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郎的媳妇儿来了。”素萍对着老人大声说道,“来看看您。”
“老夫人。”洛瑾叫了一声。
炕上的老人没有反应,只是嘴巴动了动。
“娘的耳朵听不太清了。”素萍解释道,“前些年上山摔断了腿,现在腿不大好使了。”
屋子里并不明亮,家里也没什么摆设,后窗的窗纸有几个破洞,正呼呼的往里灌着风。
“村长让我过来,看能帮您做些什么。”洛瑾说道,这个家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好像风一大就会吹倒似得。
素萍摇摇头,“没什么做的,这家里什么也没有,那些人来了也只是撒一通气。倒是你们那边要小心。”
洛瑾能听出素萍的意思,段九在莫钟这边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所以肯定会咬着莫大郎不放。
在莫钟家呆了些时候,近晌午时,洛瑾回到了莫家。村长和段清也回去了,让人觉得好像事情顺利解决了。只是到了天黑,莫大郎两口子还是没有回来。看来,段村那边还是没有放人。
莫恩庭站在院子里,看着后山的黑松林,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张婆子病了,看不了大峪。所以晚上,他依旧跟着洛瑾。只是今天他更想宁娘,不住地问爹娘什么时候回来。
洛瑾抱着大峪坐在角落,轻轻拍着他,“我给你讲故事,讲完故事你爹娘就回来了。”
听到有故事,大峪静了下来,乖乖的等在那里。
讲故事的声音软软的,偶尔有几声稚童的提问,传进里间。莫恩庭盯着桌上的书,没有伸手掀开。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祝姑娘们斩获男神。
第18章 亲生
烛火摇曳,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拉的老长。外间安静了下来。
“二哥。”洛瑾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大峪睡着了。”
她对他说话似乎并不像对大峪那般,带着一些距离感,“知道了。”
莫恩庭下炕,去角落了抱起大峪。手触及到那冰冷的木板,以及粗糙的麻片子。也就是顿了顿,便抱着侄儿去了里间。
洛瑾搓了搓手,走到角落坐下,摸摸木板上的余热,心道小孩子就是火力大。抬头看着屋门,今晚也没有锁,想来家里事多,已经顾不上她了。
迷迷糊糊中,洛瑾睡了过去。只是在半夜时,她恍惚觉得有人出了西厢屋,是莫恩庭,也不知道这么晚了他出去做什么?
再次醒来,洛瑾是被外面的吵嚷声闹醒的。她仔细听了听,好像有不少人。有段九,还有莫钟……
洛瑾起身,揉了揉眼睛,透过门缝看出去。院子里站了不少人,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被浑身绑着,正是莫钟。
这时候里间的大峪哭了起来,想来是被外面的声音吓醒的。洛瑾连忙进去将灯点上,安抚着受惊的孩子。
看来,白日里段九他们并不是真的离开,而是暗中留下来想抓住莫钟。洛瑾轻轻拍着大峪的背,外面的声音渐渐少了,应该是进了正屋。
洛瑾哄了大峪好一会儿,他才睡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一群人呼啦啦的离开了莫家。洛瑾听得清楚,莫钟一直在嚎着嗓子让人帮他,想来是被段九带走了。
而这一晚上的闹腾,素萍自始至终没露过面。同是夫妻,宁娘却能为了男人不管不顾,其中也能看出些什么。
大峪睡得香甜,洛瑾伸手轻轻摸着他的额头,小孩子睡觉的时候最可爱,小腮帮子鼓鼓的,让人忍不住想戳一戳。
门帘掀开,莫恩庭走进来。洛瑾慌忙收回手,从炕沿上跳下来,身子往后退着。
“我能吃人?”莫恩庭觉得洛瑾每次见他都跟耗子见了猫似得,明明对着侄儿那么好。
“不是。”洛瑾双手攥着衣角,“我出去了。”
还说不是,莫恩庭转头看着睡熟的大峪,伸手为他掖了掖被角。
晨光投过窗纸,让昏暗的屋里清晰了些。莫恩庭掬了把冷水,洗了洗脸,两日来的忙碌让他有些疲惫。
洛瑾出了西厢屋,院子里没有一个人,东厢屋也没有动静,看来莫三郎是跟着去了段村。
生火烧饭,家里的粮食这两天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就连前些天宁娘做的酱豆坛子也已经见了底。
张婆子病的厉害,根本起不了床,早饭依然没吃,哼哼唧唧的只嚷着胸口憋得慌。
饭后,莫恩庭出了门,他还要和村长一起去段村接莫大郎。
临行前,张婆子嘱咐村长叫个人来,说是想找人说说话,其实她病着能说什么话,不过是怕洛瑾趁着家里没人跑了,而她又追不上,故而找个人来看着。
洛瑾收拾完碗筷,院门推开了,一声笑老远的就响起来。
“吃饭了?二郎媳妇儿。”来人是凤英,“说是二婶病了,就过来瞧瞧,好些了没?”
