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再次跪了下去。
“不行。请你现在立刻离开,如果再有类似的滋扰,我要报警了。”肖烈眸光锐利寡冷,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丁母低垂着头看着地面,那自从听到儿子很大可能要判刑之后就如油煎似的心,腾腾腾地冒起了油烟。
丈夫死得早,她一个人把丁明泽含辛茹苦地拉扯大,多么不容易。从小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宁愿自己吃糠咽菜也舍不得他受一点点委屈的心头肉,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监狱,只想一想,心里就像被刀剜了似得痛。
律师说了,这件事能否转圜主要看恒泰的态度。自己儿子是做错了事,可她几次三番地卑微恳求,竟然换不来肖烈一点点的同情心。
那么大的上市公司,身价几百亿的公司总裁,怎么就揪住儿子的错误不放……
丁母脑子里嗡嗡作响。
云暖在一旁心里也很不好受。
丁明泽做错了事,可是他的母亲仍然在为儿子煞费苦心。
她从肖烈身后绕出来,正要劝慰几句,却正对上丁母布满泪水却狰狞扭曲的脸。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不要活了!”她双目赤红地大喊一声,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剪刀不顾一切地朝肖烈扑了过去。
两人距离太近,身后又是玄关的鞋柜,肖烈退无可退,只来得及侧身躲开一步。
“不要。”
云暖大声惊叫。
第38章
丁母面如厉鬼般举起剪刀向肖烈刺过去时,云暖的眼瞳霎时紧缩,只觉浑身血脉仿佛被冻结一般,彻骨的寒意在心头炸开。
几乎是一瞬间,她猛地躬身用尽全力朝丁母撞了过去。
“啊”地一声惊叫,全部精力都在肖烈身上的丁母毫无防备地被撞倒在地,剪刀的刀尖堪堪擦着肖烈的小腹划过。
云暖和丁母双双跌倒在地。
丁母拿着剪刀的右手手腕被云暖死死攥住动弹不得,她疯魔了般毗目欲裂地抬起左手抓向云暖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在云暖纤细的颈侧划出几道血痕,翻起了皮肉。
“咣当”一声,丁母头顶玻璃破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肖烈放下只剩半个瓶口的花瓶,立刻将云暖从地上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云暖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全无人色,跪在沙发上,全然不顾自己,先把男人上上下下正面反面检查了一通,然后像是浑身失去力道般身子软了下来,“还好你没事。”声音哑哑的,带着点细细地抽噎。
肖烈连忙上前扶住她。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那双明亮有神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满是不安和慌乱。原本白皙娇嫩的脖颈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张牙舞爪地狰狞着,一颗颗细细的血珠还在不断地往外冒,深深刺痛着他的眼。
肖烈心疼地要命,他搂着她因惊吓过度软软的身体,一手在她后背轻拍:“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云暖靠在他温热的肩颈上,清楚地感受到血管里血液流过时勃勃的脉动,用力汲取他身上那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她哼哼一声,伸出两条胳膊在他腰后打了个结,后怕似的将人死命搂住。
肖烈怜惜地不断亲吻她的发顶、额头、眼睛。其实他很想要抱紧她,又怕弄疼了她。
“暖暖,你很棒,是你救了我。”
一连串滚烫的眼泪砸在他颈间皮肤上,云暖小声地呜咽:“刚才我好怕,怕她伤害你……她会不会死?”
“只是晕过去了。”肖烈摇头。丁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板上有一小瘫从她后脑流出来的血。
肖烈打电话报警,同时通知了曹特助。
警察和曹特助、律师是前后脚来的,他们到的时候,肖烈正在给云暖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肖烈捏着镊子,夹住蘸满碘伏的棉球一点点为她脖子上的伤口消毒。云暖虽然从小被家里养得好,但却不娇气,而且碘伏比酒精刺激小多了,所以消毒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很疼,只轻轻蹙了蹙眉。
“疼吗?”肖烈抿了抿唇问。
“不疼。”云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
傻丫头,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安慰他。
曹特助听到消息时,永远泰然自若的他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虽然肖烈一再说自己没事,他依然不放心。
他按照肖烈报的地址找来的时候,还疑惑他怎么不在自己的别墅。待见到云暖时,他恍然大悟。
肖烈和云秘书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竟然完全没看出来!
