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姓粮商相当有魄力,目光精准,能力卓绝,再有良善本性加持,本该就是成功的人,他缺的只是公平的环境。新环境陌生艰难,好在没有仇人恶意针对,很快他的生意好了起来。这里人性淳朴,他的优秀出色很快被人看见,越来越多的兄弟朋友以及美女,簇拥环绕到他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王姓粮商生意做出地界,铺到它国,亲手搭建了一个商业王国,影响力不是一般的大,不用他亲自出手,那表兄和前妻已经被收拾的受不住了。表兄弯腰拱手,将家业全部相送,只求别再被报复,前妻连别人的妾都没做上,眼泪涟涟声声后悔,自荐枕席脱光衣服跪求恩露——然而粮商已经不是以前的粮商,表兄那点家业他不可能看得上,称不上姿色的苍老前妻更不可能接盘……过去的屈辱造就了今天的他,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我去拼,没什么不可能,天地也能换!”
语毕,殿上安静片刻后,掌声不绝。
丹璇公主轻轻吐了口气,情绪还沉浸在刚刚的激昂中不能回转。
这么激情豪迈,这么酷爽动听的故事,她就不信现场的人不喜欢!
这个游戏方法是李瑞恩想的,故事也是他编的,他有些目的,需要用这个方式辅助实现。
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未婚夫还是有些本事的,看到现场气氛,丹璇公主很满意,朝李瑞恩抛了个媚眼,转头看阮苓苓的神情说不出的得意——
“阮姑娘,到你了哦。”
殿上的大景众人一颗心提了起来。
小郡王小郡主徐紫蕙三个也在替小伙伴担心。纸条是大家一起找的,故事脉络整理也都知道,还都曾给过自己的建议,这个方向……重了啊!很多东西都重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利!
话本故事经验丰富的小郡王尤其担心,大方向一致,人们主观为先,你再来个差不多的故事,说得天花乱坠,气氛渲染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没意思就是没意思,不新鲜就是不新鲜。
小郡王愁得眉毛都皱成一坨了。
裴明榛看着自家表妹——小姑娘杏眸灵动,眉眼带笑,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从容的很。
忽略左公子紧张不已的骚扰,未来首辅端起茶盏自在品茗,稳的不行。
左公子:……
小姑娘还是不是你表妹了,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故事尚未听完,阮苓苓就已经预料到现场气氛,不管这故事怎么编出来的,只要丹璇公主好好说完,后面不崩,就会是这样的热闹效果。
走爽文路线的故事,太正常。
她本来也有这个考虑的……
不过没关系,收集到的纸条线索里,很多内容重复,有些是关键信息,有些则是干扰项,看你怎么提取,怎么编凑,就算得到的线索一模一样,故事也未必一样。
阮苓苓朝小伙伴们抛了一个自信眼神——不慌,看我的!
“丹璇公主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充满豪情的故事。”
阮苓苓往前一步,裙摆在脚边绽放出漂亮花朵,红的衣,玉的人,温柔甜暖的眉眼,同样穿着红衣肤色暗沉的丹璇公主和她一比简直灰头土脸,没法看。
“王姓粮商被人告知戴了绿帽,那人还是妻子的青梅竹马,听到的那一刻震惊吗?当然。”阮苓苓自问自答,“但他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他是成熟的商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什么都吃过见过,一个成熟的,有责任感的男人,听到这种事第一件事是要干什么?休妻?我不这么认为。”
“他会去查,查清事实,查问真相,跟妻子真诚深切的沟通,再做合适的决定——丹璇公主的故事走向,可能是当今天下很多男人都会有的选择,可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对方有没有做错,之后应该怎么罚,连个坐下来好好谈的机会都不给,未免太过薄情。”
阮苓苓纤白手指点了点纸条‘表兄’:“我对这个关键词也很疑惑。表兄确与妻子青梅竹马,但他失踪多年,一直杳无音信,突然回来,突然对嫁与□□的表妹各种火热,行为逻辑很有问题。若他真心喜欢表妹,为何多年没有音信,不闻不问?若有苦衷,表妹已嫁,他心疼尊重,更不该如此行为不端,让人传出奸情二字。不是真情,自是另有目的,这位表兄,居心很是叵测啊。”
丹璇公主:“有什么想不通的,许就是情难自——”
“我不喜欢情难自禁这样的字眼,”阮苓苓摇了摇手指,“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我们有脑子,有心,我们会约束自己,行事不与野兽同类。”
殿上众人慢慢点头,有道理。
紧接着,阮苓苓的手指点向自己这边和丹璇公主一样的字条:“故意打压,各种黑暗,看不见光。这里的因果关系是什么?若只是‘因自己数年缺席,表妹长大嫁与旁人’,强行认为粮商有夺妻之恨,是否太过儿戏?这所谓‘奸情’的爆出,到底是所有黑暗打压的引子,还是故意为打压找的借口?”
