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州眉间的褶皱更深了,“我不清楚,她连我都不记得,就算看过也一定忘了。”
江铎拍了拍他肩膀,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江铎:“……但是临州啊,你这么忌惮那个什么男网友,不是怕陆桑真跟他在一起,还有别的原因吧?”
沈临州似笑非笑,“什么原因?”
“你担心陆桑把一些心里话跟他说了,回头她要是看到聊天内容,会暴露你们婚后相处的细节,对吧?”
沈临州回到病房后,下意识地往陆桑身上看去。陆桑感觉到他灼灼的视线,有些奇怪地看过去,“怎么了,江铎找你什么事?”
沈临州脱口道,“他说你身体恢复得很好。”
“那什么时候能出院啊?”陆桑脸上一喜,在医院她快无聊死了。
“快了。”沈临州敷衍她,“你睡会吧,到了饭点我喊你。”
陆桑吃饭时不太敢喝水,也忍着不吃水果。终于挨到第二天,她的轮椅到了。
不再那么尴尬,陆桑眼巴巴瞅着沈临州。
“能帮一下忙吗?我想……”
沈临州多么善解人意,丢开文件,走了过来。
他伸手试了试位置,“抱这里可以吗?”他一手在她腰下,另一只手抱住了她的大腿。
其实有点疼,但是陆桑不想再麻烦护士,于是忍痛点了点头。
那个混乱的夜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抱过她了,她轻的不可思议,他不由地想,他过去出差这一个月,她在家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陆桑的右手紧张地抓着他衣服,生怕他一个不稳把她摔了,沈临州低头看她如临大敌的表情有些好笑,轻轻松松把她抱去了房里自带的卫生间。
陆桑:嗯?原来房间里就有卫生间?她竟然一直没发现。
那她要轮椅有何用?
沈临州把她当易碎品一样轻拿轻放,陆桑左腿没法弯曲,维持着一个略显诡异的姿势坐在马桶上。沈临州杵在她跟前没走,陆桑仰头看着他,疑惑道,“你不出去呀?”
沈临州一挑眉,“你就这么上?”
当然不是!那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脱裤子啊。陆桑指了指门口,“我自己可以,一会就好,好了我喊你。”
沈临州这才出去了。
陆桑大松一口气。
她真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下面一系列的动作。喊沈临州进来前,先拿袖子偷偷把头上的冷汗擦了,怕他担心。
沈临州抱着她往外走,陆桑不经意看了眼镜子,忽然惊恐地按住了头,她左边的头发呢?虽然被头顶的头发盖住了,但侧面在处理伤口时被剔掉了,留下一块空白。
呜呜。
陆桑失去秀发太过痛心,以至于都没好好回味刚才的两次公主抱。她问沈临州车子现在什么样,沈临州给她看了看图片,道,“送去修了,那辆车以后最好也别开了,不安全。”
说完,他紧紧盯着她的表情。
失忆的陆桑又会有什么可参考的表情,她沉浸在悲痛中点头说好。
想起什么,陆桑问,“你回国几天了,给爸妈打电话了吗?”
沈临州知道她问的是谁,坦然道,“你没有公婆。”
“嗯?”她家条件就非常一般,沈临州需要许老师资助上大学,陆桑就猜到他们家家庭条件不太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对不起。”她说。
“没事,也不能说死了,毕竟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陆桑听闻此言,张了张嘴。
酝酿半晌,陆桑道,“许老师跟老陆人都很好,以后我的爸妈就是你的爸妈。”
“那你呢?”会一直是我的太太么?
陆桑脱口说:“这样我不仅有个弟弟,还有个哥——”
“有个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沈临州没跟她计较。
这晚睡觉就没有毛绒玩具给她抱着了,陆桑还有点不适应,一直到两点钟都没睡着。
“怎么了?”沈临州在旁边的折叠床上休息,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问道。
陆桑顿觉抱歉,“没事,没睡着,对不起吵醒你了。”
沈临州失笑,“你都没出声,怎么就吵我了?”
“人睡着了跟没睡时,呼吸频率跟声音是不一样的,呼吸有时候也很打扰人。我的包里好像有耳塞,你要不要?”
