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婚——顾慕白
时间:2019-08-31 08:39:06

  掌心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扫过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喵~”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陆桑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家里还有只猫在。
  对啊,还有岁岁,她刚刚怎么就不记得还有岁岁在呢?
  等她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沈临州去了卧室穿衣服,换好后一身清爽地出来。
  “你刚刚去浴室要做什么?”
  “啊……洗手……”
  “想吃东西?”
  “唔。”陆桑没承认,也没否认。
  沈临州打开冰箱,问她想吃什么。陆桑随口搪塞了一个名字,沈临州一望,就剩最后一包了,于是提醒说:“这个吃没了,目标太明显,许老师一下子就知道是你吃的。”
  “那我换……”陆桑凑过去看了一眼,“椒盐土豆。”
  沈临州拿出一包拆开给她,陆桑吃着东西,问他,“你为什么一点不害怕?”
  “什么?”
  “你人在洗澡,忽然有人推门而入,你不怕?”
  他刚刚的反应也太平静了,表情不动如山,任何人遇到刚才的情况都会惊慌一下的吧。
  沈临州笑了一声,“我怕什么?这时候能在家的,不是爸爸就是你,一个是我岳父,一个是我太太,我怕你们看吗?”
  说的好有道理。
  许老师不在,陆桑又趁机吃了一把生花生。
  许老师不准她吃,说吃了长胖。
  老陆喝完小酒回来,炸了一盘花生米,又炒了几个菜,开了一瓶茅台,跟沈临州喝起酒来。
  “来喝点,这还是你过年拿来的酒,一直没舍得喝。”老陆给沈临州倒了一杯。
  沈临州弯身,“谢谢爸。”
  陆桑忍不住在旁边说:“爸爸,我妈说让您少喝点,您刚从朋友家喝完回来,还要喝吗?”
  “你妈妈不知道就行,”老陆道,“你看你吃花生米,我也没到许老师面前告状对不对?我们父女俩要团结一心。”
  “……”
  沈临州低头一笑,“我什么都没听到。”
  老陆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喝醉酒以后有点啰嗦,逮着谁都要唠叨一通,陆桑不胜其扰,装聋作哑不搭理。沈临州成了老实人,耳朵听着岳父三句重两句的碎碎念,还要接他的话。
  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聊了十来分钟,老陆差点就要当场跟沈临州拜把子,被沈临州哭笑不得地拦住了,“爸,您这……这可使不得。”
  陆桑看不下去了,她扶着桌子站起来,一蹦一跳地过来,伸手捂住了沈临州的耳朵。
  “我爸就是这样,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
  话落,她转过脸的时候才察觉自己做了什么,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左腿在桌脚一磕,疼得她眼泪差点飞出来。
  沈临州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今天,怎么睡?”
  陆桑的舌头像打了结,“你跟我爸睡吧,我等我妈回来。你们睡主卧。”
  “你一个人睡得着?”沈临州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能啊,”陆桑抬眼看着他,“我们先把老陆弄床上去吧。”
  “诶,不用,”老陆这句话听懂了,大手一挥,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自己过去。”
  说罢,他自己果真晃晃悠悠地去了主卧,往床上一躺,人不动了。
  陆桑冲沈临州道,“你也去吧。”
  沈临州没提出异议。
  陆桑躺到床上,人却没睡着,之前睡得多是因为身上的伤太疼,睡眠就能避开疼痛。大概是前几天睡多了,她忽然有点失眠,尤其是目前的睡姿别无选择,她就更睡不着了。
  迷迷糊糊地,她听到玄关处有人进门的声音,应该是许老师回来了。许老师没立刻过来,好像先去主卧看了看。那边传来若隐若无的说话声,老陆是不可能醒的,应该是跟沈临州说话。
  又过了会,许老师悄声推门进来了。
  陆桑睁眼看了看她,喊了声妈,抓着身边的被子睡了过去。
  沈临州没有睡着,身旁老陆鼾声震天,两人的酒气交缠在一起,气味有点感人。他无奈地起身,跑去了客厅,躺到沙发上。
  许老师半夜起来上厕所,经过客厅的时候吓了一跳。
