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能拒绝,但是包子却不行。他小心翼翼地盯着爷爷,试探地把包子揣进怀里,见爷爷没吭声,他弯起了眼睛迅速地咬了口包子。
叶青水闻言,笑了。她把钱收了回来。
“好好照顾爷爷,我走了。大概明天我回来摆摊。”
叶青水出门戴上了口罩,周恪追了上来。他手里捧着两本书,气喘吁吁地说:“这是爷爷送给你的。他说谢谢你。”
当然后半句是周恪自作主张加的。当时爷爷的原话是:这两本你拿出去送给她,一本破烂书也当成宝贝。末了还冷冷地哼了声。
叶青水开心地收下了,这个年代的书可是珍贵的宝贝。因为破四旧的时候,很多书禁的禁、烧的烧,留下来的有意思、值得看的书着实很少了,她摸摸周恪的脑袋:“替我谢谢你爷爷。”
接着叶青水去畜牧站找了刘一良。刘一良穿着工装,正趴在地上给刚产崽的猪催乳,猪屎糊了他一手。
刘一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快他干完了手里的活。他嗓门嘹亮地喊道:“玉嫂,你来啦!”
刘一良喊了“玉嫂”,同事又见了个纤瘦的女孩在外边等着他,不由地揶揄:
“还以为是对象来了,没想到却是嫂子,一良啊你得抓紧时间解决人生大事了。”
有人插了句嘴:“玉嫂?哪个玉嫂?”
问话的人是新来的面孔,刘一良快速地回:“还能是哪个,我玉哥的那个呗!玉哥谁我就不说了,你们都见过。”
刘一良很快洗干净了自己,跑过去问:“玉嫂有啥事?”
叶青水笑眯眯地,看着刘一良仿佛跟见了肉似的。她说:“一良啊,你喜欢吃猪蹄不?”
刘一良猛地点头,“喜欢!当然喜欢!”
叶青水于是说出了来的目的:“猪蹄猪下水这种,门市不好排队,去得晚了就很难买的到了。我想问问你,你们有没有内部指标啊?我是说,福利——我可以出高价从你这里买啊。”
刘一良听了秒懂,“有的,夏天热了仓库空间有限,能冻的东西不多,猪下水猪蹄猪骨头这种不好卖的,肉联厂那边不愿意占地方冻着,那边只要有卖不出的骨头下水去会硬性要求员工每人必须买个几斤回去。嗨,肉联厂的人天天来抱怨。要是有这个机会,我帮你留着。”
叶青水一听到骨头,眼神都骤然亮了。骨头也是很好的,有营养很补身体,买它虽然不要票据,但得要医生的营养证明才能买。即便买的人不多,但是规定是这样,门市也没有办法。
于是叶青水就很难买得到骨头了。内部福利这么好,难怪这年头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去供销社门市肉联厂上班,如果叶青水是城镇户口她都想去应聘了。
刘一良说:“正好今天有,我给嫂子吧。”
他拿了几根猪骨头给叶青水,这是刘一良向别人买的,一斤得一毛钱。虽然不贵,扛不住它骨头多肉少。畜牧站的人偶尔才会捡几个肉联厂的空缺买骨头。
叶青水得了这骨头,简直喜出望外。她把钱给了刘一良,说:“今晚得来我这边喝顿骨头汤,绝不要你的票。”
……
另一边。
谢庭玉和沈卫民被约到了国营饭店。
沈卫民见了张援朝脸上惨不忍睹的熊猫眼,嘴角抽了抽。
张援朝把他被流氓欺负的事情倒豆子说了一遍,“你们还记得,以前玉哥被流氓拦着收保护费、结果反被玉哥教训的事吗?他们现在有了人护着嚣张得很了,敢来拦我了。”
说完他哭唧唧地和谢庭玉说,“玉哥你要帮我做主。”
刘一良也来了,他问:“都有谁欺负你还记得不?”
张援朝一个一个名字地数着,数到其中一个名的时候,刘一良吓了一跳:“这是我同事啊,你有没有记错。”
“怪不得刚刚还特意问我,玉哥玉嫂谁呢?”