沈临州借着窗外属于城市的灯光看着她。
“临州,我失眠了会不会吵到你啊,要不我去隔壁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临州,我晚上做梦醒了,有时要记下来一闪而过的灵感,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临州,我感冒了,呼吸很重,你看起来好累,我不吵你,去客卧睡吧。”
……
他曾以为,陆桑当初一次次借着为他考虑说出那样的话,是因为不想跟他同床睡、在把他推远,如今看来也可能不是。
“不用。”半晌,他站了起来,来到床边,又默默占了昨晚大熊的位子,陆桑被他一系列的动作搞得呼吸困难,哆嗦着手指他,“你、你这是挤占病人空间,我明天要告诉许老师。”
“你告诉她吧。”沈临州不仅占了她半边床,还分了一半枕头跟被子,不过他大方地说:“我给你当抱枕,睡。”
借着黑暗,陆桑小心翼翼挽住他的胳膊,头也往他那边凑了凑,因为她这边就快挨不到枕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临州快入睡时,忽然听到陆桑小声说:“你没有毛绒玩具抱着舒服,硬邦邦的,硌手。”
他张嘴正要说什么,身边传来匀停的呼吸声。
陆桑睡着了。
她是不是……有抱着东西才能睡着的习惯?
想着这个问题,沈临州也慢慢睡去。
第二天,沈临州在许老师跟老陆的咳嗽声中醒来,陆桑依赖地窝在他怀里,睡得很沉。他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悄悄把陆桑放到枕头上,从床上下来。
“临州,你要不要回家换个衣服?”许老师担心地看着他。
沈临州低头一看,他这才意识到身上的衣服还是几天前的,回头看了看陆桑,他点头道,“我回家一趟,很快回来。”
许老师说:“不着急,今天我跟你爸都没事,你公司有事情可以去处理,总在这里陪床也不是个事儿。”
沈临州微笑点头。
走出去以后,沈临州低头闻了闻衣服,确定没有不好闻的味道才放了心。
陆桑醒来后没见到沈临州,便趁机向许老师打听。
“我听临州说,您之前资助过他念大学啊?”
许老师正在给陆桑砸核桃,闻言手一顿,“对,他成绩那么好,因为钱上不了大学怪可惜的。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许老师最后这句,就跟怕有什么没跟沈临州对好口供似的,陆桑小心问,“临州从小没人照顾吗?”
许老师“嗯”一声,“我教过他,所以知道他情况。他在福利院长大,打小没人管,十二三岁时被一对老夫妻收养了,但没过半年,那对老夫妻就相继去世。所以真要说起来,他求学都是一个人,还能那么努力、那么优秀,着实不易。”
陆桑微微垂眸,抠了会手指头。
沈临州回来的时候,陆桑不知怎么做通的工作,两位长辈竟然都同意让她现在就办出院手续。
“怎么不多住几天?”
陆桑说:“我觉得我好像没事了,在家养伤就行。而且我有点认床,在医院休息不好。”
沈临州一挑眉,昨晚抱着他呼呼大睡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谢谢小可爱的营养液:
读者“抹茶影视制作公司”,灌溉营养液+42019-06-28 18:32:30
第七章
“你现在的情况还不能出院,多观察几天再说。骨折都是小事,怕的是会有其他病症。昨天隔壁病房有个腿骨折的病人因为血流不畅静脉血栓、下肢水肿。”沈临州神情严肃,“他比你年纪还小,别以为自己年轻抱有侥幸心理。”
“唔……”陆桑心一提。
沈临州继续道,“江铎说,你去年体检心律不齐找他咨询过,这不是小事,你车祸失血,要是心脏出问题就麻烦了。虽然现在检查没问题,也不能掉以轻心。”
陆桑并不无知,她知道沈临州不是吓唬她,心里妥协了,嘴上却开始讨价还价,“再住几天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陆桑递过去一张卡,一双眼眨啊眨地看着他,“到时候办出院手续用我的卡结账,行吗?”
沈临州是个已经有自己事业的成年人,他不会幼稚到因为自己太太不愿意花他的钱就生气,又不是十几岁小孩,他神色从容地接过陆桑给的卡,答应了她。
又在医院住了四天,陆桑除了左腿仍不方便,其他部位的活动基本自如,于是再次恳切地跟沈临州说,她想出院。
沈临州拿着陆桑那张卡去办出院手续。
很快他就回来了,对陆桑、许老师以及老陆说手续办好了。陆桑怀疑地看着他,又翻了翻手机,“那我怎么没有收到扣款短信啊?”