“凤英姐。”洛瑾叫了声。
“叫嫂子。”凤英拍了一下洛瑾的肩膀,“我先进去看看二婶。”说着掀帘进了里屋。
里屋的张婆子咳嗽了几声,叽叽咕咕的跟凤英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凤英走出来,将笤帚从洛瑾手里接过来来,“二婶想睡一会儿,咱俩去你那儿说说话。”
洛瑾一愣,凤英所说的她那儿是指西厢屋吗?
“怎么了?”凤英脸上笑着,让人觉得她人很好相处,爱和人交道。
两人到了西厢屋,洛瑾给凤英搬了个小凳子坐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怠慢了她,可是里间那是莫恩庭的地方。
凤英倒是不怎么在意,看着墙角的木板,似乎也能猜出什么,“你多大了?”
“快十六了。”洛瑾坐在木板的一角。
“多好的年纪。”说着,凤英干脆也坐到木板上,靠着洛瑾近了些。“昨晚没吓着吧?”
洛瑾摇摇头,“我当时没出去。”
“你说钟哥也是的,怎就惹上了段村那帮人。”凤英叹着气,“倒是连累你们一家人,跟着受折腾。”
“这件事过去了吗?”洛瑾问道。
“你还不知道呢?”凤英看着洛瑾,“昨儿半夜钟哥回家,被藏在家里的段九正好逮着,人已经被带去段村了。想来你们这边算是没事了。”
“钟大哥藏在哪里?”洛瑾又问。
“说起来还是我家男人跟我说的。”凤英一脸神秘,凑近洛瑾小声道:“他说你家二郎猜到钟哥一定藏在后山,不出两天肯定回家。山上那么冷,又没有东西吃,他定然熬不住。”
所以说,莫钟其实是栽在了莫恩庭手里。想想也是,堂兄弟的,应该很熟悉彼此的性子。
“要说这事放在大郎和三郎身上恐怕都做不出来。”凤英自顾自说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毕竟都是堂兄弟,一家人。”
洛瑾觉得凤英这是拐着弯儿的说莫恩庭不顾手足情,心狠。
“我就听人说其实二郎是二叔的亲儿子。”凤英打量着洛瑾,“说是那些年在外面跑,有个女人一直跟着他。后来女人死了,只好把二郎带了回来,记得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岁。”
看样子凤英是个嘴碎的,洛瑾只是听着,没有开口说话。
凤英见洛瑾这样,也笑着扯开了话题,“二叔还没回来?还想着那天过来请对联呢。”
“嫂子先坐会儿,我还有活儿要干。”洛瑾当然不能一直陪着凤英说话,猪和鸡都还没有喂。
“好,你忙,我去看看婶子。”凤英眼神一闪。
家里没人,大峪只有跟着洛瑾,不管去喂猪还是捡鸡蛋,寸步不离。
终于,快到晌午的时候,莫家三兄弟和宁娘回来了。大峪见到娘,飞快的跑了过去。
回来后,一行人先是去看了张婆子。张婆子到底放下心来,可是一激动就咳嗽个不停。莫三郎进屋还没坐下,就出门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
安抚了张婆子一番,莫大郎一家回了老屋。他的精神看上去并不是很好,想想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庄稼汉子被人给关了去,还诬赖他伤人,到底男人自尊心是很强的,这气很难消得下去。
第19章 对子
午饭是洛瑾一个人张罗的,这几天莫家的人都没有睡好觉,饭后人人都回了自己的住处,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洛瑾收拾完,回到西厢屋的时候,莫恩庭正在外间的架子上拿对联纸。
“会折吗?”莫恩庭回身,手里拿着一沓纸,问洛瑾。
洛瑾点头,走过去接过纸,低头看了看尺寸,是用来写大门对子的。
“你先把这些折折,一会儿给我送去。”莫恩庭说完进了里间。
洛瑾蹲在地上,将大门的对联纸对折两次,再竖着对折一次,这样纸上就会呈现折痕,写字的时候不容易写偏,排列规整。
将叠好的对联纸送进里间,莫恩庭已经磨好墨,从笔筒里抽了一支粗头毛笔,大门对联的字要写的大一些。
“要我帮你拽着吗?”洛瑾问道,对子的长度比桌面长出一些,墨汁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干的,如果放的不平,没干的墨水容易淌到别处,对子就会毁掉。
抬头看了眼洛瑾,莫恩庭嗯了声。
