前,盛允恶狠狠地威胁道。
姜楚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很配合地说道:“人家知道了。”
自从这次之后,她就喜欢上了给殿下做东西的感觉。
她想着,以后不仅要给殿下做鞋子,还要给他做衣服,做腰带,做荷包。
一想到自己做的东西,穿在殿下身上,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
用过午膳,姜楚懒洋洋地靠在盛允怀里,“殿下,我们晚上去看花灯吧?”
“好。”盛允凑过去,蹭了蹭她的脸颊。
“痒。”姜楚细声笑着,躲避他的触碰。
两个人闹着闹着,就滚做了一团。
等到姜楚察觉出不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到了平日里楚楚午睡起来的点,远夏从自己房间出来,却见楚楚的房间紧闭着门。
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楚楚最近累了,要多睡一会儿。
“别去打扰王妃。”吩咐完院子里的人,远夏就继续去忙其他事情了。
可怜的楚楚被困在床上,直到黄昏时候才得了自由。
“殿下,你讨厌死了。”姜楚嗓子略有些沙哑,眼尾还带着湿意,看向盛允的目光充满了控诉。
盛允一扫方才的强势,此刻正坐在床沿,放低了身段哄她,声音低沉轻柔:“楚楚莫哭了,一会儿我们去看花灯好不好?”
他一提起这个,楚楚更生气了。
“我怎么去啊。”她气恼地甩下一句,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不理他了。
现在她站都站不起来,难道要被人抱着去看花灯不成?
盛允也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这一茬,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楚,我抱着你去看花灯可好?”盛允自认为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姜楚这次气得把枕头都丢了出去。
然后她继续躲在被子里,留给他一个娇弱的背影。
被人抱着看花灯太丢人了,她才不要去呢。
这下盛允没辙了,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补救的方法:“明日也有花灯,正好明天人也不那么多了,我们明天再去好不好?”
姜楚哼唧了两声,勉强同意。
盛允紧绷着的弦这才松开。
他本来也不想的,谁知道后来就忍不住了。
好几天连楚楚的面都见不到,天知道他有多想她。
晚膳楚楚自然是在床上吃的,盛允一勺一勺的喂给她。
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喂了,不然楚楚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不要动一动?”放下碗筷,盛允问道。
姜楚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警惕地看着他。
盛允无奈,“我是说,要不要在屋里走走,不然肚子里积食不舒服。”
不怪楚楚想歪,谁让他今日确实过分了些。
...原来是这个意思。
姜楚脸颊发烫,稍微有些尴尬。
在盛允的搀扶下,她撑着腿软下床,绕着屋里走了几圈。
沐浴漱洗罢,盛允熄了烛火,两个人同塌而眠。
第二日一大早,盛允就又去忙了。
穿着楚楚做的鞋,他总觉得做事都比平时顺畅了不少。
到了晚间,他早早地骑着快马回来,草草地沐浴更衣了一番,就去找楚楚。
姜楚正等着他吃晚饭呢,见他回府,才让人把饭菜都端了上来。
他们二人用膳的时候,所有人都识趣地退到了外面。
“走吧。”放下筷子,漱罢口,盛允拉起了楚楚的小手。
姜楚早就被外面的灯会勾得抓心挠肺了,这会儿一颗心早已经飞到了外面。
两个人坐着马车,来到了京城最热闹的街上。
隔着层马车帘子,楚楚都能感受到外面的人声鼎沸,各种各样喧闹的声音掺杂在一起。
听了不让人觉得烦,反而心中充满了安宁和脚踏实地的幸福感。
姜楚心跳蓦地加快,杏眸晶亮,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盛允自然在她后面紧紧跟着。
两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楚楚的面具是白白的兔子面具,盛允的是一匹银狼。
大手牵着小手,走进了人群之中。
第77章
姜楚是头一次逛乞巧节的灯会,看到什么都觉得热闹, 都要特意停下脚步看上一会儿。
一路上, 走走停停。
跟她比较起来,盛允就显得好奇心没那么旺盛了。
他只对楚楚有兴趣, 其他东西再怎么闹腾, 也入不了他的眼。
街上人烟渐渐稀少, 姜楚头一次走这么久的路,早就累得头脑发昏,脚下发软了。
最后,还是盛允把她给抱回府上的。
在回去的马车上,姜楚靠在男人温暖坚硬的胸膛, 睡得香甜。
过了乞巧节, 盛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整日都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姜楚对自己那日的梦境耿耿于怀,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讲给他听。