  一看是沈临州,再一听主卧那要掀开房顶的架势,走到沙发边把沈临州喊醒了。
  “临州,你去跟桑桑睡吧,在沙发上多难受。”
  沈临州揉了揉眼睛,“没事,就一晚上。”
  许老师没再强求,她第二天早上早起去学校盯早自习,出门的时候又把沈临州喊醒。这次他没拒绝,脚步轻轻地钻进客卧。
  双人床上,陆桑右腿蜷着,圈住了一截被子,看样子睡得还挺香。
  沈临州慢慢躺到她身边。
  陆桑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许老师,下意识靠了过来,她的身体带着清晨的凉意,跟他的体温对比鲜明。
  陆桑跟许老师睡没有顾忌,穿的是最宽松的睡衣。她腿上、胳膊上的伤疤还在,可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
  沈临州忽然想看看她身上的伤。
  过去,他总是伤痕累累,她虽然比他小五岁,那会儿却很懂事,也会疼人。小小年纪就总是把饭菜里的肉让给他吃,他受了伤,她就帮他处理伤口。
  那里的孩子心智长得快,从小没有家长照顾,只好自己长成大人。但未必是好人,他们互相欺骗、陷害,为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利益,一罐牛奶,一顿好肉,一次外出的机会。
  他为此跟别人打架,也会被打。
  十几个孩子各有各的自私,只有她傻乎乎的,自己因为懂事听话拿到的东西还要跟他分享。
  每逢下雨天,就会有几位客人到访,都是三四十岁的男人。他们带来毛毯和食物,是院长、老师还有义工们的“贵客”。
  但这些贵客不是傻子,他们有想要的东西。
  所有人性中见不得人的恶念,都在那些下雨天滋生、发芽,直至遮天蔽日。一开始是让福利院的孩子表演节目,后来就会把孩子们单独叫到一个屋子里,跟几位客人“聊天”。
  他去过一次,那几位客人生得面善,他也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聊过几句之后,其中一个人就开始对他动手动脚,他控制不住一拳敲向那个人的下巴。
  那天客人离开,他差点被打个半死。老师不会自己动手,他是被几个跟他同龄的男孩打的,他同他们本来就有积怨,难保被下狠手。
  后来他被打得失去知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那里阴冷潮湿、没有灯光,他不知多久没进食,睁开眼后一直头晕目眩,爬到门后去拽门。
  门果然锁了。
  他攒了些力气以后,扶着墙站了起来。墙上没有开关,也没有窗户,房间里空空如也。
  身上钝痛难挡,他以为他会死在那里。
  醒来当晚,他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喊他,睁开眼又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有人在外面小声喊他“小江哥哥”。
  “岁岁?”
  他们的名字是这里的老师们随口起的,江河湖海、岁岁有余,图个顺口、讨个吉利。
  他跌跌撞撞到门边,在门上敲了几下。
  门外一下子安静了,他以为她因为害怕,跑掉了。过了会,从门底下门缝里塞进来一个塑料袋子。
  里面装着一个压扁了的面包。
  他靠在门后把面包往嘴里塞,门外断断续续地传来压抑着的细碎哭声。
  她虽然懂事,但是真的很爱哭,十几个孩子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个眼泪多,因为她长得可爱、漂亮,所以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他顿时没了吃东西的心思,开始安抚她的情绪。
  “我以为你死了……”她是真的害怕,不管他说什么,她嘴里都反复念着这句话。
  “没死,我没死,岁岁,哥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怎么才能出来呀?”
  “你别管了,只要哥哥活着,总能出去的。”
  “你饿了怎么办?”
  “哥哥不是还有你么?”
  后来,福利院的老师也担心出人命,给了他教训,“饿”了他几天,把人放了出来。
  岁岁什么都不懂,但见他被打成那样,躺在床上几天动不了,也知道被叫进小屋不是什么好事,尽管每个进去过的孩子出来都高高兴兴,还会被奖励好吃好玩的东西,给几件漂亮的衣服。
  她不想去。
  于是他想了个办法。
  那些人喜欢干干净净的小孩,那他们就不要干净。
  后来果真躲过了一次又一次。
  在当年那些心惊胆战的日子里,他们曾相依为命。
  直到一对年轻夫妻过来,把岁岁接走了。
  陆桑睡得好好的,忽然感觉一双手在她身上摸索,四处游移,没有章法,有时还会猝不及防停一停。
  奇怪,许老师摸她干嘛?
