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身,几步来到车门旁,一把拉开车门,俯下身,对着座位上的云暖咆哮:“你有没有脑子,前两天刚在KTV出了事,今天就跟没事人似的。你是不是特享受被男人追逐啊?你以为自己是恒泰的交际花?”他微眯着眼,狭长的眸中冒着簇簇火光,声音紧绷得像是拉到极限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
云暖之前就感觉到今天这么巧遇到肖烈,不止是巧合这么简单,更像是他专门在等她。
她仰着头,吃惊地望着因为生气而面容扭曲僵硬的男人,扯了扯嘴角,终于说出了那句一直徘徊在她心底的话:“肖总,我喜欢你。”
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肖烈脱口而出:“喜欢我的人多了,可以绕江城三圈。”
云暖曾经无数次想过表白之后,肖烈的反应。可能会毫不留情地冷淡拒绝,这符合他的一贯的性格。也可能会看在同事两年的份上,绅士而婉转地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
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会用嘲讽地口吻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喜欢你,那样痴迷眷恋,那样刻骨铭心,但在你眼里,原来不过是个笑话。
云暖觉得很冷,从内而外得冷,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她心痛地近乎麻木,僵硬地怔在那里。
安静了几秒,肖烈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你,你说你喜欢我?”
云暖下车,走到他面前,垂眸看着自己脚下,慢慢地道:“肖总,从小到大,应该有很多女孩子追求你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我有,这二十多年来,我唯一喜欢过的男人,就是你。”
“你……”肖烈似乎想说什么。
“你不要打断我,我还没说完。”云暖压着胸口一阵阵翻腾着的情绪,继续道:“一直以来,你就是我的中心,我是一颗围绕你转动的行星。我的眼里只有你,虽然你的眼神从未在我身上停留。”
云暖眨了下眼睛,逼退眼底将要溢满而出的那层湿意。她突然对着他鞠了一躬,“在恒泰的这两年,可以说我每天都是开心、快乐的。对于之前给你带来的困扰和烦恼,我非常抱歉。另外,感谢你在丁明泽这件事上所做的一切。”
肖烈看着眼前保持着弯腰姿势的女孩,突然心慌意乱,他仓皇地叫她的名字:“云暖。”
云暖慢慢直起腰,笑了一下:“现在我正式向你提出辞职,辞职信过后会补上。我会按照公司规定,在一个月内,公司招到新人交接完毕后再离开。”
从今天开始,我要开始偏离你的轨道。
说完,她转身回到车前,拿出自己的背包。这里来往车辆少,她得到主路上才能叫到车。
肖烈站在原地看着她。
“等一下。”他在她身后叫。
云暖恍若未闻,加快了脚步。
肖烈追了上来拽着她的手腕,往后一拉,云暖踉跄了几步,靠着车尾才勉强稳住身形。
肖烈撑着双臂,将她锢在自己和汽车之间的狭仄空间之中。
两人无声地僵持着。
“你说你喜欢我?”肖烈声音有些哑。
云暖别开脸,低低地道:“让开……”她眉眼低垂,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覆盖下来,打下柔软的阴影。
肖烈没反应。
她用力地推着男人的胳膊:“你让开……”奈何她的那点力量在肖烈面前根本不够看。
肖烈不说话,也不松手。
他怎么这么霸道!
怎么这么讨厌!
云暖气极了。
肖烈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弓身垂头,正要说话,突然,“吧嗒”一声,一大颗眼泪,从云暖的眼眶中滚落,砸到他的手背上。
肖烈像是被灼到了一般,倏地松开了手。
云暖却依旧低低垂着眼看着地面,一滴接着一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串串往下掉,很快在地上洇湿了一片。
肖烈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脑袋垂得低低的,肩膀极其细微地抖动着,哭得无声无息。
“你……”肖烈慌了神,有点不知所措,嘴里呐呐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云暖突然浑身像被抽走了力气,软软地靠着汽车滑下来,缩成一团儿,从刚开始的悄无声息到抽抽噎噎再到失声痛哭。
她本来是不想哭的。
尤其是在肖烈面前。
她原本想要保留最后的一丝自尊,不要那么狼狈地让他看到失态的自己。
但,就是很委屈。
就是好难过。
原本极力忍耐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就像是洪水决了堤,一发不可收拾。
云暖蹲下身,双手蒙脸,泪水从她指缝间止不住地滚滚而下,两只肩膀不停地颤抖。
他,把她欺负哭了?!
