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煜无辜地眨了眨眼,打断了她:“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身后……”容泠说到这里,卡壳了,对哦,他好像没说完。
“我可没说你身后有东西,是你自己想多了。”祁景煜厚颜无耻道。
“你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就是故意吓我的吗?”容泠多次被他这狡辩大法给缠住,然而,吃一堑长一智,容泠已经在无数次深思熟虑中悟到了对抗之法——胡搅蛮缠。
“我不管,你不许狡辩!”容泠先发制人,堵住了他所有狡辩的路。
屋内的动静有些大,外间的青桃先是听见了那一声惊呼,红着脸不敢听,可后来的动静似乎有点脱离正常走向,怎么像是……吵起来了?
“主子?是摔碎东西了吗?要奴婢进来吗?”青桃出声试探,顺便打断一下“吵架”的进程。
“不用,你别管,睡吧。”容泠硬邦邦地打发她。
“……”这她哪敢睡去?皇上这是又做了什么,惹得主子这么生气?还有,皇上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每次在主子面前都那么……青桃百思不得其解。
青桃站在外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放心,左右为难。这才几个月的工夫,主子就从原来的贤良恭谨变成了现在的肆无忌惮,一开始小心谨慎的样子荡然无存,如今都敢朝皇上发脾气了,以后还不得翻天,这可怎么是好?
青桃忧虑的竟不是容泠朝皇上发脾气的后果,而已以后的更加肆无忌惮,可以说祁景煜宠得很到位了。
然而此刻,祁景煜是真的为难了。
把容泠惹急了,“投怀送抱”是有了,可也就那么短短的一会儿,而现在,祁景煜看着抢走被褥把自己裹成一团,还把枕头砸在了自己身上的容泠,心情复杂。
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要抱着枕头睡?祁景煜陷入沉思。
容泠见他没有反应,悄悄地从被褥里冒出半张脸,往外看了看。只见祁景煜抱着枕头,缩在一边,神色间似乎有些委屈的意味,几乎都要掉下去了——床被自己占了大半。
容泠不由地有点愧疚,反思是不是自己反应太大太过分了些,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挪,腾出了些位置。
可祁景煜并没有动,仍然是缩在那一小块地方:“还生气吗?”
“气。”容泠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唉,那我就不过去了,等会儿被你踢下床就不好了。”祁景煜抱着容泠砸过来的枕头蹭了蹭,在容泠再次怒火冲天之前道,“你头发的味道,真好闻。”
容泠一腔怒火拐了个弯,落回了原处,染红了脸颊,她转了个身,不想看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
刚刚还在装可怜怕被踢下床的祁景煜见机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笑:“现在不怕了?”
容泠一回味,方才的恐惧早就被这人气得烟消云散了,甚至有点好笑。
原来他是为了让我转换心情吗?容泠心底隐隐有些感动,攥紧被褥的手也松了松,让祁景煜趁机钻了进来。
祁景煜心里喟叹一声:心这么软,真好骗,哦不,真好哄。
第35章 (三更)
次日,容泠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他从身后环绕着,大手搭在自己腰上,呼吸落在颈后,痒痒的。
她小幅度地挣动了一下,祁景煜立刻便醒了过来,手收紧了几分,低声道:“别闹。”
是谁在闹?容泠睁大了眼睛,但他抱得实在太紧,一点挣扎的空间都没给她留下,只能干瞪着眼望向床帘上的花纹,心里想着这人可真霸道。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容泠盯着花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祁景煜才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度假就该有度假的样子,回笼觉是必不可少的。
在外间等候多时的青桃应声进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以及两人之间的气氛,提心吊胆了半宿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摆设没什么变化,看来是没打闹得太厉害,两人之间气氛如常,想来昨晚的事都放在了一边,青桃松了口气。
“皇上,主子,萧嫔娘娘在外面求见。”隔着扇门,惊蛰传话道。
“这么早,跑过来做什么?”祁景煜皱了下眉,有点不耐烦。刚起来就见到那些烦心的人,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青桃推开了窗户,看了眼高挂的日头,心里小声道:已经不早了。
当然,她比较怂,这种事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的,驳了皇上的面子可不好,她最多只敢将窗户推得更开一些,好让阳光落进室内,让皇上自己察觉……
“让她等着吧。”祁景煜对不相干的人总是缺了点耐心,连眼神都没有给外面一个,无所谓道。
因而等萧沐见到皇上时,她已经在外面坐了很久了,甚至都开始思考皇上是不是不想见她,让她自觉离开了。
祁景煜穿着家常的衣服,宽松大气,整个人都显得柔软下来,平日里的棱角分明都藏在了暗处。但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亮,是常处高位之人浑然天成的高贵,让人心生敬畏。
萧沐连忙起身行礼,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她一直对他又敬又畏,想要接近却又被他那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场吓退。
她不说来意,祁景煜也不问,坐在一旁品起了茶,还示意容泠坐在了他旁边。
容泠在旁人面前从不忤逆祁景煜的意思,乖顺得让祁景煜都有点不习惯了。
萧沐看着他们的眼神交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祁景煜显然并没有把她的来意放在眼里,连问都不问,可这种事,她先说出来,便会多了份恳求的意味,彻底落于下风。
犹豫了片刻,萧沐还是起身,从侍女手中接过端来的食盒,取出两只小碗,柔声道:“皇上,娘娘,嫔妾特意煮了些绿豆汤,清热解暑,正适合这样的时节,皇上尝尝吧?”
