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予章往前一步,歪头看着洛瑾,“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给你摘了下来。”
这种鬼话谁信?洛瑾小声委屈道:“我的手动不了了,你是不是想废了它?”
“不会,不会!”薛予章将折扇别在腰间,伸手为洛瑾松绑,“我哪舍得伤了你?还不是怕你不听话?”
洛瑾揉着又僵又酸的手臂,四周一片树木杂草,根本看不出身在何处?
“乖乖的,以后听话跟着我,什么好的都会给你。”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面前,看样子似乎也是认命了。女人就是这样,你不断了她的后路,她就还会跟你拧巴。
头发全乱了,洛瑾的手轻轻打理着,一直不曾说话,她知道薛予章离她越来越近,她的手也越来越抖。
“真是美得让人连碰都不舍得碰,这次金水没白来。”薛予章这样说,但是他的手并不安分,伸手挑起洛瑾的下巴。
眼前的脸很近,眼角的伤疤提示着自己上一次的屈辱,这个人的话怎能信?洛瑾只觉得下颌上的手就是一条毒蛇。她背在后面的手紧了紧。
美人如花,樱唇娇艳欲滴,直勾得薛予章色迷心窍,想一亲芳泽。他像受了蛊惑般越靠越近,美人已经在他手里,逃不了了。
“呃……”薛予章捂住自己的脖子,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得老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的脖子很疼。
洛瑾慌忙跑出两步,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正痛苦的捂着脖子,却丝毫发不出声音。莫恩庭给她的那根竹簪子,到底派上了用场。
那是莫恩庭亲自找来竹子削的,再平常不过的簪子,却有着锋利的尖。莫恩庭说过要是有人欺负,不必手软。
薛予章无法言语,狠狠地瞪着洛瑾,这个让他当成宝贝的女人居然伤了他……他不敢动脖子上的簪子,只能抬起胳膊指着洛瑾。
洛瑾回神,看着远处升起的炊烟,再也不管,转身跑向深林。
不停地跑,只选那没有路的野地跑,洛瑾不敢走路,怕被抓回去。就像当年莫恩庭跑在荒野里,不敢走路一样。
直到跑不动,洛瑾的双腿发软,终是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无助,迷茫袭来,手上尤带着簪子入肉的感觉,她是不是杀人了?
天黑了,洛瑾不知道往哪里去。她以前明明想离开大石村的,可是真的离开了,却发现其实她根本无处可去。
平县,洛瑾不敢回去,她隐约能觉察出什么。当时姑姑,姑父话语中的躲闪,其实是想说真的回不去了吧?
她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头发乱作一团,像她当初刚到莫家时一样。她就是个祸害,走到哪里,那里就会出事,平县是,莫家也是。
黑夜的山风吹过,冰凉刺骨,穿过石壁时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呜咽哭泣,又像是野兽捕猎的底鸣。
单薄的春衫难以抵挡,洛瑾抱着自己瑟缩在两块山石的缝隙里。她一直在往东走,大石村在东面,她突然好想见那个总喜欢戏弄自己的人,他说他会护着她。
挨到天亮,洛瑾几乎已经冻得麻痹,她看着初晨的阳光,将手伸了出去接住一缕。她还活着,她靠着自己跑了出来,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洛瑾。
身子缓了过来,洛瑾扶着石头慢慢站起来。她看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那是东方,大石村在的地方。她要回去叫人救素萍,看看那边的人是否安好,然后她就会去官府认罪,她毕竟杀了人。
西山上,下面是采石场,依旧是叮叮当当的凿石头声。洛瑾很累,她去了莫恩庭以前带她去过的石洞,他曾说过她清清冷冷的,还拿她跟妲己褒姒相比。
找了干净的地方坐下,满身的疲倦袭来,洛瑾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已经暗了。一个黑影跑进洞里,围着洛瑾转着,它吐着舌头趴在她脚边。
是素萍养的黑狗,怎么跑来这里了?洛瑾没了力气,她以前都是躲着它的,总觉得它会扑上来咬她。
她伸手摸着黑狗的背,“我走不动了,你会说话多好,可以去救你家的主人。”
