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师心道果然,沈临州跟江铎是同班同学,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是她的骄傲。
“该不会,你不记得他了?”
陆桑听闻这话,猛地咳了起来。
“妈,您怎么看出来的?”
许老师皱了下眉头,没多解释,而是问,“还忘记什么了?江铎来过没有,他怎么说的?”
陆桑小心瞅着许老师,低声道,“江铎说没什么事,顺其自然。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被我忘记了,目前来看,就是不记得沈临州。其他的事情还没遇上,也不知道记不记得。”
半晌,许老师叹了口气,“临州是个好孩子,他对你好,对我们也好,你怎么就偏偏忘了他?”
陆桑挠挠头,“我也不想啊……”
伸手揉了揉陆桑的头,许老师道,“你好好养病,只要知道临州心里有你就行了,别惹他伤心。”
“嗯。”
陆桑想了想,又问,“妈,我跟沈临州是不是没谈恋爱就结婚了?”
“是啊,”一提这个,许老师耿耿于怀,“你大学毕业聚餐,那晚喝醉了,临州好心过去接你,结果……”
人民教师说不下去了,转过头瞪着她,“我没想到,我最好的学生,竟被你给糟蹋了。”
陆桑:“……”
话虽这么说,许老师过了会还是打来了热水,帮陆桑擦洗身体。久病床前无孝子,更遑论夫妻。许老师叮嘱道,“要是觉得身上黏,就找我,别让临州帮忙。夫妻坦诚相见太多,就没那种浪漫了,懂了吗?”
“噢。”陆桑应了一声。
等她帮陆桑擦完身子,沈临州回来了。陆桑已经睡着了,许老师小声问他是不是出差前吵架了,沈临州说没吵架,但是因为他喝酒应酬回家太晚,陆桑单方面生他的气,可他马上要出差,所以没顾上。他要出差那天,陆桑跟他一块起床,他前一晚收拾好行李,没发现陆桑也收拾了自己的。
“你这次出差这么久,我想回家住,一个人住这里我害怕。”两个行李箱都摆在他面前,当他开口问之前,陆桑那么跟他说。
见他微微出神,许老师又问,“那你回来前呢,陆桑车祸那天,开车路上往家里打过电话,那时候情绪好像不太好。我……我没想到……”
“许老师。”沈临州无奈地轻轻打断她,然后冥思苦想,他那天根本没联系到陆桑,“唔,也没有。但是可能陆桑这回是真的生气,我在外面出差,没顾上管她,她余气未消、精力不济,所以出了车祸。”
说完他自己也不信,陆桑有时候有点小孩脾气,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生气生一个月。她往常生气的时候就会找他一块看悬疑剧,然后在他兴致勃勃时忽然伸手一指,“这个是凶手。”把他气得要死。
但是也不能告诉许老师,陆桑不是不小心出的车祸。
他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许老师听不下去,连忙道,“跟你没关系,可能就是命中有这么一劫。哎对了,陆桑辞职了,这事你知道吗?”
沈临州点头。陆桑跟他商量过,她之前是UI设计师,工作太忙,常常加班。陆桑有业余爱好,她是个悬疑漫画作者。许老师人比较保守,是万万不会接受她拿这种爱好当职业的,在陆桑学生时代就不吝打击,所以陆桑说,她要找份轻松点的工作,继续偷偷画漫画。
许老师看了他几眼,“既然你也同意,那老师没意见。”
陆桑是被疼醒的,止疼药药效过去,她被一身伤折磨得眼眶通红。沈临州紧紧盯着她,喂她喝了几口水。
“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桑摇头,她没有胃口。
“玩会手机?”
陆桑点点头,“好。”
她翻出来之前看过的一部悬疑片,举着手在眼前准备看。
沈临州忽然问,“腰好些了么,帮你把床调高?”
陆桑咬咬牙,“试试。”
沈临州慢慢地调,一直仔细观察她表情,等位置差不多了,他把手臂搁上床上的小桌,主动做手机支架。
陆桑偷偷看了他一眼,她真的睡到了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老规矩
明天见
感谢营养液:
读者“抹茶影视制作公司”,灌溉营养液+52019-06-25 13:30:47
第四章
这部电影由小说改编,小说她读过几次,电影也看过几遍,这会脑子里想的不是剧情,而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拉近跟沈临州之间的距离,能令他暂时忘了她是个失忆忘掉他的狠心女人。
琢磨了一会,她偏过头道,“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沈临州懒洋洋地抬起眼,“嗯?”
