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娇——顾语枝
时间:2019-09-03 07:42:29

  左夺熙嗤了一声:“出息。”心里却道还是冬天好,衣服厚,人也经摔。
  一边的小肃子忙上前,笑道:“没事儿,这衣服洗一洗便干净了,或者再做一套一模一样的也不是什么难事。郡主别为这点小事忧心。今儿个是九皇子殿下的生辰,您可来得巧了。”
  “小肃子!”左夺熙赶忙开口制止,却没制住这个嘴快的。
  “九哥哥,今天是你生辰呀?!”傅亭蕉瞪大了眼睛。
  并非她不关心他,只不过去年他生辰时,她还只是个两岁多的婴儿,比这时候还小得多,根本没有生辰的概念。至今年夏天他母妃生辰时,她才有了模糊的概念,可惜未能给他母妃过生辰,他母妃便死了。
  而后她也便忘了问左夺熙的生辰。
  这会儿,知道今日是九哥哥的生辰,傅亭蕉便想起了她姨父左晟的生辰来,好多人热热闹闹地来祝寿,那才是过生辰吧?
  于是她便闹着要回去跟姨祖母说,要给他办一个生辰宴。
  左夺熙喝住她:“回来!”
  傅亭蕉刚准备迈出去的短腿,立刻乖乖地收了回来。
  左夺熙对小肃子道:“给她拿双碗筷。”
  “哎!”小肃子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添了一双干净的碗筷,随后机灵地悄悄退下去了。
  左夺熙让傅亭蕉坐自己对面,开始把自己碗里的长寿面往她碗里拨弄:“我不喜欢别人给我过生辰,没意思。”
  傅亭蕉不懂,她觉得好多人一起热闹才有意思啊。
  左夺熙一边专注着给她分面条,一边道:“那些人虚伪得很,我不需要。”
  给她碗里分去了一大半,才将碗往她身前推去:“你陪我吃长寿面就好。”
  据说吃了长寿面,就能长寿。
  你也吃。
  *****
  左夺熙的生辰跟傅亭蕉的生辰是挨着的,等过了年,很快就到了三月初三,便是傅亭蕉的生辰了。
  三岁的傅亭蕉,要变成四岁的傅亭蕉了。
  有了上次跟左夺熙吃长寿面的经历,傅亭蕉也不要什么生辰宴了,她也只要一碗面。
  太后被她逗得直笑:“我们蕉蕉往年吃的也是长寿面啊。”
  每年她生辰,宴会都是要办的,不过她还那么小,什么都吃不得,也只是吃长寿面罢了。
  不过,她去年那时候比现在还小多了,不记得了也是正常。
  没想到一眨眼便这么大了,这一年真是长大不少。
  左夺熙在一边看着傅亭蕉,也生出了一样的感慨。
  今年傅亭蕉的生辰宴,依旧是在清心宫办的,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尽管很多人她并不认识。
  生辰礼物也如流水一样送入清心宫来。
  她看了便觉得好奇怪,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问过了太后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别人送来给她的,庆祝她长大一岁的礼物。
  礼物……她心里头一次生出了这样的认知。
  宴席上,傅亭蕉仿照上次左夺熙给自己分食长寿面,笨拙地将自己碗里的长寿面也分了一半给他,让他陪自己吃了生辰长寿面。
  然后,在左夺熙要回去的时候,她拉住了他的衣角,扁着嘴支吾了半天,才小小声地问:“九哥哥没有……没有给蕉蕉的礼物吗?”
 
 
第12章 礼物
  礼物……
  左夺熙顿住了,傅亭蕉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知道了生辰日可以收礼物这件事?去年他过生辰,她可是空手来的,怎么过了一个年,就知道这么多了?