黑狗的头抬了起来,两只耳朵一竖,站起来跑了出去,在洞口外面叫了几声。
洛瑾支撑着起来,她要回去通知救人,扶着洞壁走到洞口,她站住了。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二哥?”她试探的叫了声,嗓子哑的不成样子。
没人回应,洛瑾低头,的确是眼花了。下一瞬被一个怀抱包裹,她有些头晕,鼻间是熟悉的气息,清爽的带着一点儿墨香。
“你跑去哪里了?”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不止洛瑾一人,莫恩庭同样是,知道感受到怀里的真切,他才深深舒了一口气。
“二哥。”洛瑾环上莫恩庭的腰,“救救素萍嫂子。”
“没事儿,你不要怕。”莫恩庭轻轻拍着洛瑾的背,怀里的人却没了声响。
浑身都疼,眼皮睁也睁不开,口里好像喂进了什么东西。但是嘴里早已经没有感觉,也试不出那东西是苦是甜。
还有人总是喋喋不休,不厌其烦的在耳边唠叨。洛瑾觉得以前娘也没对她说过这么多话。
彻底醒来是在两天后,洛瑾得了风寒,一直昏睡着。
“二嫂,你醒了?”莺兰爬上炕,将洛瑾慢慢扶起来。
“莺兰。”洛瑾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她试着咳了咳。
莺兰从矮桌上端来一碗水,“你先别说话,喝口水润润。”
干燥的嘴唇碰上茶碗,将水喝了干净。“你怎么会在这儿?家里的人呢?”洛瑾问道,心里依旧挂记着素萍。
“家里没事儿,素萍嫂子也没事儿。”莺兰知道洛瑾担心,连忙回道,“二哥去了县城,大嫂有身孕,我在家里没什么事儿,就过来帮帮忙。”
头还是有些晕沉,洛瑾心里压了太多,有着无数的问题想问,却又不知先问什么?“二哥他没事吗?”万一薛予章的人来报复怎么办?他怎么应付?
“没事的,他嘱咐我好好照顾你。”莺兰有些羡慕,被人时时刻刻记挂在心上真好,哪像莫三郎,一直不冷不热,对她爱答不理的。
“我要走了。”洛瑾试着动了动,浑身虚脱无力,只想着躺回去睡觉,可是她杀了人,留在这里必定连累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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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牢狱
“二嫂,你去哪里?”莺兰扶着洛瑾,“你睡了两天,先吃些东西吧。”
也是,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洛瑾倚在墙壁上,无神的看着房顶。
莺兰去了正屋。宁娘来了这边,她坐在炕沿上,穿着一件宽松的衣裳。
“娘让我过来跟你说说。”宁娘开口,看着洛瑾一张苍白的脸,本来就瘦,现在更跟风一刮就倒似得。“叫你安心养着,外面的事儿有男人们。”
“嫂子,家里怎么样了?”洛瑾始终不放心。“素萍嫂子找到了?”
“她没事儿,只是没有回来,留在城里二叔的院子。”宁娘道,这丫头在莫家呆了这些日子,到底还挂记着这个家,是个有良心的。“衙门那边还要问她些事儿。”
一听衙门二字,洛瑾心里一慌,“为何?钟哥和半斤粉才是……咳咳!”她说话太急,引来一串咳嗽。
“不知道钟哥怎么会犯这种糊涂,竟听了半斤粉的挑唆。”宁娘叹气,“咱这边对他不薄,平日里也照顾那边,大伯母走的时候,哪一样不是咱这边操持的?”
“他们跑了?”洛瑾哑着嗓子问道。
“抓回来了。”宁娘也知道洛瑾担心,慢慢说着:“这事儿还得多亏莺兰,钟哥带着半斤粉逃的时候,想从海路出去。在码头想找一趟船,被莺兰看着了,告诉了老三。”
“我和素萍嫂子被带走的时候没人看见,你们怎么找到她的?”洛瑾问道。
“那日二叔回来早,打发大峪去钟哥家叫你,才发现家里根本没人。”想起那日也是,一家人心急如焚,“后来一路打听去了县城,只是没找着你,只找到了素萍。”
当时自己已经被薛予章带走了,洛瑾低头,“是我的错,我连累了你们。”
她有错吗?如果有也是因为长得太过,她本身又有什么错?宁娘有些不忍心,“当时二叔就猜到你可能被带走了,什么也不顾的就追了去。”
“嫂子,我杀了人。”洛瑾想起自己的竹簪子插进薛予章的脖子,手就不停的抖,“我要去衙门认罪。”
宁娘一愣,接着问道:“你杀了谁?”眼前的姑娘一直都是软弱的,连点儿力气都没有,怎么杀人?
“我杀了后山的贵人!”洛瑾双手紧紧攥着,嘴唇不住地抖着。
“怎么会?”宁娘一脸疑问,“没有动静呀?二叔也没有回来说过。”
洛瑾抬头,“没有衙门的人来查吗?”