虽然心里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
录完笔录,肖烈将后续的事情交给曹特助和律师,他则带着云暖去了医院。
云暖本来是不想去的,她脖子上的伤看着厉害,其实就是皮外伤,消毒擦点药就好了。
不过肖烈不放心,坚持带她到之前外婆住的那家私人医院做全身检查。
折腾了一上午加上受了惊吓,中午吃完饭,云暖躺在病床上就睡着了。
她安安静静地躺着,薄被下的身体随着一呼一吸微微起伏。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被切割的光影笼在床上,让静静躺在那里的人身影有些虚幻。
肖烈拉着她的手轻轻地亲了亲她的指尖,喉间微哽,暗沉沉的眸子里涌着浓浓的懊丧之色。
他本是肆意又张扬的性格,从小顺风顺水地长大,自信又自负,几乎没将任何人和任何事放在眼里。父亲从前就叹气说给他起错了名字,本意是希望他作为肖家唯一的男丁,能够堂堂正正,柱天踏地。而他却像是脱了缰绳的马驹,桀骜不驯目空一切。
于是,父亲总和他念叨:刚过易折,柔才能长存。刚是一种气魄,柔是一种智慧。
肖烈却从没放在心上。
而今天,人生第一次,他害怕了。
害怕,这个他人生中不曾出现过的字眼,像是烙印般深深地烙在他的心尖。
他脑海里满是云暖那果敢一撞,搏尽一切的一幕。
她不害怕吗?
不,她怕的。
但再怕,她还是如扑火的飞蛾挡在他前面。
这样的她,让他生惧。
惧怕失去她。
他是男人,从小父亲身体不好,姐姐又是女孩,他早就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小时候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的时候,母亲早逝全家都沉浸在悲痛里的时候,父亲刚去世被几个倚老卖老的董事步步紧逼的时候……
肖烈是头一回感受到,被人不顾一切地护着是什么滋味儿。这种全新的不曾体验过的感觉,酸涩又柔软,能把他整个人都融化了。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很快一脸焦色的肖岚出现在门口。
原本她今天带着莹莹要去临市的海洋馆来个亲子两日游,车都上了高速,听说弟弟出了事,又急忙折返回来。
肖烈看了眼云暖,给她掖了掖被子,才走出去。
姐弟俩坐在客厅沙发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
肖烈摇摇头,给姐姐倒了杯水,“是曹叔通知的你?我和他说了不让告诉你,我好好的。”
“出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告诉我,我是你亲姐不?”说完,她站起来,走到里面卧室看了看云暖,低声说:“你上次说有喜欢的人就是云秘书吧?”
肖烈的拇指轻轻摩挲云暖的手背,“姐,你不要反对,就是反对也没用。”
肖岚在弟弟面前不用维持高冷的女强人形象,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点着肖烈的额头,“你都多大了,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要反对?我要怎么反对,给她一千万让她离开你?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两情相悦的事我怎么会反对!”
“好了,那我就先走了,剩下的事我和曹叔来处理。你多陪陪云秘书,人一小姑娘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肯定吓坏了。”说完,肖岚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眼弟弟,她一进门就觉得他整个人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她也形容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太对劲。遂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也别想太多,丁明泽的事,你没做错什么。”
肖烈将肖岚送到电梯,返回病房,坐在床边。
云暖已经醒了,她继续闭着眼睛,保持呼吸平稳,假装睡着。她能感觉到,男人一直在端详她,没一会儿她就装不下去了,薄薄的眼皮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只好睁开眼睛,立刻就对上了他俯视着自己的两道黑黢黢的目光。
四目相对,云暖楞了楞,“你怎么了?”
肖烈俯身过来,沉默地温柔地虔诚地,像呵护着世上绝无仅有的至宝般,小心翼翼地用双唇拂过鬓角,慢慢地滑过她的额头、眼睑、鼻尖、面颊……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他的唇舌、他的呼吸、他的皮肤,全是凉的。
他在发抖。
“肖烈,肖烈……”云暖偏开脸,不安地叫男人的名字。
颤巍巍的长睫,湿漉漉的杏眼,乖巧柔顺的样子瞬间吞噬了男人的神智。肖烈深吸一口气,他的唇再次落下,近乎疯狂地去品尝她口中的甜蜜。
云暖揪着他肩膀的衣服,感觉呼吸都被掠夺。她实在受不了了,呜呜咽咽地喊着疼。
肖烈的动作一顿,喘息着停下来,将脸轻轻贴在她温腻的脸颊上,声音晦涩沙哑,“暖暖,对不起。”
云暖有点明白了。
他在自责。
他认为自己不仅没有处理好丁明泽的事,还连累她受到惊吓。
云暖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轻轻摩挲他的面颊,柔声道:“别说对不起。这是意外,谁也不想的。而且,我觉得你对很我好的。”
肖烈眼睛发涩,刚才还冰冷的心被一股源源不断的温软的热流包裹、填满。
云暖在医院住了一晚,肖烈陪了她一整夜。
第二天,她坚持要回家。不过她有点点怕,毕竟昨天在家里刚出了事,丁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情景还时不时在眼前晃。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酒店住两天,肖烈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列个单子。”
云暖眨眨眼,“嗯?”