  可是——
  他可从来没给别人送过礼物,唯一一次送礼物,是准备送给他的母妃庆贺生辰,结果……
  那个夜晚的记忆又接踵而来,他登时头疼不已。
  不愿再回想,脸色顿冷:“没有。”
  傅亭蕉不由得失望地垂下了头:“别人都有送……”
  左夺熙听了这五个字,心里更加涌出一股莫名的不痛快。
  “别人都有送,不缺我一个。”他撂下这句话,转头就走了。
  “九哥哥……”傅亭蕉在原地垂头丧气地抿着嘴。
  “郡主,该给王妃上香了。”阿固见左夺熙走了,遂从廊后走了过来,将傅亭蕉抱起。
  傅亭蕉攀着她的脖子,心里还在想着左夺熙突然冷漠的态度。连阿固都给她准备了礼物,怎么九哥哥就没有呢?再说了,她也只是问一句,九哥哥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她觉得好委屈,今天可还是她的生辰呢。一天的开心霎时烟消云散,变成了闷闷不乐。
  阿固将她抱入内室,祭奠的香案已经摆好,太后就站在香案前。
  “太后,郡主已经来了。”阿固将傅亭蕉放下,在太后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蕉蕉,过来,给你娘亲上香。”太后亲自点燃了三支佛香,递与傅亭蕉。
  每年傅亭蕉的生辰,便是秦念凝的忌日。太后虽然伤感,但为了傅亭蕉无忧无虑地长大,从未过多展露这种情绪,因此这日也总是以欢乐的庆祝为主,只在宴会结束之后,叫她给母亲上一炷香,便算作祭奠了。
  傅亭蕉乖乖地接过香,在她的小脑袋里,对于娘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遑论有多少感情了。但是姨祖母经常跟她说,她娘亲非常爱她,若是她娘亲在世,一定也是极宠蕉蕉的。这么想着,她就把从未在她生命里出现过的娘亲与姨祖母等同了。
  “娘亲,蕉蕉给娘亲请安。”傅亭蕉举着香,恭敬地跪在了蒲团上,“娘亲过得还好吗?现在天气还冷,娘亲要好好穿衣服,不要冻着了。饿了就要吃饭,困了就睡觉。蕉蕉过得很好,姨祖母和九哥哥都很疼我,娘亲不要担心。”
  她磕了三个头,起身将佛香插到了香炉里。
  去年她还只是懵懵懂懂地上了香,今年已经知道跟她娘亲说说话了。太后甚为快慰地看着傅亭蕉,面露笑意。
  “好了,下去梳洗了便安寝吧。”太后抚了抚她的头,将阿固叫了进来,让阿固带她下去,自己则准备再待一会儿。
  傅亭蕉一把抱住太后的腿,仰头道:“姨祖母别难过了。”她知道姨祖母与自己娘亲感情深。
  太后又酸涩又欣慰,捏了捏傅亭蕉的小脸:“蕉蕉去睡吧。”
  傅亭蕉从内室出来,阿固伺候她梳洗完毕,便准备睡觉了。往日她也是这个点睡觉的,不过今儿是生辰宴,这时候比往日更累些,因此便有些恹恹欲睡了。
  这时候,小太监来禀,说九皇子又来了。之所以说“又”,因为他才刚刚离去不久。
  这会子已到了安寝的点,不知有什么急事,等不到明日,非今日来说不可。
  傅亭蕉的疲倦一扫而空,忙让人将左夺熙带进来,其余人全都出去。
  左夺熙还穿着今日赴宴的衣服,显然还没梳洗沐浴过。进来之后,却一言不发。
  傅亭蕉歪头轻轻询问:“九哥哥?”
  左夺熙听到她在叫自己,不过一时也没回应,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一只荷包——
  那只承载了很多关于那晚的恐惧的荷包,那只他原本准备送给他母妃的荷包……
  此刻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手心的汗晕湿了它。
  今天傅亭蕉向他讨要礼物,他说没有便回了钟秀宫,回去之后却莫名地坐立难安,不断想起傅亭蕉那失落的模样,还想起她说“别人都有送”……
  别人都有送,不缺他一个。
  不不不。
  别人都有送,偏他没有。
  想到这点,他便开始烦躁。
  其实那会子临时准备一个礼物也来得及,或叫小肃子赶紧出宫买,或在钟秀宫随便找个什么玩意儿充当礼物,傅亭蕉肯定也是欢喜的。
  但总觉得不够郑重。
  ……虽然他自己也不晓得,一个小小的四岁生辰罢了,需要什么郑重啊。
  总之,他连屋内都没踏入,便站在钟秀宫的院子里,像根木头一样驻足凝思了。
  半晌,他突然想到什么,便冲入了小肃子的房间,从他床下搬出一个小箱子,盯着这个小箱子,出神了好半天。
  才缓缓打开了它。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荷包,那是他曾经准备送给他母妃的生辰礼物。
  虽然一见到它,他就无法避免地会想起那天晚上的恐惧,但是……他也会想起,寄托在这个荷包上的,他对于母妃的全部感情。
  因为对这个荷包的复杂感情,他没有扔掉这个荷包,反而在搬来钟秀宫的时候,特意带上了这个荷包,不过却又不愿把它放在身边,而是让小肃子给自己保存着,放在自己平日看不到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把这个荷包送给傅亭蕉。
  此刻,他便带着这个荷包,站在了傅亭蕉面前。
  “生、生辰快乐。”与她大眼瞪小眼了许久,左夺熙才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吐出这句话,而后将荷包从背后拿了出来。
  “让小肃子随便买的……礼物。”他说。
  “啊!”傅亭蕉惊喜地接过荷包,双手珍爱地捧着它,高兴不已,“这是九哥哥第一次送蕉蕉礼物,蕉蕉好喜欢!”