沈临州面不改色道,“医院扣款跟其他地方不一样,需要时间。再等等吧。”
陆桑果真就在回家途中收到了扣款短信。
许老师夫妻俩考虑到沈临州工作忙,陆桑出院回的是陆家,方便他们照顾女儿。一进门,岁岁好像知道陆桑要回来似的,早早摆好了迎接姿势,弱小可怜又无助。
“喵~”
陆桑眼眶一红,坐在轮椅上,身残志坚地弯腰将岁岁抱了起来。
岁岁是只胖橘,春困秋乏,平时对她总有点爱答不理的,这回多天没见面,“小别胜新婚”,窝在陆桑腿上一个劲儿蹭。
“临州,家里没你的衣裳,陆宸的倒是有几件在衣柜里,我都洗过了,不知道你穿合不合身。”许老师去卧室拿了几件衣服出来,沈临州去客卧换了。
陆宸竖着抽条,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而沈临州多年锻炼,骨架坚实,宽肩窄腰,胸腹壁垒分明,好在陆宸的审美不是紧身T恤紧身裤,要不还真穿不进。
换好衣服,他出来陪老陆说话,许老师就去了厨房洗菜。
陆桑一下下顺着岁岁光滑的背,抬眼看向沈临州。
陆宸虽然不穿紧身T恤紧身裤,他穿衣风格还是带着学生气,T恤正面印着一个外国组合的专辑封面,深色九分裤被沈临州穿成了七八分,这一套衣服跟沈临州气质违和。
但是……沈临州穿纯色衬衣,外面套一件风衣,一定很好看,陆桑对着他的脸发起呆。
沈临州察觉陆桑明显出神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陆桑?”
“嗯……啊?”陆桑的视线摇摇晃晃地跟他对上了。
沈临州问她,“我身上怎么了?”
陆桑目光闪烁,“没事,没怎么。”
沈临州笑了一声,没再多问。
又过了会,岁岁对陆桑的热乎劲儿过去,开始去黏沈临州。
老陆照顾了岁岁一个来月,这会儿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哎呀,这个养猫啊,就跟养闺女差不多,你对她好吧,她未必跟你亲,转头就把你给忘了。想当年陆桑也是我的小棉袄,结婚以后就不行咯,赖着的另有其人啦。”
沈临州不好说什么,只能微微笑着在一旁撸猫。
陆桑轮椅还坐得不太熟练,自学成才地靠过来,小声安慰老陆,“跟其他成了家的女儿比,我不是挺经常回来的嘛。”
老陆递给陆桑一杯水,并不买账,“老爸买的玩具没有你老公抱着舒服吧?”
陆桑刚喝了一口就被呛了一下,她咳得惊天动地的,惊动了许老师。
“她喝水,你惹她干嘛?”
被老婆瞪了一眼,老陆消停了。
沈临州从容地迈过战火,连裤脚都没被燎着,等只剩火星了才说:“爸,这倒没有。陆桑说,抱着我没有毛绒玩具舒服。”
一听这话,陆桑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冲厨房喊了一句,“妈,吃完饭我想洗个头。”
“行啊,”许老师远远地说,“到时候让临州帮忙。”
陆桑抱着水杯向沈临州看去。
“我帮忙,”沈临州把猫给老陆,“我去厨房看看。”
岁岁黏着他,老大不情愿地到了老陆身上,沈临州在岁岁头上揉了几把,温柔道,“岁岁乖。”
陆桑喝水的动作顿住了。
沈临州喊岁岁这么温柔,好像岁岁才是他老婆。
有沈临州帮忙,很快做好了午饭。
许老师是个在饭桌上嘴巴闲不住的人,不是说她能吃,而是爱念叨,可能是习惯了当班主任的原因。她每天都有不同话题,变着花样训话,讲大道理。
陆桑在家这一个月没少被说,本以为沈临州来了,战火能分过去一点,没想到在许老师眼里,沈临州完美无缺,她依旧是批评教育的对象。
“你看你这个用筷子的姿势,跟我们都不太一样,”许老师比划了一下,“我们是中指隔在中间,筷子分开的,你的呢,筷子是交叉的。这怎么就能夹住菜呢?”
“能夹菜就行啦,”陆桑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过头去看沈临州是如何用筷子的,看了半天,她语气兴奋地指着他,“妈,你看你看,沈临州跟我一样,你快说他呀,你怎么不说他呢?”
许老师一时无语。
沈临州笑了一下,对许老师道,“是我没教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