“猜凶手是谁,我赢了,你就把桌上的草莓洗了、喂我吃。”
沈临州眼底藏着笑意,问,“那要是我赢了呢?”
陆桑往他眼前凑了凑脑袋,“弹额头,几下都行。”
沈临州闻言眯了眯眼睛,这个赌注看似公平,但是哪个人会那么狼心狗肺,对一个头受了伤还失忆的车祸病人下那种狠手?不过,他没拆穿,只点头说好。
电影开始播放,五分钟内,重要人物全部出场,陆桑说:“可以猜了。”她似乎随手一指,“这个人是凶手。”
沈临州之前跟她一块看过这部电影,这会装聋作哑,故意问,“你怎么知道现在就可以猜,万一凶手是后来出场的人呢?莫非你之前看过?”
陆桑眨眨眼、耍赖道,“不记得,我失忆了。”
沈临州失笑,伸手指了另外一个人。
剧情经典、很吸引人,过了不知多久,陆桑不小心歪头,就见二人姿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沈临州原本坐在床边高凳子上、只有上半身凑过来,这会却曲起一条腿坐在床沿,他们贴得很近,看起来就像沈临州把她抱在怀里一样。
他身上有陌生的皂香,清淡好闻,携着男人身体的温度,无孔不入地占据她的感官。
她的脸红了起来,耳朵开始发烫。
偷偷往沈临州脸上看去,人家看得很专心,似乎根本没发现她已经走神。她又看了他几次,看他许久才垂下一次的眼睫,看他脸上或诧异或了然、不自觉变化的神情。
当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屏幕上时,却发现自己忽然看不懂了。
哎?怎么会?
跟记忆中发展不一样?
沈临州仿佛猜到她想法似的,小声说:“这是广告。”
“噢。”陆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原班人马打造的半分钟小剧场,根本不是原剧剧情。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她心中疑惑的?
陆桑偏过脸看他,他视线动都没动,轻声说:“看我干嘛,看剧情。”
陆桑:!!!
那她刚刚偷看他是不是也被发现了?然后他还能装出波澜不惊的模样?这得是什么功力的演技啊?
她顿时不敢再偏头,只一心去看剧情。
沈临州悄悄后撤了身体,视线落到她专注的侧脸上。
其实已经有很久,两人不能心平气和地一块看个电影,甚至不能在同一个空间共处,她看见他会难受,他也有些心绪难平。
陆桑这个人,性格很随和,她的家居服也跟她这个人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刚结婚那会,她就把自己的一切坦诚地暴露在他面前,不加修饰。
可后来有一回他出差中途回来,陆桑本来姿态随意地在客厅嗑瓜子,忽然见了他,赶快回屋套了件厚外套出来,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看得出来陆桑对他的抵触,于是开始频繁出差,这次更是有一个月都没回来。
不知不觉,电影到了尾声,陆桑得意地道,“我赢了,你去洗草莓。”沈临州收了纷乱的心思,点头出去了。
两人一块吃着草莓的时候,陆桑忽然想起来什么,指了指沈临州放在不远处的电脑,“我们真傻,可以用电脑看。”沈临州到后来,胳膊似乎麻了,出去洗草莓时,右手很不自然地僵硬垂在身侧。
结果沈临州说:“我的电脑是拿来工作的。”
陆桑心里轻哼一声,嘴上说:“好吧。”
陆桑身上的伤像个昼伏夜出的怪兽,临睡前,她又一次落下冷汗,沈临州只好喂她吃了止疼药。
艰难入睡后,她做了一个梦。她和沈临州都成了睡前看过的电影中的人物,跟着主人公四处飞奔,枪林弹雨,各种险境层出不穷,她理智上知道是梦,可就是无法醒来。
第二天睁眼看到晨光,陆桑有种绝处逢生的喜悦。
她没想到的是,陆宸这天回了家,跟老陆一聊,知道了陆桑车祸的事,一大早就跟着爸妈来了医院。陆宸一见她醒来,忧心忡忡的眼中故意布满讥诮,“醒啦,懒猪?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抱着玩具睡?”
陆桑咳嗽几声,把右手揽着的玩具大熊推开,“你怎么在这?”
“今天周六,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陆宸看了看她,半晌温柔道,“姐,你睡得好吗?”
