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很长很长,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坑!
视野突然颠倒,阮苓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动的,就本能的挣扎,可能滑了一段,摔了两跤,坐到了一段弹性很大的树枝上,不知道往哪边一悠——
总之最后,她到了一个山谷。
浑身狼狈的不行,裙子划破了,手脸也脏了,身上哪哪都疼。
依稀记得,摔下来的最后一个瞬间,她看到了裴明榛放大的脸,是她从未见过的惊慌表情,还有他从来不曾喊破音的声音。
他叫她什么来着?
好像想不起来了。
尖锐的疼痛从身上各处传来,小姑娘委屈的哭出了声。
第84章 表白
裴明榛完全没想到,一眼没看住,小姑娘就不见了!
在他面前,他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推开他,自己掉进了坑里!
几乎是立刻,裴明榛就要往下跳,被护卫们给拦住了。
“大少爷且三思!”
护卫们迅速把地上荒草收拾收拾,立刻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坑,就是一处小悬崖,因夏秋有荆棘灌木生在悬崖边,又有藤蔓植物依附,就像结了一张网,有草长过来,看着就像平地一样,实则从这个小坑往外,全部都不是实地。
裴明榛的脸色特别特别黑:“这里山有多高?”
护卫们摇了摇头:“不知,不过应该不是特别高,特别深。”
裴明榛:“可我刚刚叫她,她没有回应,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喊一声。”
不是这峭壁太高太深,就是……她已经受伤,发不出声音。
不管哪一种结果,裴明榛都不敢想象。
他薄唇紧抿,命令不容拒绝:“我要下去。”
……
阮苓苓在坑底不知躺了多久,觉得鼻尖有点凉,下雪了。
周身疼痛过后,是持续的酸麻,等了好久,手脚能动了,胸口也不闷了,她坐了起来,再等等,也能站起来,大概检查一下,除了脚扭到,并没有别的地方特别不舒服。
一瘸一拐的走出大坑,她抬头往上——
看不到头。
天色昏昏暗暗,山有多高完全看不清,太多深色的云拦在中间,一片片飞洒的雪花也阻碍了视线,她除了这一点点白色,什么都看不到。
她试着大声喊,可整个山谷只有她的回音,再没有旁的。
大概……这里太深太深了。
刚刚吓得不行,所有精力几乎都在下意识抗争躲避危险,阮苓苓根本不记得有多久,只庆幸自己没有受伤。
不管这里有多深,多难找,裴明榛都不会放弃她,一定会过来找她的……吧?
他敢不来!
阮苓苓真是没想到,明明危机已经过去,明明赵英已经跑了,她连车都跳了,架也眼看着就打完了,一切太平,谁成想草地上马失前蹄,一路就滚到了这里。
最糟糕的是,她好不容易从赵英嘴里把话套出来,知道小郡主可能会被关在药房,却没能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裴明榛!光顾着架没打完人多眼杂大佬又看起来心情不好,她就先哄人了……
她后悔的不行,恨不得狠狠抽自己,阮苓苓你怎么这么没用,自己倒霉也算了,怎么连最重要的事都忘记了!
雪花一片一片从空中洒落,阮苓苓蹲在地上,欲哭无泪,心内悲伤逆流成河,只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双手抱着膝盖,给自己打气:“谷底没关系,空旷寂静也没关系,我不怕,很快裴明榛就能找过来,我马上就不是一个人,我也不冷……”
时间在这种时候总是很漫长。
没一会儿,阮苓苓就坚持不住了,她内心坚持得住,手脚身体也坚持不住,冷的开始颤抖。
她把双手拢到唇前呵气,挣扎着站起来:“冷……也没关系,动一动,走一走就好了……”
然而又高估了自己的状态。
右脚崴到了,动一下针扎似的疼,怎么走?
“暂时走不了……也没事,缓一会就好了,刚刚摔到那个坑里时还不是半天爬不起来?冷就冷,忍一会就好了,反正雪也小,不会下大……”
然而上天仿佛在呼应她,雪花肉眼可见的变大,很快像柳絮,像鹅毛,铺天盖地。
阮苓苓再也忍不住了,大哭出声。
全世界都在欺负她!