“什么?”几个男人同时问。
刘一良只好把叶青水来找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谢庭玉听完脸沉了下来。
“他们该不会盯上玉嫂了吧,眼看天色也晚了——”刘一良说。
沈卫民看着谢庭玉脸色不妙,补救说:“应该也是抢几个钱的事,他们不会那么为难女人别担心放松——”
猴子说:“他们眼光高着呢,不是村花还不兴看。村妞安全的……”
听到这里刘一良就不高兴了,“嫂子如花似玉的,走夜路都不安全,怎么不为难了。”
猴子和沈卫民嘴角抽了抽,一方面不禁为刘一良扭曲的审美观所侧目,另一方面屁滚尿流地赶紧找单车。结果一扭头,谢庭玉早不见人影了。
……
谢庭玉呼啦啦地骑着车,骑得快要飞起,差点没有撞到人。
他不禁想:如果只是虚惊一场就好了。
后来谢庭玉又想:如果今天没让叶青水出门就好了,单车越骑越快,人影却一个不见。山路越静,山涧越凉,谢庭玉的情绪也越躁。大约骑了二十来分钟,终于见到一群人的影子,几个大男人围着一抹纤细的身影推搡。
谢庭玉浑身的血液都逆流了。谢庭玉冲过去把车扔到地上,一把将叶青水扯过来护在身后。
他狠厉地说:“我的人,你也敢乱动?”
说着男人用力扯了把衣服,衬衫上的纽扣应声“嘣”地落下。
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拳头硬力气大,身形看起来不壮却浑身肌肉。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整整齐齐的八个人。但是他浑身是胆,只管打架,一打八也不带怕的。
他的唇角磕破了,他的脸挂了彩,他的拳头破了流了血。
过了很久,他才走到叶青水的面前,微微喘了口气,抱了抱她安慰道:“没事,没事。”
谢庭玉仔细地盯着着叶青水看,发现她没少一根头发丝才松了口气。夕阳的金灿灿的余晖下,她的口罩脱落了下来,要掉不掉地挂在耳边,露出了他许久不曾见的真颜。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
弯弯的的柳叶眉,琼鼻微微挺翘,粉唇微微抿起像花瓣一样。衬着一双本就黑亮灵动的眼睛,五官仿佛被点亮了一般,让人惊艳。
白皙光滑,没有皲裂、也没有红血丝。
微凉的风徐徐吹过,晚霞照得她的容颜越发娇艳。
作者有话要说:
玉哥:“……”
我仿佛感觉打脸声和真香,不远了
*
认真考虑过大家的感受,平生君修过了青水的性格,
新青水就像文案描述的那样,会很不一样,你们会看得爽快一点。
有空可以回头瞄瞄前文,前边一开始就在打脸了。
不看也没关系,你们记得新青水很爽利很可爱一点也不自卑就阔以啦!
新青水不怕玉哥的!——20190326,晚
另外,还有一件喜事告诉大家,明天平生君V啦!
欢迎你们来看,前四天均有红包雨掉落~
等你来哟!
第018章
没事,没事……
如果说这句话的谢庭玉不是一脸凶戾的话,可能还有一丝信服力。哄人都不会哄,特别别扭生涩。叶青水在他的臂弯里,都感觉到他臂肘的僵硬,让人很难受。他的肌肤散发着汗蒸蒸的热气,呼吸又热又急促,低低地喘着的气,让人觉得,嗯,还挺男人的。
叶青水的心“嘭”地跳了跳,赶紧挪开了一步,戴上了口罩。
随后火速赶来支援的沈卫民、张援朝以及刘一良气喘吁吁地骑遛着单车抵达,只不过他们来晚了十分钟,战场的硝烟早就散了,不仅散了,连尾气都快凉了。他们只远远地看见他们冷冰冰的玉哥在……
在哄村姑。
见了这一幕的众人,脸色缤纷各异、精彩极了。
“玉哥在那边。”猴子说。
“看样子应该没有什么事。”沈卫民说。
不,怎么会没有什么事呢!猴子在心底里呐喊,沈卫民也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唯有刘一良笑眯眯地看着,露出小弟欣慰的笑容。他紧张地拍了拍手上的土说:“还好没有出什么事,不然有的后悔的,哎——你们怎么了,傻站着干啥?”
三人这才走上前。
谢庭玉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
他淡淡地问叶青水:“他们怎么你了?”
不是仔细看过一根头发都没掉么,这口气是怎么回事?地上被撂倒的流氓苦不堪言,有口难言。
叶青水闻言,回忆起刚才来只觉得很后怕。她吞吞吐吐地说:“他们不让我走,要收保护费,还扯掉我的口罩。”
叶青水接下来有点一言难尽了,她嫌弃地说:“这个流氓让我亲他一下、和他处对象。不同意就不放我走……”
她隐去了几句过于恶心人的话。
地上那个被打得几乎成一滩烂泥、正在装死的躯体,开始发抖。
“哦,是吗?”
猴子前一秒还算淡定,这一刻已经是脸上已经满是凶意了,他走过去啪啪地扇了两巴掌:
“记住今天,再碰就搞死你们——”
谢庭玉淡淡地道:“什么再碰不再碰的,今天就扭送公安局,治他流氓罪,对吧水丫?”