“不好,”陆桑说,“我说为什么做噩梦,原来是你在病房里。”
“你——哼!”本来还为她担心,陆宸瞬间不想理她了,转过头跟沈临州说话。
“姐夫,我听我姐说,你要请我吃饭啊?”
这个臭小子,怎么就知道吃!陆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去看沈临州。沈临州也正好看过来,跟她视线对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垂眸不知琢磨了什么,回头冲陆宸问,“你姐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啊。”陆宸说。
“她真这么跟你说的?”
沈临州这一问,倒让陆宸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没……我姐说你过问我在校学习情况。”
沈临州:“最近怎么样,快考试了吧?”
“嗯,”陆宸松了口气说,“下周开始进入考试周,考完放暑假。”
陆桑一听着急了,“那你怎么还回来?一来一回不折腾吗?”
陆宸小声说:“我回来要钱。”
“又没钱了?”陆桑一皱眉。
“还有几百。”陆宸道。
“两周不够花?”
“吃饭是够了,姐,我想买个ipad学习,其他同学都有,在自习室翻讲义呢。”
陆桑不信他就为学习,“讲义打印出来学不行吗?”
“打印很贵,资料太多了。一个ipad在手,大学四年省多少印刷费?”陆宸嘀咕道。
“买是可以买。”但是陆桑不认同他的消费观,于是开始慢慢教育他,“你现在才大一,尚没有自己收入,就寅吃卯粮、超前消费,消费观都歪了。这都跟谁学的呀,你同学还是室友?人家是有那个家庭条件,生活费八千一万的,我们不能跟那样的同学比知道么?没那个条件,打肿脸充胖子就很没必要了。你们系里的女同学现在还没步入社会,看人的眼光一定还单纯,你乐观优秀、你人好总主动帮忙,她们才有可能多关注你。她们看你,不是只关心你用多贵的手机电脑,你穿多大牌的衣服球鞋,懂了么?”陆宸上大学前没开窍,一心扑在学习上,念了大学后,他每天洗头换鞋,肯定是有心仪的女孩了。
陆宸哑口无言,不过默了默,还是没放弃。
“我也不是问你要钱啊,”陆宸小声说,“爸妈不是还有点存款吗?”
陆桑难得板起了脸,也不怪陆宸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陆宸,我现在没有工作,老陆前一阵也刚失业,全家就靠许老师的工资,她一月才多少,发来给你打钱以后就没剩几个钱了。你让他们怎么生活,嗯?”陆桑倒是自己有存款,但要是被陆宸知道了,他更无所顾忌。
“那我不要了,”陆宸也有点赌气,“本来我就跟爸妈说,养得起我就养,养不起就别养了,我靠自己。”
陆宸说着要出去,陆桑喊住他,“你站住。”
陆宸没回头,闷声说:“干嘛?”
陆桑方才心情有些激动,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眼睛有点涩,她温声说:“陆宸,不是每一对父母把孩子生下来都好好对待的,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弃婴、孤儿吗?把你生下来、辛苦养大,照顾你这么好,爸妈做的够多了。我们家虽然条件没那么好,但这么多年,没亏待过你吧?你别赌气。”
沈临州听完这番话,有些意外地看着陆桑。
但他没插嘴。
陆宸不是听不进批评的孩子,他就是拉不下面子,听完陆桑的话就后悔了,但是腿迈了出去也很难收回,于是看了眼陆桑,说:“我没赌气,我出去走走。”
陆宸出去以后,一直没说话的沈临州忽然道,“陆桑,有件事你或许忘了。”
“什么?”陆桑想,他是指他是她老公,可以问他要钱么?
然而沈临州说的却不是这回事,他说:“我当初念大学的学费,是许老师给的。所以,如果你跟陆宸有任何困难,我都不会袖手旁观,不仅仅因为我是你丈夫。”
陆桑先是被许老师资助他念大学的事震了一下,紧接着又被他最后那句“我是你丈夫”砸晕了。
色令智昏。她竟然没出息到因为这几个字微微脸红。
“唔,我知道了。”她抬眼看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对他的了解还太少,于是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昨天在医院陪我、没上班,没事吗?”
“请假了,”沈临州说,“做点小生意,最近不忙,不去公司不影响工作,有事在这里就能解决。”
“那你们领导没意见吗?”
沈临州笑了一声,谦虚地说:“我就是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