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泠漫步在青石板路上,四周静悄悄的。后宫中妃嫔很少,再加上自己上午与沈婳之间的事,一时间没人敢出来闲逛。
然而,德妃显然是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也或许是故意出来找点事做。
“哟,这仙子一般的人物,本宫倒是从未见过呢。”德妃听闻容泠在御花园闲逛,特意过来“偶遇”她,语气很不友善。
“德妃娘娘安好,采选时您不在,嫔妾入宫时日尚短,又不敢贸然打扰娘娘,娘娘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了。”容泠端端正正地行了礼,毫不在意似的轻轻一笑。
等的就是你,祁景煜主导的宫斗大戏,怎么能没了在这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德妃娘娘呢?
德妃显然没想到这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竟然如此伶牙俐齿,自己才刚说了一句,她就几句话暗讽了回来。
说什么采选时不在,不就是嘲讽自己在皇上面前没有地位,虽然身为宫中位分最高的德妃,却连采选都不让她去看一眼。
还有什么入宫时日尚短,不敢来打扰,分明就是在说瞧不上自己,请安问候什么的都轮不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德妃。
好一个容嫔,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让皇上看了一眼,侍寝了一次就这么目中无人了吗?德妃心里冷笑。
德妃正打算挑些刺教训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容嫔一下,却听容泠歉意道:“嫔妾闲来无事在此处走走,若是打扰到了德妃娘娘,那嫔妾立刻离开,还请德妃娘娘见谅。”
德妃:“……”
一句话,把她可以挑的刺都拔了,德妃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而且,她这话说得恭恭敬敬毫无差错,明里暗里却像是在说德妃嚣张跋扈,不能容人,连出来散心都要清个场。
“你倒是比表面上看上去厉害些。”德妃冷哼一声,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今日之事本宫记下了,这后宫也许久没有这么暗潮汹涌了,本宫倒想看看你能爬到什么位置。”
容泠笑了笑,没说话。她从来都没想过和德妃交好,她的目标注定了迟早会与德妃斗个你死我活,现在这么“狐假虎威”地气一气她,还是挺爽的。
不过,德妃来的比想象中的快很多,定是自己出发不久就收到了消息,故意来找茬,虽然是无伤大雅的行程,然而是谁向德妃透露了这一点呢?
容泠向德妃告辞后慢慢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想着如何试探出德妃的眼线。
她本以为祁景煜近日都不会再踏足后宫了,没想到这一晚,他竟然又来了。
容泠起身行礼,祁景煜亲自将她扶起,一副温柔的模样。然而容泠却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装?
“可有想朕?”祁景煜眼里含着笑意,颇有点迷惑人心智的潜质。
难怪冷血无情都有人对他痴心一片,千方百计想要入宫,被这样专注深情的眼睛注视着,一不留神就会心动。
然而容泠却是内心毫无波澜,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吃一堑长一智,难不成还想重蹈上一世覆辙吗?
“陛下对今日的闹剧还算满意吗?”容泠浅笑盈盈,说出的话却是冷漠无情。
祁景煜收起了勾人心魂的多情桃花眼,笑意又深了几分,他伸手扶了扶她头上松松垮垮的簪子,开口道:“还算满意,爱妃可要再接再厉。”
“臣妾驽钝,怕是没有办法以一敌多。”容泠抿了抿唇,心里有种被利用压榨的不爽。
“无妨,你知道朕想要你做的是什么。”祁景煜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
她比自己想象中有趣得多,初见时以为是外表清冷心机沉重的女人,再见时却是坦诚直白得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逗弄她。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聪明,看得清大局,看得清重点,甚至还懂得利用“宠爱”狐假虎威。
祁景煜原本只将她当作闲来落下的一枚棋子,然而这“棋子”却是不甘被摆布的,让他有种脱离掌控的期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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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赏赐
次日祁景煜离开时容泠也醒了过来,眼里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茫,挣扎着起身却被他制止了:“不用起,睡吧。”
容泠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对,也难以想象昨晚还在跟自己暗中相斗的祁景煜竟然如此温柔体贴得让她多睡一会儿,可她还没睡醒的小脑袋容不得她多想,闻言便又躺了回去。
祁景煜回头看她,只见她侧躺着,小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如墨的长发散在床上,双手抱住被褥,安安心心地又睡着了,不由失笑,难得看到她这么迷糊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祁景煜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方才一瞬间的心软,洗漱穿戴完毕后,收起了若有若无的笑容,又恢复了往日喜怒无常的威严帝王。
午间,御前总管李公公亲自领了一群小太监,流水般的赏赐入了蓬莱宫,李总管躬身笑道:“这些都是皇上亲自吩咐送来的,都是库里积存的珍品,还请娘娘过目。”
李总管在采选时也远远地见过容泠,他在皇上身边的时日长,对皇上的性情喜好可以说得上是了如指掌了,容泠这样的模样心气,正是皇上藏在心里秘而不发的钟情。
只是因为前朝的那位宠妃,皇上耿耿于怀,以至于对清冷的女子不屑一顾,也难怪,那些“清冷”的女子不过是些故作清高的庸脂俗粉,内心狠毒,还总以为自己能蒙骗得了皇上。
皇上心里通透得很,后宫的那些阴私事,若是有心,哪能逃得过皇上的眼呢?