大殿陡然安静。
是啊……丹璇公主的故事很爽,叫人不禁跟着热血沸腾,可细想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周到,很多细节被她忽略了。
“所以我的故事是——”
阮苓苓突然扬声:“这位表兄本是大族私生子,幼年机缘巧合流落白县,与粮商妻子青梅竹马,被接走的那一日起,他就以这段经历为耻,从不在外言说,亦从不联络此地认识的人,所以他杳无音讯。正如丹璇公主所言,有本事的人,怎么都能出人头地,多年过去,这位表兄突然听到粮商名号,并且这份粮米生意和自己前程利益大有牵连——便起了歹心。”
“为了得到一些东西,比如别人的看重,比如某个攀附的机会,他策划了所有,不但要坑粮商,把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也算计了。他故意布置‘奸情’,让人传得沸沸扬扬,激怒粮商,试图让粮商情绪不稳立刻定了妻子的罪,家乱即心乱,心乱则事乱,之后的一切,必定会中他的套。”
“然而粮商并没有,他回去问了妻子,夫妻二人坐下来把话一对,才知事情有异。慢慢查明真相,对表兄自然有了提防。表兄等不到对方疯狂,只能自己疯狂,计不成便挟着权势推手硬来!”
阮苓苓声音轻缓,眼眸清澈:“这一段的确是黑暗的,痛苦的,当有一双大手伸过来,摁着你下跪,抢你的东西,你会怎样?如丹璇公主这般的人,可能会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可以去别的地方东山再起,但我们大景人不同,我们这里的男人个个都是硬骨头,待人与君子之德,问心以男儿之责!别人欺上门来,我们不会跪着活,也不会仓皇逃跑,偏要顶着这狂风暴雨咬牙站起来!”
“王姓粮商熬着心血,和妻子甘苦与共,和宗族一起并肩扛鼎,抗争之余,遇到天灾亦不吝啬善心,暂时放弃说理也要帮助他人,苦不怕,累不惧,身边有人陪着,就永远都有安心的家,很快,除了族人,他身边站满了百姓,亲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万民血书一出,天子震怒——怎会不惩治奸人,还他清白!”
“阳光总有照不到的地方,天上时不时会有乌云飘过,可所有乌云都会是暂时,漫漫青天不会被永远遮住,只要燃尽心血博命以对,没什么扛不住的!我们不需要东山再起,我们本身就是山岳!”
阮苓苓认真的看着丹璇公主:“公主你看,故事是假的,你我却是真的,在我心中,我大景男人就该是这样,比起背井离乡,他们更喜欢守护身边的土地,守护这片土地上的人。他们肩担日月,心向乾坤,永远都不会失了这份赤子之心,到死的那一天仍然能俯仰天地,问心无愧。他们每一个都是平凡人,每一个也能成为民族英雄,只要我们需要,这天下需要!”
阮苓苓的声音并没有那么激昂,也不像丹璇公主讲故事时那般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可她的声音就像一支利箭,扎进了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人活世间,总得图点儿什么,靠短暂的复仇快感支撑,那仇报完了呢?日子还过不过?靠什么过下去?男人其实很有野心,小时候想得到大人的认可,长大了想要创造更好的条件给家人,全部做到了,又想有更大的成就感,想要被所有人铭记,想要被史书记下一笔,想要自己成长的这片土地永远都有自己的名字流传。
想要有岁月可以回首,想要有深情可以白头,想要幼时无忧,老树有依。
阮苓苓的故事看起来好像有点佛,没那么硬,只特别轴,自己跟自己较劲,可仇报了么?报了。不但报了仇,还没有被逼得背井离乡。
怎么权衡,大家心里自有答案。
安平公主微笑:“两位姑娘一起回到的大殿,速度一样,只能比谁的故事更让人喜欢了,所以,投票吧。”
丹璇公主着急:“这殿上都是你们大景人,自然向着她了!”
她也想拿速度说事,但现在她已明白阮苓苓那个抢先跨门的动作代表了什么,这个问题上死磕没用!
真是一千一万个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事,竟也能发展成这样!刚刚的气氛很明显了……姓阮的小贱人有点本事啊,故事都能编出花来!
“也是,”安平公主想了想,目光温柔的环绕大殿一圈,“那就从中选出和喻国使团一样的人数,公平投票吧。”
第42章 让我情哥哥打你
殿上两队人投票,一半喻国使团,一半大景官员,数量一致。
围观等结果的人们心里打鼓,满目期待,手持选票的人也不轻松,总得投的有道理,显得公平才好。
丹璇公主的故事听起来很爽快,可在今天场合,稍稍感觉有点不对劲,鼓励故事主人东东山再起,是否有什么影射?你煽动的是谁,想让谁去哪里,有什么目的?