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抛弃的小可怜,天大地大无处容身,不知道去哪里,这个世界不是她的世界,不会包容她拥抱她,今天她冻死在这里,就像一只夏虫,像一根秋草,没有谁会担心,没有谁会挂怀。
所有人都会失去关于她这个外来人的记忆,世界照常运转,她没必要被记住,没有必要被怀念,一切了无痕迹。
她是可有可无的,不被需要的人……
连哭都不能哭的痛快!
阮苓苓眼红红,搓着被冻僵的手,哽咽着站起来。
这里很深很深,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找下来必定很不容易,天色越来越暗,不知还有多久才能等来人,她不能就这么认输,死也要死的有骨气!
好在脚没那么疼了。
阮苓苓一瘸一拐,哭唧唧的走到谷底最空旷的地方,一边哭的打嗝,一边抬眼看四周。
没什么避雪的地方,倒是远处西边石壁有一片黑乎乎,像是个山洞。没有其它选择余地,阮苓苓立刻决定了,要走去那里。
她从地上捡起一段树枝当拐杖,想了想,又多捡了几枝,尽量带着枝叶很显眼的那种,放在地上拼出一个箭头的形状,指向西边山洞。
这样就算她过去了,只要这里来了人,看到标记,就会循着方向过去找她。
做完刚要走,阮苓苓又停住了。
无它,雪太大太大了。
照这架势,用不了多久,这几节树枝就会被盖上,能有什么用?她想了想,干脆把树枝立起来,做成标示立牌的样子……
还好做这个只是手冻得不行,并不需要走路,甚至不需要站着,累不到伤脚。
阮苓苓拄着‘拐杖’,终于走到山洞时,感觉眼泪都要流干了。
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急速喘着气,很久很久,呼吸才平复下来。她拍掉衣上的雪,紧紧抱着自己,坐在山洞角落的大石上,缩成一团。
裴明榛……会来的吧?
会很快很快吧?
大雪漫卷,北风呼啸,洞口风大的不行,阮苓苓感觉脸都要被吹裂了,委委屈屈的转过身,用背对着洞口。
眼前是黑乎乎的石头,当视野被限制时,耳边的声音总是特别清晰,阮苓苓听到了风的声音,雪的声音,还有草叶晃动,似乎被踩的声音?
裴明榛!
阮苓苓十分惊喜的回头,巴巴看了很久,才发现是错觉。
没有人来,草叶发出声响不是被人踩的,是风吹的。
沮丧回头,阮苓苓再一次紧紧抱住自己,这一回,风声里竟然夹杂着狼的声音。
“不,不怕,一定是听错了……”阮苓苓指尖发白,双眼无神,“你可是生长在科技爆炸时代的女人,什么没见识过,什么眼界没开过,不过是区区小狼在叫,怕什么……”
可自我安慰是自我安慰,该害怕的时候还是会怕!
阮苓苓眼泪又涌了出来,还是好怕……
又一次,她听到了脚步声!
再次惊喜的转头,巴巴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人出现。
仍然是她的错觉,还是风。
第一次第二次第二次……很多很多次,全部都是错觉。
阮苓苓几乎绝望了,眼泪簌簌的掉。
再听到草叶声音时,她看都不会往后看了,反正是错觉,反正那个人一直一直不来,反正她总是会一个人……
“呜呜——”
阮苓苓哭得更大声了。
突然头上一暖,像有一只大手放上来,轻轻揉了揉。
“怎么这么笨……”
阮苓苓死死咬住唇,眼泪流的更凶,错觉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么!
“这地方真的很不好找啊。”一双大手伸过来,将她抱到了怀里。
暖暖的,紧紧的。
四周寂静无声,空气都跟着安静了下来,仿佛时光在这一刻停住。
阮苓苓怔了片刻,转过头,看到了那个人,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音,并不怎么熟悉,焦虑又担心的神情……
是裴明榛!
再也受不了了,阮苓苓哇的哭出声,埋到了他怀里:“你怎么……才来……”
裴明榛心疼的不行,紧紧抱着小姑娘:“抱歉。”
阮苓苓呜呜呜:“我等你好久了……”
裴明榛:“对不起。”
阮苓苓:“等你好久好久了!”
“我的错。”
裴明榛感觉到小姑娘的颤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
小姑娘身上很冰,他不敢想象,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是怎么支撑着自己爬起来,留下记号,一点点走到这里的?