如今这位容嫔娘娘,不受宠则罢,若是真入了皇上的眼,那定是能够荣华高升,余生顺遂的。
也难怪当初太后娘娘要阻她入宫,看如今这架势,专宠肯定是逃不了的了。
李总管心里考量了这么多,面上却是依旧那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挥挥手让小太监们把捧来的珍奇首饰玉器绸缎一一在容泠面前摆开。
“辛苦李总管了。”容泠也不拿架子,让人把东西都抬进库房,又示意红杏给李总管点小小心意,留作喝茶。
李总管将赏银揣进了袖子里,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客套了几句,不多打扰,带着人离开了。
“皇上可真是把主子放在了心上,瞧这鸳鸯并蒂纹的簪子,还有这刻着竹纹的玉笛,皇上连主子闺阁时期的喜好都知道。”青桃小心翼翼地将玉笛捧到容泠面前,欢喜道。
容泠接过,入手冰凉,整个笛身透着翠绿,竹叶线条精致,仿佛一阵风来便会随风摇晃。
饶是安远侯府世代珍藏了诸多珍奇宝物,容泠都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玉笛。
“先收起来放好吧。”前世出嫁后便再也没有碰过这些风雅之物了,容泠一时竟有些陌生。
皇上这般大阵仗的赏赐自然是吸引了前朝后宫的注意,前朝的臣子们见皇帝总算不对后宫兴致缺缺了,眼看着皇嗣有望,心里都暂且松了一口气。
至于什么赏赐?专宠?谁不要命了敢在这关头上泼皇上冷水?再说,不过是个后妃,不打紧的,安远侯府还能翻上天来吗?
后宫中则没有这般淡定了,新入宫的个个红了眼,一个个暂时摒弃前嫌,抱成了团想着怎么把容泠拉下来,沈婳尤甚,简直恨不得去蓬莱宫撕了容泠。
惯常左右逢源会哄人的段玥表面上安抚着沈婳,实则煽风点火,生怕沈婳不去闹一通搅得大家不得安宁。
之前没能讨好得了容泠还得罪了沈婳的阮清莲远远地不敢上前,心想,也好,置身事外,看你们斗个两败俱伤最好,再不济,去抱德妃的大腿也比这样两边不讨好要好。至于段玥那个贱人,这种煽风点火的手段,也只有沈婳那傻子会着道了,整日里上赶着给太后请安,人家有侄女在宫里,哪还会看你一眼?
还有一同入宫的方常在,也不知道太后看上了她哪一点,这种货色都能入得了宫?就知道安安静静地躲在屋里,不求上进,也不嫌闷得慌。
新人们沉不住气,在祁景煜身边默默无闻呆了几年的德妃却是陷入了沉思,她从来没有受过宠,当初不被家里看重,嫁给了“与皇位无关”的三皇子祁景煜为侧妃。
几年前心性尚且年轻时的她想,反正只是个皇子侧妃,况且祁景煜最后能不能从新帝的手中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有什么可争可想的?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府里的另一位侧妃跳上跳下,害这个斗那个,闹到祁景煜面前还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无辜白莲模样,然后,被祁景煜轻飘飘地处理了,第二天便病重身亡了。
从那以后,府里的各位人人自危,战战兢兢不敢造次,从前动过手脚的也都如履薄冰,生怕哪天被翻出旧事,也像那个侧妃一样病重身亡。
祁景煜身为皇子时,府中没有正妃,他的上位也算是“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府中仅剩的一个侧妃和两个贵妾草草地被安了个位分,入了宫,日子却与王府中没什么差别,变相的“冷宫”罢了。
德妃以为,祁景煜这样的人,是不会对谁动心的,而现在,沉寂了这么多年的后宫,竟是被那人打破了。
她也曾幻想过受宠的日子会是怎样的,然而那份稚嫩的少女心在漫长而又无趣的岁月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如今,却有另一个女子,受到了她想都不敢想的重视与专宠。
她一时竟不知道是该遗憾、怨恨还是无奈。
她“安分”了这么多年,皇上一眼都没有看过她,困在这偌大的深宫中,与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德妃抬起头,看着窗外一片葱翠的生机盎然,心想,我要再争一争,斗一斗,哪怕是斗不过,死了,也比如今这样行尸走肉要好。
祁景煜的赏赐恍若是在后宫平静的湖面上滴了一滴水,漾起了一圈圈涟漪。
容泠知道,是他昨晚说的那句“你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来了”。
他想要的是什么?后宫的女人于他都是可有可无,甚至不值得他费心动手,可他总要顾忌着她们身后的世家背景。况且,他真正想要对付的太后,是先帝名正言顺的皇后,是他名义上的嫡母,要想动手,也得考虑到前朝的动荡与舆论人言。
他不是什么昏君,后宫也难以左右前朝。自己所能做到的并不多,不过是为他想要做的寻一个合理的,名正言顺的由头,方便他动手罢了。
当然,容泠没有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作用看高,她觉得,祁景煜这么做的根本原因,还是闲得无聊,给自己找点乐子。
如此一想,祁景煜选中了她,实在是幸运,好歹跟后宫中的主宰者站在了一起,宫斗还不是轻而易举,信手拈来?