说着,揭开瓷盖,散发出阵阵凉气,萧沐有心在食盒里放了冰块,让这绿豆汤保持清凉诱人的状态。
容泠瞧着这精致的瓷碗和汤水,心里没由来地想起了安贵人那天对她说的话,随后自嘲似的笑了笑,萧沐怎么可能敢给皇上下毒呢?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
然而祁景煜却是没动,戏谑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想说就回去歇着。”
这话实在有些不留情面,萧沐闻言脸色一变,向来柔顺的脸上隐隐有些怒气:“皇上何必如此羞辱嫔妾,嫔妾自知受出身所限,难以得到皇上青眼,嫔妾只求皇上能正眼相待,不受偏见左右。”
祁景煜笑了笑,也不怪罪她突然的反抗:“偏见?你倒是会说话,朕何时对你有偏见了?”
萧沐神情一滞,那一晚皇上留宿却没有碰她的事她可不敢放在明面上来说,若是被旁人知晓,她以后在宫中肯定更不好过。皇上也是一定是因为笃定她不敢说,才这么反问。
她心里是这么认为的,祁景煜可不是这么想。不碰她就是单纯没兴趣,再加上想看看容泠吃醋时的样子,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换了其他人也是如此。至于她说不说出来,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嫔妾确实有事想向皇上禀报。”萧沐不再多言,沉了脸色严肃道。
“就在这说吧。”祁景煜挥手让周围的宫女们都下去,漫不经心道。
萧沐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原处没动的容泠,没说话。
“她留下。要是与你单独相处,你一时情难自禁,非礼朕可怎么办?”祁景煜不着调地嘲弄道。
容泠强忍住笑意,端庄地坐在旁边。祁景煜这胡言乱语的本事,用在自己身上是恼羞成怒,用在他人身上就是幽默风趣了。
萧沐没经受过这样直白的嘲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变幻不定,终究还是抿了抿唇,也没心思在意容泠是不是在旁边听着了,直接表明来意:“皇上知道,太后娘娘暗地里图谋不轨,嫔妾也确实是她安排进宫的一枚棋子。”
她抬头与祁景煜对视,那人眼里依旧毫无波澜,没把她的鼓起勇气弃暗投明放在心上。然而,开了口就没有回头路了,萧沐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太后娘娘想让嫔妾接近皇上,用些小手段谋害皇上。皇上没有子嗣,若是真有了什么差池,她们便可推惠王爷上位,将权柄牢牢地抓在手里。”
惠王爷是太后的亲子,当年的五皇子,也是太后这么几年来一直与祁景煜争斗的根源所在。
萧沐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松动瓦解了,松了口气,等着祁景煜的反应。
祁景煜并无意外之色,太后与他关系不好,从前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可登基之后,他没有明着计较,太后也应该顺着坡下,自己老老实实地在宫里养老便是了。
可太后偏偏是一副没死心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是对这皇位还有想法。祁景煜初登基时势力不够,没法将她们连根拔起,这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太后也知道,拖得越久,胜算越低,想来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至于萧沐所说的,用她这么个明处的棋子害他,祁景煜摇头笑了笑:“是朕高看你了。”
“皇上这是不信嫔妾的话吗?”萧沐万万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反应,瞪大了眼睛。
“朕以为,你知道你只是个弃子。没想到你和太后都是一样的毛病,自以为有用。”祁景煜转头看了看容泠,朝她示意。
容泠看懂了他的意思,虽然不太想掺和进他们的事里,但也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开口接上:“你是太后的人,这事连我们都清楚,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害得了皇上?”