她不知道该如何跟殿下开口, 可隐约又觉得, 梦提醒过的事情似乎很重要, 最好尽快把这个消息利用起来。
拖着拖着, 天气就渐渐转凉了。
如今姜楚出门,不穿一件稍微比较厚的褙子是不行了,早晨晚间比较寒冷,还要随时带着暖烘烘的小手炉。
“殿下。”这天姜楚难得醒得比较早,迷迷糊糊地抓住了盛允的寝衣袖子。
盛允还当她被自己吵醒了,却不知姜楚是故意等着他的。
“乖, 我该起来去京郊了。”盛允低下头,温热柔软的触感,轻轻在她额头碰了碰。
姜楚强迫自己清醒下来,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强撑着道:“殿下,如果,如果我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您会把我当成怪物吗?”
盛允下意识挑眉。
“说什么呢,傻楚楚。”盛允微微勾唇,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楚楚鼻尖附近,烫得她心跳骤然加速。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根本想都不用想。
姜楚咬紧了下唇,最后还是心一横,闭上眼睛豁出去般说道:“今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殿下。”
靠她自己去查母亲的事情,太容易被人发现把柄了。
她一个后宅妇人,手底下能有多少势力?
距离她做这个梦境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到现在她还毫无头绪,所以不得不选择求助于盛允。
而且,她其实早就有想跟殿下分享自己的所有秘密的念头了,一个人背负这些,实在太过于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盛允头一次见她这么认真,当下心头也是一跳,脑海中不停闪过各种各样的猜测。
不过最后,他什么都没问。
既然盛允已经答应,楚楚就放心地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盛允心头思绪纷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去了前院漱洗。
他每日早上都要这样做,生怕打扰了楚楚休息。
姜楚本以为正好可以放下心中的巨石,好好睡一觉,没想到特殊的梦境居然又来了。
这一次,梦里的人是信贵妃。
上次在相国寺,就是因为楚楚提前梦到了信贵妃有难,然后自己冒着危险救下了她和她肚子里的龙种。
算算日子,也到了信贵妃生产的时候了。
楚楚梦到的,正是信贵妃在她自己的宫殿生产的场景。
她没看到信贵妃,只看到了宫人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还有一盆盆往外端的血水。
那些宫人脸色越来越苍白,似乎里面的情况很不好,隐约还有信贵妃痛苦的哭声。
有个稳婆掀开帘子告诉信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说:“小皇子突然发病,贵妃娘娘快不行了,快去请皇上来。”
紧接着,画面一转,变成了半夜,那个稳婆悄悄溜出去,跟惜贵妃交谈着什么。
见到这样的场景,姜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分明就是那稳婆不知收了惜贵妃什么好处,要在信贵妃生产之时,搞一些幺蛾子出来。
这次的梦境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线索。
比如皇上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寄予了厚望,甚至在私下里承诺过信贵妃,若是男儿,便封其为太子。
想来就是因为皇上的过度关注,才给信贵妃母子俩,带来了杀身之祸。
姜楚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湿漉漉黏糊糊的汗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般。
她没梦到什么血腥的场景,但梦里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一直响在她耳边,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皇上如今身子康健,想把皇位传给最小的皇子,再慢慢教养也并无不可。
这其中,或许还有盛锦和其他几位皇子都不太合乎他心意的原因在里面。
毕竟几个年长的皇子出生的时候,朝中事情繁忙,官家几乎没时间去教养他们,都是丢给皇子自己的母妃来养的。
或许总是比不得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孩子更好。
姜楚坐在床上,费了半天的时间,才终于缓缓平复下来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远夏。”回过神来的她,身子发软无力,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