宁娘摇头,伸手探了探洛瑾的额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是梦,洛瑾确定,她亲眼看着薛予章跪倒在草丛里,眼神如利刃一般,想将她千刀万剐。
莺兰端了一碗粥过来,放到矮桌上,拿着调羹搅了搅。
吃了粥,洛瑾喝了药,她便睡了过去。
脸上痒痒的,洛瑾伸手去拂,却被人攥住,轻轻地抬起。
睁开眼,眼前是昏黄的光线,光芒中的人影渐渐清晰,“二哥。”洛瑾叫了声。
将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另一只轻轻理着洛瑾额前的碎发,莫恩庭眼神中又自责和心疼。“你受苦了。”
洛瑾坐起来,眼前的人就是平日里戏弄她的人,眉眼熟悉,好看的让人难忘,一张薄唇总是堵得她说不出话。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听宁娘说过,莫恩庭去追薛予章了,但是最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山的石洞?
“我没有追到你,但是知道薛予章伤了。”眼前的人儿又瘦了,脸苍白的让人疼惜,莫恩庭将人揽入怀里,“我就知道你跑掉了。”
以前一直想推开的怀抱,此刻带着魔力般的安稳感,让洛瑾不安的心静了下来,听那人轻轻说着。
“我让人去找你,我回了大石村。”手上的发丝缠绕,真实的触感让他松了心弦,“我总觉得你会回来,回来找我去救素萍嫂子,我就一直在周围等着你。”
他就这么了解自己?洛瑾咳了两声,“我还病着,别过了病气给你。”
“不怕。”莫恩庭的手滑过洛瑾的脸颊,“他们敢这么对你,我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洛瑾知道莫恩庭指的是莫钟和凤英,可是他现在只是个秀才,有何等能力去处置别人?更何况莫钟是莫振邦的侄子,说到底还是一家人,莫振邦会同意?
“不管是谁!”莫恩庭说的平淡,却无端让人觉得发冷。“只要敢动你,我叫他不得好死。”
洛瑾身子不由一抖,她是不甘心被人害,可是莫恩庭的口气分明是想致人死地,那岂不是要搭上他自己?再说,薛予章还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杀死了?
“二哥,我也没事。你以后还要参加秋闱的,不要惹上麻烦。”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莫恩庭岂不是因为她一辈子毁掉?
“我就说洛瑾关心我。”莫恩庭笑笑,将人又紧了紧,“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洛瑾很不放心,又问道,“后山贵人,他是不是死了?”
“真是你干的?”当日莫恩庭追上薛予章几人,只知道那混蛋伤了,几个小厮正慌里慌张的带着人找大夫,“他没死,不过后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总觉得他会回来杀了我。”洛瑾还是不太相信,“我当时用你给我的簪子,刺进了他的脖子。”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莫恩庭皱眉,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你没有能力就注定被欺辱。而他,注定要成为高高在上的强者,他所在意的,关心的,谁都别想打一分主意。
莫钟和凤英被关在县衙的牢房,莫振邦曾经去过两次,恨铁不成钢的骂了莫钟一顿。莫钟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说是自己鬼迷了心窍,被凤英给骗了。
知道莫振邦会心软,莫恩庭跟在后面,冷冷的看着莫钟。一次两次的帮他,这莫钟就是个没有良心的白眼儿狼,留着就是祸害。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不顾,那这人基本上就是个废物。
“二叔,你救救侄子吧!”莫钟堂堂七尺男儿跪在地上,一点儿骨气都没有,他跪爬到莫恩庭面前,“二郎,你是秀才,你去跟知县老爷说一声,我是被骗的。”
莫恩庭睥了眼莫钟,“钟哥,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说的。”
莫振邦一听,看着莫恩庭,“你原谅他了?说到底都是外面的人坏,拉他下了水。”
果然如此,莫恩庭听出莫振邦是想救莫钟。莫钟做出这种事,他可不想留着这人继续祸害莫家。当下脸上不变,只道:“这事情也不是那般简单,国有国法,如果咱莫家坏了规矩……”
莫恩庭下面的话没说完,莫振邦却听出来了,以后莫恩庭走上仕途,如果被人扒出这件事,后果肯定严重。
莫振邦低着头不言语,大哥留下来的儿子,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看出莫振邦的心思,莫恩庭道:“这件事我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莫振邦点头,现在的二儿子已经不是莫家二郎,可能会被认回谢家。而谢家算是大族,做什么事会方便。
“二郎,救救哥哥。”莫钟一脸鼻涕眼泪,双手把住牢门,身上沾着血水,进了这里,板子是少不了的。
“你等着。”莫恩庭对着莫钟两眼一眯,嘴角没有温度。
“诶!”莫钟抹了一把脸。
不再去看莫钟那张厌恶的脸,莫恩庭和莫振邦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