视线触及到角落里用来充当拐杖的树枝时,他心头更是一紧,小姑娘伤到了……
可小姑娘像是吓坏了,哭的停不下来,根本不允许他动,就只是哭。
裴明榛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伸出自己的胳膊:“要不要咬我一口?”
阮苓苓怔住,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咬,咬你一口?”
裴明榛:“你好像很喜欢这种发气方式。”
阮苓苓瞬间脸红,立刻想起了之前两回咬裴明榛,是怎样的时刻,怎样的心情。
“你又——”欺负我!
后面三个字还未控诉出声,裴明榛又说:“而且——我也不讨厌。”
不讨厌?
就是喜欢了?
喜欢被人咬?这是什么癖好?
裴明榛似乎读懂了她的情绪,眸底微暖:“只不讨厌被你咬。”
这话太暧昧,阮苓苓连哭都忘了:“说,说什么呢……”
理智回来,阮苓苓立刻想到一件事:“小郡主!小郡主可能被赵英关到药房了!济仁堂!你快点让人过去看——”
裴明榛按住她:“我知道。”
阮苓苓眨眨眼:“你知道?”
“你以为小郡主像你这样傻乎乎?她已经有了安排,我的人也过去了。”裴明榛捏了捏小姑娘的手,温声道,“这事不用你再操心,等着就是。”
阮苓苓后之后觉得点了点头:“……哦。”
所以营救工作进展顺利,小郡主安全无虞?
阮苓苓立刻开心起来,那太好了!
“倒是你自己,”裴明榛皱眉问,“伤到哪里了?”
阮苓苓摇了摇头:“没有伤到哪里,就是脚崴了一下。”
裴明榛不大信,想要亲自检查一下。
“真没伤到!”阮苓苓着急的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从那个坑里滑下来就很顺利,哪哪都没伤着,中间还有软软的树枝做缓冲,就像是谁调皮故意做出来的通道,自己滑着玩的,没想到被我误踩了……咱们不知道么,都当是天大的事,小心翼翼不敢面对,其实没关系……”
阮苓苓也是安静下来才想到这一点,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可能不受伤,可她的经历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当时太震惊,记忆混乱,后来才回过劲来,她好像一直在滑行,一直是缓坡,哪一段急了就会遇到软软的树枝一托一颠,就像滑梯。
她们大概是不小心误入了别人的游乐场。
小姑娘的话裴明榛只信了一半,另一半么——
他视线扫过靠在石壁边充当拐杖的木棍:“这是怎么回事?”
阮苓苓咬唇:“跟你说了么,崴到脚了。”
她右脚微微往后,想要把它藏起来。
“我看看。”
裴明榛不由分说的把她按在大石上坐下,自己也蹲下了身,就在她面前。
袜子很快被脱掉了,鞋子也是。
阮苓苓一阵脸红,羞的不行。
这种场景不是第一次了……
她想起上一回,也是她崴了脚,裴明榛赶过来,也是这样蹲在她面前,脱了她的鞋袜,替她查看伤势。他还……亲了她。亲完脚背,他还背着她回了家。
那是她们第一次那样亲密,她还记得那一天的自己,心脏一直砰砰砰跳,脸上热意怎么也消不下去,那夜的路好像很长很长,还有挥之不散的夏花香气……
“这样疼么?”
阮苓苓摇了摇头:“不疼。”
“这样呢?”
这次不用她回答,她的抽气声已经给出了答案。
裴明榛眉头微皱:“看来比上次严重,我找人来给你看看。”
找人?
谁?
阮苓苓立刻明白了:“有护卫跟着你下来了?”
裴明榛颌首:“这个山谷很深,路况不明,他们在外探路,我记得其中有一个父亲是铃医,应该可以帮你看看伤。”
“不要……”
阮苓苓拽住了裴明榛的衣角:“不要看。”
裴明榛难得严肃:“不许任性。”
阮苓苓还真就任性了,不但任性,还很倔:“我真没事,我有经验的,就是崴了脚,歇歇就能好的!”
她之前自己仔细摸过了,骨头哪哪都没事,就是崴到了很疼,她没有时间休息,还各种动,接下来等它恢复的时间就会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