  不管了,她要摸回去。
  陆桑迷糊中,闭着眼睛果断伸出了手。
  ——触手感觉是硬的,平的,换另一面,还是硬的,平的。
  许老师的胸呢?
  陆桑心里诧异,睁开了眼。
  紧接着就与脸色很古怪的沈临州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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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许老师呢?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跟老陆一张床吗?”过了好半天,陆桑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尾音一落,他一手撑在床上,骤然欠身凑了过来。眼前俊脸逼近,陆桑紧张地缩了缩脖子往后,没什么底气地解释,“我以为旁边睡着的人是许老师呢,要知道是你,肯定不会那么动手动脚。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沈临州说:“已经误会了。”
  陆桑急中生智,“那你还摸了我呢,我摸回去怎么了?我们扯平了。”她一只手指在他肩上戳了戳,“你退回去,老陆要起床了。”
  他当然纹丝不动。
  陆桑抬眼与他对视。
  沈临州一双眼睛像两口深潭,藏着数不尽的情绪与秘密似的,温柔的眼睑上系着鸦羽,又长又卷,漂亮得不可思议,简直可以拍睫毛膏的广告。
  像他妈妈,陆桑不禁猜想。她不知不觉伸出手去,想戳一戳那片柔软,半路却被他拎住手腕。
  他一笑,迅速低头。
  陆桑慌忙一躲,他的唇险险地擦过她脸颊。
  “岁岁。”不知怎么地,沈临州忽然唤了一声。
  陆桑心里一咯噔,大白天的,沈临州酒也醒了,他到底是多想念那个“旧情人”,这时候竟还要喊。陆桑鼓起脸,再这样她真要生气了。
  她偏过脸瞪着他。
  沈临州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她的腕子,伸出去的手在空中一顿,视线在陆桑脸上停留半刻,然后才把不远处的猫抱了过来。
  陆桑:“……”
  是她想多了。
  过了会,主卧那边响起老陆伸懒腰的声音,又过了两分钟,客厅传来他趿拉着拖鞋的动静,最终在洗手间里消失了。
  陆桑眨了几下眼睛,忽然“哎”一声。
  沈临州:“嗯?”
  “我们打个赌,不出十分钟,老陆就会喊你。”
  “赌什么?”
  陆桑笑着说:“赌你今晚的下榻之地。”
  两人安静等了几分钟,老陆果然开始小声喊沈临州名字。
  “临州啊,临州?你醒了没有?”
  沈临州眉头一跳,下床走了出去。
  “临州,厕所没纸了。”老陆看到洗手间外模糊的人影,喊了一声。
  沈临州:“……”
  给岳父拿了纸,沈临州再回屋的时候,陆桑正挪着屁股要下床,一见他就扬了下眉毛笑。
  “怎么样,我赢了。”
  沈临州也笑,“愿赌服输。”
  他过去把人扶起来,陆桑坐上轮椅,又指挥他,“帮我把手机拿一下。”她本意是欺负沈临州好玩,没想到他拿手机时低头扫了一眼,脸上的笑意顿时散了一半。
  “怎么了?”她奇怪。
  沈临州把手机递给她,“有人找你。”
  陆桑接过一看,是她高中同学楚夏。
  几天没联系,楚夏问她这几天怎么了,为什么微博、朋友圈一点动静都没有,陆桑低头回复消息。等跟楚夏聊完,再抬头的时候,沈临州已经不在客卧。
  楚夏跟她一样,也画漫画,她有个好听的漫画作者名,叫半夏。楚夏很厉害,许多大热的言情小说改编漫画,都是她执笔。
  她们互关了,是更新后第一时间点赞转发的那种志趣相投的好朋友。
  陆桑抓着手机有点疑惑,为什么沈临州看到楚夏发来消息会不开心呢?难道他跟楚夏有什么过节?按理说不应当,她高中毕业联系上楚夏以后,一直网上联络,面都没见过,沈临州应该不知道楚夏才对。
  吃早饭的时候,陆桑带着满肚子疑惑偷瞄沈临州,发觉他神色逐渐恢复如常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沈临州却跟许老师光明正大在深夜换了卧室。
  沈临州刚蹑手蹑脚地在熟睡的陆桑身边躺下,听到不远处的主卧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老陆:“哎哟吓我一跳,怎么是你?”
  许老师:“是我怎么了,你还想是谁?之前工作的哪个女同事啊?”
  老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临州出去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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