知道莫恩庭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所以洛瑾是站在地上拽着对联,莫恩庭每写完一个字,她就往后拖一下。写完的对联摆到炕上放平整,等墨汁慢慢干掉。
屋里很静,只有毛笔划过纸的轻微声音。莫恩庭的字写得很好,一手浑厚有力的正楷。对联的词句无非就是吉祥如意之类的,过年都讲究好兆头。他的手剩的白皙细长,袖口处沾上了些许对子纸的红色。
有人帮忙,莫恩庭写得倒也快,没一会儿,整个西厢屋的两间全摆满了对联,将有些旧的墙壁都映的发红,竟是有些喜气。
洛瑾将干了的对联,按照上下联一副叠好,摞在一起,放在炕头,便出了西厢屋。
家里的苞米面已经吃完,洛瑾不敢擅自去动别的粮食,只能去老屋问宁娘。
宁娘听到唤声走出来,“你跟我来。”
两人回到正屋的正间,在西墙脚的地上有一块木板,宁娘将其掀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随后支使大峪将莫三郎叫了来。
莫三郎点了灯,弯下腰跳进洞口,身姿轻盈。随后宁娘将一个篓子挂在扁担上,送到了洞下。
洞底下昏暗,只能看见莫三郎往篓子里装着什么。不就,他就在底下说了一声好,宁娘便将扁担拔了上来,篓子里装了不少地瓜。
“这是咱家的地窖子,里面放了些地瓜,好存放,不容易冻。”宁娘蹲下,将地瓜放进一旁的盆里。“咱娘病了,要吃些软的,晚饭就做地瓜粥吧。”
莫三郎三下两下从地窖里爬上来,拍了拍双手,“大嫂,大哥没事吧?”
宁娘叹了一气,“也不知道怎的,一句话也不说,就蒙着被子在炕上睡,愁死人了。”
“你别担心,他应该是气不过,这两天让大哥好好休息。明儿,我去镇子上买些粮食回来。”莫三郎拾起地上的扁担,准备出去。
里屋的张婆子哑着嗓子叫了声,“记得去你爹干活的那家铺子,会给咱家便宜。”
“知道了。”莫三郎应了声。
地瓜粥可以加入好几种谷物,大米,红豆,麦子之类都可以。只要将地瓜洗干净,用擦子擦成细条,与谷物一起炖煮就行。
煮地瓜粥费火,要熬上不少时间,煮好后,黏滑软甜,味道很好。张婆子生病,倒正好也喜欢热乎乎的炕。
晚饭,莫大郎没有来正屋吃,宁娘端了饭送去了老屋。张婆子想是去了心事,终于吃了小半碗的地瓜粥,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
大峪倒是吃了个肚子滚圆,直吃了两碗,将宁娘吓了一跳,生怕他吃撑了。
莫钟被带走一天了,莫家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宁静,院子里依旧有个不知疲倦的顽童。素萍没有来过,宁娘和莫三郎抽空过去看了看,说是大伯母的身体好像又差了。
莫大郎回来后病倒了,赤脚大夫找不出病根,只给了个调养的方子,交代了几句注意的事。
家里两个人生病,莫二郎要去学堂,莫三郎去了镇上,家里只剩下宁娘和洛瑾忙活。
赤脚大夫姓王,村里人叫他王伯。此时他正和张婆子在里屋说着话。洛瑾烧了些热水送进里屋。
“他王伯,大郎这是怎么了?”张婆子的病好了不少,并不像前几天咳得那么厉害,对自己的大儿子十分担心,“自打回来就没下过炕。”
“其实大郎没啥病,就是心里有火。”王伯接过洛瑾端来的茶碗,看了眼这个莫家买回来的媳妇儿,一句话不说,身上的衣衫也早该洗洗了。
“那就是没事咯?”张婆子自是希望儿子没有事,听王伯这么多,轻轻松了口气。
“过些日子就好了。”王伯语气轻松,“你说这事儿闹的。”
“那就好。”张婆子将洛瑾送来的水放到嘴边,水有些烫,让她嘴皮子一疼,“嘶!什么事也做不好,就会添乱。”
屋里就三个人,洛瑾当然知道张婆子是在说她,她抿了抿嘴唇出了里屋。
“等等!”张婆子叫住洛瑾,“昨天二郎不是写好了对子吗?你去给王伯拿来,直接捎回去。”
“二郎都写好了?”王伯问了声,“那行,直接捎着。”
洛瑾站在门边,看着王伯仰脸计算的什么。
“一副大门,一副老屋门,三副屋门,两副拉门,大福两个,其余中福和小福你看着搭配好,就行了。”王伯说出自己家需要的对子。
莫恩庭昨天只写了大门对子,其余的根本没写,洛瑾想着要怎么说出口。
“不对,大嫂子那边我还要过去一趟。”王伯想起了莫钟的老娘,这两天也不爽利,“我先去看看。二郎媳妇儿,你先帮我准备好,回头我过来捎着。”
“知道了。”洛瑾乖巧的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