容泠理了理思绪,回到当下,那么如今首当其冲的,便是找出德妃藏在宫中的眼线,再寻个法子反击回去。
德妃身后有武将背景,祁景煜留了她这么多年,也大多是因为她安分守己,如今,武将隐隐分派,祁景煜想要收权,德妃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了。
帝王无情,无论她是怎样的女子,家世给予她的一切荣华富贵也都要因为家世而消散,若是她当真明哲保身无欲无求,或许还能留得性命,若是哪怕只有一丁点的野心,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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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试探
这一个月里,祁景煜不常来后宫,偶尔来一次也只是在蓬莱宫坐一坐,用个膳,歇一歇罢了。
后宫中的一切看似平静,却时时刻刻不再暗中打探着什么。
容泠觉得,是时候试探试探那些宫女了。
“你可知道德妃娘娘的生辰八字?”容泠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青桃,春夏秋冬四位宫女散落在不远处,“恰好”能够听到容泠刻意放低了的声音。
“主子这是想要做什么?”青桃不解。
“前些日子在书中寻了个古法,不必多费力便能处理掉想处理的那人。”容泠按照计划里的说法故弄玄虚地胡诌。
几位宫女神色如常,恍若未闻。
青桃闻言,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眼前,她有些焦急道:“主子怎么会信那些话呢?巫蛊之事可是大罪。”
容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不会有旁人知晓,我悄悄地藏好,怎么会怀疑到我这里呢?”
青桃见容泠听不进劝,急得跪了下来:“主子,您如今宠冠六宫,何必做这样危险的事?德妃娘娘在宫中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宠,对您造不成什么威胁的啊。”
“你起来,不用再多说了,我只是拿她试一试,若是这法子好用,日后还能再用在旁人身上。”容泠“固执己见”。
“奴婢不能任由主子做出不可回转的错事。”青桃低下头,犟道。
容泠一时都不知道该夸她忠心耿耿好,还是该说她脑子绕不过弯来,没有告诉她实情是怕她演不好,露出破绽,这下好了,犟得让人无奈。
“你不说,我也会去问别人,你可想好了。”容泠三分无奈,七分强硬道。
青桃抿着唇,思量着这事。若是主子问了旁人,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那可就更危险了,自己处理的话,谨慎些,应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吧,总之,过了那么几天,主子见没什么用,也就会放弃了。
忠心耿耿的青桃壮士般地应了容泠的吩咐,悄悄地准备了草人、细针、德妃的生辰八字等必要之物。
容泠冷眼看着那几位宫女的反应,可惜宫里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了,容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罢了,也没想过会这么简单,总要把鱼饵放下水去,耐心一点,才会有“鱼”自以为聪明,忙不迭地上钩。
容泠准备好了东西,也没在草人上写什么生辰八字,只在纸上胡乱画了几笔装个样子,扎上了细针。
宫女春雨走进了里间,今日是她当值,她低着头,不多打量,只安安静静地换了插花,擦拭着各处的桌椅花瓶。
容泠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似的,将手中的草人放在了铜镜后,梳妆台与墙壁的空隙里。放好之后左右看了看,从外面看不见,便满意地不再去管了。
春雨自然是看见了,脸上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不愿多事,匆匆离开了。
到了晚间,宫里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容泠也没在意,这事少说也得三四天,就算自己运气好直接第一天便碰上了那个眼线,德妃也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
容泠梳洗一番,准备睡觉,屋里只剩下她和青桃,她将摆放在铜镜后的草人取了出来,随手塞进了柜子了,虽然这草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但还是防一手,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