“不许哭!”他命令道。
“呜呜呜……”
“别哭了!”他无奈道。
“呜呜呜……”
“你不要哭了。”他请求道。
“呜呜呜……”
云暖从小就不爱哭,可是今天,这一哭就很难停下来,越哭越难过,最后几乎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哭到打嗝。
肖烈刚才全凭意气用事,可现在看着她被自己欺负到大哭,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打,钝钝地痛。
他犹豫着伸手笨拙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云暖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本就颤抖的肩膀似乎抖得更加厉害了。
肖烈慌忙撤回了手,低声在她耳畔哄:“好,好,我不碰你,你自己哭!哭吧!”
云暖知道现在这样哭唧唧的样子,肯定难看极了。
可是她控制不了。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她那么喜欢他,喜欢了整整八年,最好的八年。
他可以不喜欢,不接受,可为什么要嘲笑她。
真得好过分。
她鼓起勇气表白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他怎么能这么做。
太伤人了!
云暖一直哭个不停,生平第一次,肖烈觉得手足无措。素来镇定的面容上染上茫然,因为不知如何安慰正在伤心大哭的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最后只能蹲在她面前,呆呆地看着她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烈觉得腿都蹲麻了,云暖终于止住了哭,抬起头来。
她哭得两只眼睛和鼻子全都红了,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小白兔抬起手来,手背用力地在两颊各擦了一下。她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为了不让新的眼泪掉下来,只能瞪大眼睛死死憋住。
她抽了抽鼻子,站起来,自上而下俯看着肖烈,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委屈几分决然。
“肖烈,你真讨厌……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第24章
肖烈看着云暖坐上出租车,又一路跟着出租车,直到亲眼见她进了单元门,他才开车离开。
在空落落的街上游荡了半个小时,肖烈去找沈逸之。沈逸之上大学那会儿就从家里搬出来了,自己在市中心的高档楼盘买了套两百平米的复式。
肖烈没直接上楼,先打了个电话:“叫你床上的女人走,今天我要住你家。”
沈逸之在电话里哼哼一声:“今晚真是刮的什么风,一个个全跑我家来了。你上来吧,我家没女人。”
肖烈进门,发现程昱也在。餐厅的桌子上摆了一堆外卖和酒瓶,显然在他来之前,他俩正喝着。脱掉外套,肖烈从桌上拿起罐啤酒,一仰脖干了。
程昱瘫在椅子里,拍了两下巴掌:“烈哥酒量棒棒哦~”粗嘎的嗓子拿腔拿调地说着肉麻的话,尾音还自带波浪线,简直了。
肖烈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无精打采地拉开张椅子坐下,长腿微曲,脑袋后仰,脖子的线条被拉长,性感的喉结格外分明。
沈逸之手里把玩着一只金属打火机,娴熟地从食指转到无名指,又从无名指转回来。他看了眼对面挤眉弄眼的程昱,清了清嗓子,问道:“我说你这是怎么了?魂儿被谁勾走了?程昱是因为不想去相亲和他爸吵了一架,那你又是为什么?”
这两天,他们打电话约他,肖烈的答复几乎都是“不去”、“不玩”,多叫几次直接不接电话。
肖烈摇摇头,没说话。
程昱啧了一声,一把勾住肖烈的肩膀,“烈哥,我说你什么情况啊,丧着张怨夫脸,活像那什么黄花闺女被人夺了清白一样。”
肖烈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程昱被他寒潭似的眼睛盯着,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沈逸之拿烟盒子砸程昱:“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然后看向肖烈:“阿烈,有心事吗?和我们讲讲呗,咱们兄弟多少年了,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起玩了,都不是外人。”
沈逸之觉得男人嘛,烦恼的事儿不就那么两件:钱、妞儿。工作上的事没什么能难倒肖烈,那就是女人喽。不过他也不十分有把握,所以只是试探着问:“是因为女人吗?”
没想到,肖烈点点头。
旁边正在抽烟的程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连连咳嗽。
沈逸之也傻了几秒。
哎呦喂,还真的是为女人?!这可真是千年铁树开花的奇闻了。
沈逸之一颗八卦之心彻底被点燃了,“是云秘书?”