地上的八个流氓屁滚尿流地求饶,“没有没有,我们没有伤害她。”
于是众人视线齐齐投到叶青水这个“受害者”身上。
只见她一脸肉痛,忙着弯腰一根根地拣着骨头,捡得差不多了还四处张望有没有漏掉的。谢庭玉见她那一脸惋惜的表情,笑了。
真的是粮食大过天。
沈卫民和张援朝见了,齐齐无话可说。那是一种对乡下人再也明白不过的理解。叶青水捡完了骨头点点头,“我正想说这件事。”
她危险地看着混混们,笑眯眯地说道:“记录下来存个底,万一以后回头报复我怎么办,如果我出事了,肯定就赖你们。”
混混们:“……”
谢庭玉一锤定音,“送去吧。”
……
等去公安局录完口供,太阳已经下山了。星月疏朗,山村里黑黢黢的一片。
谢庭玉问张援朝借了两支手电筒,一支给沈卫民,一支给叶青水。叶青水拎着手电筒呲溜地跳上了车,单车还没开出几步,沈卫民嗤地笑了。
他说:“你把玉哥的单车用得挺顺溜的啊?”
“下来。”
叶青水才不想和谢庭玉共骑一辆单车,她摆了摆手,“你们不就怕我占玉哥便宜吗,这样正好。”
她笑了笑,“我先走了,麻烦你们载载玉哥吧。”
之前谢庭玉安慰地抱她的时候,这两个人眼睛里情绪,那是恨不得把谢庭玉揪过来,看着她的眼神跟看占轻薄小媳妇的流氓似的。但认真算起来谢庭玉那种抱,还算不上是拥抱。他不过是把手臂圈起来,绕过后背拍拍肩而已。叶青水可真有点无辜。
张援朝听了听有点道理,他冰清玉洁的玉哥绝对不能再让这村姑染指了。他拍着车后座说:“来呀哥我搭你。”
谢庭玉却三步两步追了上去,一手拉住小丫头的车后座,车子快要倾斜歪倒的时候,另一只手很快地扶住车头。
他轻描淡写地和叶青水说:“我的车,让我来骑。”
谢庭玉想法很简单,他想:刚刚才发生那样的事,现在天已经黑了,再让小丫头一个人骑回去未免不厚道。
叶青水利落地说:“车就让我骑吧不要这么小气,家里还有老人等着吃饭,得快点回去。我早点回到家做饭,你也能早点吃到。不然今晚吃红薯饭?”
“没事,我骑得很快。”谢庭玉很快说
这毕竟不是自己的车,迫于拥有者的淫威下,叶青水脸皮再厚也没法坚持,她利落地坐到了后座。
后边的三个男人忍不住吐槽了。
猴子感叹了一声,“玉哥怎么回事呀。”
刘一良今天已经听了几次他们嫌弃叶青水了,他忍不住反驳道:“嫂子怎么了,我看着就很好啊,就这样的姑娘你打着灯笼都娶不到。”
沈卫民沉吟一声:“玉哥只是有责任心,怕水丫再出事而已。猴子你别担心这么多了。”
这话里话外听着,还是觉得叶青水和谢庭玉不搭。
刘一良忍无可忍地说:“你们不觉得嫂子人很好、也很好看吗?”
沈卫民和猴子齐刷刷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刘一良,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见刘一良扭曲的审美观了。
刘一良郁闷了一会,眼神一亮顿时懂了,“你们是没真仔细看过嫂子吧?”
猴子噗地笑道:“怎么没见过,你当我那天去喝喜酒没带眼睛去啊?”
刘一良听了秒懂,但他生生憋住了心里的话。他想:嗬,总有一天让你们脸疼的。
刘一良故作高深地道:“看人可不能光看外表,因为再俊俏的皮囊,也总有老的一天。善良的心地,才是真正无价之宝。”
“走了,去玉哥家喝骨头汤。你们在国营饭店吃饱了,应该不稀罕的吧。我先走一步。”刘一良用力地踩、加快了速度。
……
叶青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煮骨头汤了,好在下午她在畜牧站的时候,临时和别人买了几根碎碎的排骨。之前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捡的就是这玩意儿,排骨已经被砍成一段段了,找起来颇不容易。
叶青水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珍惜过食物了,把排骨反复洗了五六次,确定没有沙子之后都为自己的精神所感动。
洗好排骨,她吆喝阿娘帮忙摘菜洗菜,叶青水把前几天特意留下来的卤汁取了一点出来,准备做个卤汁小排,谢庭玉见了叶青水动了那黑乎乎的卤汁,平时几乎很少沾厨房活的他,破天荒去自留地采了一把青菜,任劳任怨地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