“把你需要的东西列个单子,一会儿我去取。”说着,他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拉着她的手一样样地数,“化妆品、睡衣、换洗衣服、充电器……洗漱用品就不用带了,你和我用一样的。”每数一样,就把她的手指弯下去一根,像教三四岁的小朋友数数一样。
“你带我去哪儿,酒店?”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和自己想一块去了。
“不是害怕吗?去我家住几天。”
*
肖烈的卧室和云暖租的那个小小的一居室面积相当,似乎还要大点。房间和一楼的客厅装修风格一致,都属于简约的北欧现代风。
浅色墙面,线条明朗的家具以及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物品,非常符和单身禁欲男的人设。
云暖坐在他的灰白色调的沙发上,沙发的曲线完全与人体结构相协调,出乎意料的柔软舒适。她把腿盘起来,支着脑袋看正在帮她整理行李的男人。
他打开行李箱,每件衣服都被折叠好卷成了寿司卷,码得整整齐齐。
“你睡我的房间,客房经常不住人,没有人气,太冷清了。”肖烈将衣服一件件摊开,挂进衣柜。
“嗯。”
“床单被套何妈已经换成新的了。”
“嗯。”
肖烈回身看她,见她神思不属地不知在想什么,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晃了晃,“这些也给你挂起来?”
白色的内衣被他拎着出现在视野里,云暖唰地一下脸红了,忙要去抢。可肖烈在她探身过来时,便抬高了手臂,让她抓了个空。
云暖是个很怂的人,两人明明都负距离接触过了,可是看到男人大喇喇地拿着自己的贴身衣物,还是臊得不行。
“你给我,我自己收拾。”她喜欢囤内衣,性感的、可爱的、梦幻的各种风格都有。而这套白色半透明蕾丝的属于轻盈甜美又性感诱人的。
肖烈不怀好意地低笑一声。
云暖直接踩了他一脚。
“刚刚在想什么呢?”肖烈看着她动作飞快地将内衣重新放进收纳盒,塞进衣柜,问道。
“嗯,就是你是不是真的性.冷淡啊?”云暖歪着脑袋,摸了摸耳垂,大着胆子挑衅道。
肖烈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是不是性.冷淡你不知道?”
“那你是不是信佛,才会在房间刻意留下这么多空白?”说到这儿,云暖有些来劲了:“每天躺在床上感叹着——蓝天留下了空白,才有了‘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的波澜。或者喜欢对着白墙诗兴大发——大海啊,你全是水。骏马啊,你四条腿……”
说到最后,她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眉眼弯弯。
肖烈把她的手拉开,惩罚似的在她的唇瓣上咬了咬,声音低低的,近乎叹息:“留下这么多空白,是想让你去填充。”
云暖捂着被咬痛的唇,毫不犹豫地吐槽他:“肖总,你这情话有点土。”
肖烈:“……”
第39章
也不知道肖烈是怎么跟何妈说的,反正她看云暖的眼神全变了,慈爱中带着几分敬重,欣慰中带着几分拘谨。
中午何妈做了满满一桌子清淡补血的菜肴,云暖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饭,云暖想像从前那样帮着收拾餐桌碗筷,何妈连忙阻拦,连声说不敢,“这本就是我的事,不敢劳烦云秘书。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忌口,尽管告诉我。有任何需要也只管吩咐我。”
闻言,云暖也不好再动手,肖烈拉了她的手离开餐厅,“没事,你习惯就好了。”
从医院回来一身的消毒水味,云暖吃完午饭就回了房间准备洗澡。
“要我帮忙吗?”肖烈倚着洗手间的门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