静了半晌,肖烈才开口:“我把她惹哭了。”
说完,他抿了抿唇,眼里全是茫然和困惑。明明两人有了那样亲密无间的关系,但她却朝着离他更远的方向去了。他想要拉近她,却完全使不上力。
程昱拍了下大腿:“烈哥你对云秘书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
沈逸之嘶了一声,拽着他的卫衣领子往上一兜,把他脑袋按在桌面上,抬手照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给老子闭嘴。”
说完,也不管程昱吱吱哇哇地叫唤,转头对肖烈说:“你仔细说说怎么把人给欺负哭了?”
肖烈没说云暖向他告白的事,只将今晚他自己发脾气的事说了。
沈逸之听完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这个恋爱情商连小学生都不如,人小学生都比你会哄女孩子。”
第二天是星期五,云暖向曹特助请假了。
她像个游魂一样,在小区周边游荡了一圈,最后等她反应过来,人站在了林霏霏家门口。
云暖按响了门铃。
林霏霏刚起床,身上还穿着睡衣,看见她,楞了几秒,诧异地扬了扬眉毛。
“暖暖,你怎么了,今天没上班?”林霏霏闪开身,让她进来。
云暖没回答,反而盯着她的头发看了半天,说:“霏霏,你又换发色了。”
“嗯,你知道的,我一年至少染12次头。”
“这样很伤头发欸。不过胡萝卜色也挺适合你。”
“发廊的小哥说今年秋冬流行胡萝卜色。”林霏霏发觉云暖神色恍惚,声音也有点飘忽,但她什么也没问,只顺着她的话说,“还没吃午饭吧?我家附近开了个西北烧烤店,味道特好,你尝尝?”
“好啊,吃烧烤怎么能不喝酒,再来点啤酒!”
林霏霏应了一声,打电话叫外卖。
云暖打开电视,找了个综艺节目看得目不转睛。
外卖来得很快,林霏霏将锡纸撕开,烤串那种特有的香料味立刻在房间内四散开来。她拿起云暖最爱吃的烤鸡翅,塞进她手里。
“吃吧。”
云暖咬了一口,举着啤酒和林霏霏碰杯,“霏霏,我要回家了。”
林霏霏愣了一下,很快说道:“嗯,回去吧。有机会我去找你玩,我还想去广场看升国旗仪式呢,国旗班的小哥哥好帅的。”
“好啊,帝都的秋天最美了。我带你去登长城、爬香山、逛后海,吃烤鸭。我爸做的炸酱面绝了,还有炒肝……”
云暖的酒量是真得不行,一听啤酒下肚,就上头了。
她蜷在沙发里,闭着眼睛,枕着个靠垫,用平直到近乎平淡的语气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看他一眼。”
林霏霏点头,喝了一口酒:“嗯,不看他一眼。”
“从小到现在,追我的人也不少,只要我想,分分钟就能找到男朋友。”
“嗯,分分钟找到男朋友。”
“我要忘掉他,再也不要为一个不喜欢我的人难过。”
“嗯,忘掉他,忘得一干二净。”
“我……”毫无预兆的,上一秒还满不在乎说着的人,下一秒眼泪就流了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进靠垫柔软的布料上,很快洇湿一片。
“我告诉自己要忘掉他,可是真得很难啊。”
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这世界上最奢侈的事恐怕就是两情相悦。
林霏霏叹了口气,伸出双臂将云暖抱住,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背。
“哭吧,哭完了,明天开始忘掉他。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下午快六点,把云暖送回家,林霏霏杀到了恒泰。
她穿着黑色皮质夹克,紧身裤,马丁靴,又骑着辆杜卡迪,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二百。
林霏霏就那么酷酷地靠在恒泰设计低调而牛X的前台,说要找肖烈。
前台的小姚和另一个小姐姐一边疯狂用眼神交流,一边拨打总裁办的内线。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曹特助让方助理和董伟先下班,自己直接迎在了电梯间。
肖烈年轻帅气多金,但这些年他身边连蚊子都是公的。即使与名媛、明星、网红传过绯闻,那也是女人们自己制造出来的,其目的性不言而喻。
曹特助是看着肖家姐弟长起来的,眼瞧着肖烈都二十六七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他是真得急。现在世道太乱了,男人也出来和女人抢男人了啊!如果、万一……在这个问题上,曹特助还是很保守传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