  “你要是敢弄丢,以后就再也不要叫我‘九哥哥’。”看着她那么高兴,左夺熙不由得也感到一股微妙的欢喜,但却板着脸威胁她。
  “放心吧!蕉蕉这辈子都不会丢的!”傅亭蕉拍着胸脯保证。
  左夺熙从鼻间轻哼了一声,一辈子那么长,他可不信什么一辈子……也许过几年,别说她了,他自己都会忘掉这个荷包。
  “蕉蕉明天就戴起来!”傅亭蕉开心地笑。
  左夺熙想了想,却道:“你收起来。等……等哪一天我说可以戴了,你再戴。”
  傅亭蕉感到奇怪:“为什么?”
  左夺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把这个荷包送给她一样,总之送给了她,他又不想她现在戴。
  也许是因为那股恐惧还没有完全消弭,他害怕见到傅亭蕉戴着荷包,仍然会想到那一天。
  如果有一天,他看着这个荷包,想到的只是他送给傅亭蕉的生辰礼物,那……那就没关系了吧。
  现在他也说不清楚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索性道:“你笨,戴在身上很容易弄丢。”
  傅亭蕉一想也是,忙将荷包揣进了口袋里,再三保证:“那蕉蕉把它藏起来,藏好了,一定不会弄丢的!”
  左夺熙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你睡吧。”
  “嗯!”傅亭蕉得了礼物,高兴得眉眼都弯了,“谢谢九哥哥,蕉蕉今年的生辰过得好开心!”
  左夺熙没想到自己的礼物能让她高兴成这样,心里渐渐泛出一股说不出的骄傲来,面上却还是冷冷淡淡的,只顺口接了一句:“礼物罢了,明年还有。”
  说完,便立刻恨不得自咬舌头,他怎么把明年的事都许诺上了?
  而傅亭蕉已经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那蕉蕉希望明天就是明年!”
  “说什么傻话。”左夺熙道,“我回去了。”
  “嗯嗯,九哥哥早点睡哦。”
  *****
  到了春末,左夺熙便要上皇家学堂了。
  身为皇子,自然是什么都要学的,而北漠的皇子,在八岁之前都是在自己的宫中,由专门的夫子单独教导。而到了八岁之后,便要上皇家学堂,与同龄的皇亲国戚子弟和朝中重臣子弟一块儿学习,为的是让皇子们走出自己的小天地,开始接触更多的人,这对于他们的未来也多有帮助。
  这其中潜在的深远影响,左夺熙还未能明白,他只是知道,这是北漠的惯例而已。
  他向来不爱接触太多的人,如今却不得不去适应,他有些郁闷。
  比他更郁闷的则是傅亭蕉了。
  从前,她的九哥哥有夫子单独教导时,一天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在学习上,她只要那段时间不去找九哥哥就好,剩下还有一大把时间跟九哥哥玩。实在忍不住在九哥哥学习的时候去找他,也是可以的,乖乖坐在一边不打扰夫子就好。
  而现在,九哥哥要去皇家学堂上学了,听说早上吃了早膳就过去,晚上吃晚膳的时候才能回来,每隔十天才有一天的休息。
  而且,他们住的地方在后宫,而皇家学堂则在前朝,离得比月桂宫还远,她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去前朝找九哥哥。
  一想到这点,傅亭蕉就郁闷得不行。
  但是,郁闷归郁闷,皇子八岁以后上皇家学堂是铁打不破的规矩,等上学那日到了,她也只好站在清心宫外,念念不舍地目送左夺熙离去。
  这一天傅亭蕉都过得闷闷不乐,待到左夺熙下了学,她才突然精神大振,立刻飞奔去迎接他。
  “九哥哥!”她担心地问他,“上学累不累啊?”
  左夺熙却没有回她,只是摇头。
  傅亭蕉又问:“那你吃过晚膳了吗?还没有吧?”
  左夺熙也只是摇头。
  傅亭蕉便又道:“那你跟蕉蕉还有姨祖母一块儿吃吧?姨祖母已经让人做了好丰盛的饭菜,说是庆祝九哥哥第一天上学呢!”
  左夺熙点点头,随她一起走进清心宫。
  傅亭蕉却急了,怎么九哥哥上了学之后,就不爱说话了呢?虽然平时也不爱说话吧,但是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全部以摇头、点头作答啊……
  好像一句话都不愿跟她说似的。
  她觉得好奇怪,又气又急,原地跺起了脚:“九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嘛?!你是不是上学遇到了别人,就不要理蕉蕉了?”
  越想越觉得是真的,傅亭蕉嘴巴一扁,眼睛顿时就涌出了泪花。
  “不是!”左夺熙终于开口了。
  但是傅亭蕉愕然地看到左夺熙缺了一颗牙齿之后,哭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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