“太后这是拿你当幌子呢,后招才是重点。”容泠说完也觉得她可怜,只因为她的出身,便注定了这条没有好结果的路,更何况她还在妄想。
萧沐闻言脸色更是一片灰白,眼里又是不甘又是绝望。
“皇上这是在告诉嫔妾,嫔妾只有死路一条吗?”萧沐眼里涌上了泪水,“就因为嫔妾的出身,便注定什么都无法得到吗?”
“就算你换个出身,也没什么区别。”祁景煜对她的梨花带雨无动于衷,“你若是想好好活着,就在宫里好好呆着,朕不会赶尽杀绝牵连于你。至于别的,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顿了顿,祁景煜又道:“像你现在的演戏,大可不必,没人在意,哭给谁看呢。”
萧沐闻言,哭也不是,停也不是,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祁景煜说完就没再看她,略微低下头,目光落在凉气阵阵的绿豆汤上,汤水里像是浮着些什么,看不真切。
“这汤里放了什么?”祁景煜忽然问道。
萧沐一愣,心里的委屈都变成了愤恨:“皇上这是怀疑嫔妾在汤里动手脚?”
“不一定是你,不过以你这脑子,被人害了估计也不知道。”祁景煜淡淡道,“叫太医来看看吧。”
……
随行的太医不少,姜太医也是其中一员,本来是想着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来行宫里顺道避避暑也是好的。可这才没几天,先是落水,又是有人被下了药,好在都不是些重要的人物,姜太医也没掺和,现在好了,皇上那里也要有情况了。
姜太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告奋勇地去了幽竹轩。事关皇上和那位娘娘,还是他亲自来放心一点,别的人怕是接不住皇上的戏。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却不是姜太医想的那样蹊跷,一切都简单明了,显然得让人不敢相信。
“皇上,这汤的确有毒,是一种慢性的毒,初时没什么反应,时间长了则……”姜太医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正色道。
“怎么可能!”萧沐不信。
姜太医没有理会她,东西摆在这里,怎么查都是这么个结果。只是不知道这次是皇上早有安排,还是另有他人下手。
容泠也是疑惑,萧沐再怎么说也不会在这汤里下毒,还是在刚说完那么一番话之后,不然岂不是自寻死路?那是谁做的?想要害皇上还是害萧沐?毒药又是哪来的?
容泠忽然想起了安贵人之前和自己说的那段话,刚说完第二天就出这样的事,是巧合还是有意?
容泠看向祁景煜,祁景煜也正好回头看她,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又附到她耳边轻声道:“等之后我都告诉你,别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是走剧情,甜宠也是不能丢的(不)
第36章
“所以说,没事,都是些掌控之中的小打小闹,太后当年就没斗过我,如今又怎么可能?现在后宫中的那几个人,心思都不纯,不过用她们引得太后动手,一网打尽也是省事。”
祁景煜让人意外地没有处置下毒的这事,一改以往雷厉风行冷血无情的模样,只说等查清了再说,打发了一干人等,与容泠解释了大致的背景以及最近的几件事,云淡风轻得让人心安。
容泠虽然不知道日后祁景煜具体是怎么做的,但既然前世没有什么动荡,自然是不用担心的。只是,她想了想,说出了这么多年来的疑惑:“太后为什么要针对安远侯府?”
祁景煜神色不变,似是漫不经心道:“你知道的倒是多。”
容泠隐隐觉得这话不对味,想想也是,今生自己直接入了宫,没有与外界有过一点接触,按理说应该连安远侯府的现状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安远侯府与太后牵连上了呢?
“我……”容泠懊恼自己一时不察说错了话,正想着如何挽救弥补,却被祁景煜打断了。
“怎么还是怕我?”祁景煜似乎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伸手抚平了她微蹙的眉头,故意委屈道,“还以为我这么与你坦白了,你会有所表示呢,像昨晚那样投怀送抱就不错。结果还是这么防备我。”
容泠刚想好的几个拙劣的借口被他这么一打断,立刻不知道飞去了哪。容泠心绪杂乱,好半天才融成了一句腹诽:说正事呢!怎么又来?
不提还好,一提起昨晚,容泠更是不知道该怎么看这人。一开始听了传言,以为是个不好相处的无情帝王,结果慢慢地发现他也算是平易近人,说话做事也都直截了当,对她更是好得让人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