尤其田侯爷,真是样样被切中要害。
他是前朝遗脉,走到今天并不容易,在京城也算有了根,李瑞恩之前那些话的弦外之音,他不是没听出来。什么喻王仁慈,收拢部落关切有加,字字暧昧,其实是在策反他,只要他点头,对方就会允诺更好的条件,比大景更好,比如封王封地……
他在大景挺好的,别人看起来没实权,整天傻乐没地位,他都说很开心,对现在的日子很满足。
可李瑞恩这些话,真的没在心里种上一颗种子吗?
额角密密汗水渗出,田侯爷后心中一紧,后怕连连。
如果没有裴明榛及时救场,如果没有阮苓苓这个故事,未来怎么样……他真不知道。
他是反应慢些,脑子没那么灵活,可他不蠢。
“我投阮姑娘的故事!”
田侯爷当即拍桌,实名投票了。
今时起,阮姑娘和裴明榛都是的恩人!
左公子不落人后,也立刻举手:“真情难得,相濡以沫,我不需要东山再起,因为我本身就是山岳!阮姑娘的故事令人动容,某以为胜者非她莫属!”
没有阮苓苓的故事,丹璇公主的故事特别爽快,有了阮苓苓的故事,丹璇公主的故事就只是爽快,再没有其它。而这个其它……才是人们心里毕生追逐所在。
他就不信有人选别的!
裴明榛看着阮苓苓,眸底墨色起伏,越来越浓。
小姑娘还真是时时会给他惊喜,柔软又温暖,坚韧又倔强,耀眼的……让他不想放开了。
阮苓苓挺直腰板,笑的把小白牙都露出来了。
故事本身来讲,没有哪种比哪种更高级一说,关键是渲染故事的手法,还有面对的人群。人们心态总是不同的,年轻者无畏,受不得激,受不了打压,会喜欢爽快的故事,直来直往就行,可年纪大了,就会明白世事总有艰难,有些坎不是没别的办法过,反而最简单的路才最是难走,一旦走偏,再想回来就难了。
而且她的故事里,有感情升华。不是只有女人才在意感情,男人其实也很需要。阮苓苓坚定的认为,为什么这个时代对女子要求那么严,有一点就是这个,因为男人有感情需要,他们没自信能获得一份永久,所以才把女人们关的牢牢,管的严严,这样娶回来放在家里一辈子,就是永远了。
不然解决生理需求为什么不用嫖的?想要儿子,娶个老婆也足够了啊,为什么还要纳妾?
还不是贪婪。
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最后什么都得不到,继尔对这种感情更加渴切。
今天的听众群体不管年龄还是阶级地位,都明显是她的主场,她必胜!
两个大景人投了自己这边的小姑娘,喻国使团当然不甘落后,也投了自己这边的丹璇公主。
可要都是自己投自己,这场面就没法看了,这里并非正经的政治场合,需要大家互相给点面子,把塑料邦交情给圆上。
有个年轻点的大景官员投给了丹璇公主:“我比较年轻,喜欢爽快的故事,这一票给丹璇公主。”
喻国一位老臣也很会来事,立刻投桃报李,回了大景一票:“我们丹璇公主的故事豪情万丈,阮姑娘的故事也也不错,别有一种侠骨柔肠的滋味,我很喜欢,这一票投给阮姑娘。”
于是平票。
阮苓苓和丹璇公主的票数以非常不惊险的幅度起伏,十分无趣,一直到最后只剩两人两票未投,两位姑娘票数持平。
这两个手里有票的人,一个是使团首领,丹璇公主的未婚夫李瑞恩,一个是裴家翰林,阮苓苓的表哥裴明榛。
气氛到这里,才开始变得紧张。
这两个人手里的票,将决定最后的结果,到底谁输谁赢!
不仅阮苓苓和丹璇公主,所有殿上的人,目光都宛如实质,直直锁定这这二人。
裴明榛修长手指拿着代表票数的竹签,目光似有似无在田侯爷身上绕了一圈,才看向李瑞恩,眼梢勾出一抹深意:“贵使深藏仁爱之心,不但为你国饥民愁的面苦眉凄,什么办法都愿意想,也为我大景百姓受天寒之苦而倍感怜惜,此一票,想必会以自身感受,公平投出。”
田侯爷几乎瞬间就瞪向了李瑞恩。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故意忽悠我!
“当然。”
李瑞恩脸上微笑,心里骂娘。
这姓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给他挖坑跳呢!
可被人拽住了小辫子,有什么办法?他到大安出使,拗的就是仁爱君子人设,卖情又卖惨,顺便耍点不让人讨厌的心机,这人设要是塌了,前面所有努力白费,后面的事也全部都得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