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敲诈勒索有什么区别?亏得他每年已经拿出数百两银子打点这县丞,现在是嫌少了,竟然是看上人家一家的家业了。
而且,开了这口子,徐家的家业受不住,自家的家业也会被盯上,一定不能让那人养大了胃口,欲壑难平,活吞了自己。陈有生这样想着。一边想,一边对林氏的厌恶愈发添了几分。总觉得这女人吃里扒外。
毕竟,徐家的产业过到自己儿子名下,也是自己一片慈父心意。可要给到县丞手上,不是白白浪费?
不过厌恶归厌恶,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想了两日,陈有生只得来跟夫人解释,“这过继之事,恐怕不好大办了。徐家的产业怕是让人盯上了……”
出乎意料,方云很平静,她点头说,“也对,这过继之事,就不用大操大办了,也不用摆酒宴请谁了。你我二人写个文书,再找两个见证人,也就是了。至于,田地铺子,本就在我家乡,原就在我名下,也不用大张旗鼓去做什么。如今夫君家业大了,也该韬光养晦才是。”
夫人大度体恤,陈有生心下有愧,“娘子,委屈你了。自来了这里,就没有办过什么宴席,那有头有脸的人都不认识娘子。本想借此机会,大办一场,给娘子些体面,谁知道……”
“妾身明白,夫君暂不要得罪那县丞,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夫君还是给他些好处吧,免得这人给你穿小鞋。”
方云善解人意,陈有生大感欣慰,不由感慨,“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那林氏进门,真是个祸害!”
方云听了心内冷笑,前世,你可是无情休妻,还把这“祸害”娶为夫人的。若不是她如今惦记家业急切,又抬出“义兄”压制你,你这渣男哪里会说这些话!
夫妻说了会儿贴心话,方云还亲手奉茶给便宜夫君,还巧笑嫣然,眉眼含笑,让那渣男色心又痒痒起来,正欲这样那样的时候,方云又开始咳嗽。
渣男想到妻子的肺病,色心又飞了,撂下句,“夫人早些歇息吧。”就逃之夭夭了。
人走了之后,方云掩上门,一个人趴在床上“嗤嗤”地笑。
系统鄙夷的声音出现了:【宿主,你又在撩汉。不怕擦枪走火么?】
方云轻快地笑了声,“呵,那个渣男口口声声同甘共苦,其实,惜命得很。生怕过了病气呢。”
第9章 下嫁的千金8
系统不明白,【宿主,你这次走得什么逆袭路线?作妖么?】
“切!”方云翻个白眼,“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不过一杯茶,一个笑脸,哪里够得上妖了?”
【宿主,你学坏了!】系统痛心疾首地说。
“想起这渣男前世如何对待原配妻子,就气得肝儿疼,不过小小折腾他一下,先收点利息回来。再说,我能有今天,不也拜你所赐吗?上个世界,还不是你帮不上忙,一切靠我自己!还要我对付金手指女主,我不学点本事,还逆袭,做梦比较快!”
系统不服,【可是宿主,你也有收获呀。】
“我有收获?”方云呵呵了,“我说,我是夺了男主女主的金手指了?还是你给我什么特殊奖励了?我什么都没有啊!”
【你得到了磨炼加锻炼啊。】系统坦然地说完这句,就下线了,留下方云在屋子里干气。
“还什么逆袭路线……人家是有经商金手指的人,让他失去财势,让他穷困,很难得好吗?”虽然没有听众,但是不妨碍方云发个牢骚。
其实,这逆袭路线,她心里隐约有个想法了,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奏效。先试试吧,不行,再换个法子。总之,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她还不能跟渣男翻脸,还需要笼络着些他。
好在,这不是方云自己的人生,她也不觉得憋屈,那个渣男,只是她的攻略对象罢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呗。
方云琢磨着,一个成功的商人,如果无法夺取他的经商金手指,就无法从商业上打击到他。那就换个路线,商人也是小民,只是多了些钱财而已,到底无品无级,遇到个八品的县丞就拿捏住他了。
虽然知道,陈有生做行商,一路打点,也结交了不少人,江湖上有些脸面。但是,本地的县丞可是如同父母官一样的存在,有时候,说话比他的上司,那外地来的七品县令还管用呢。陈家宅子在这里,人家要挑理,总是有办法的。
陈有生与那县丞互相利用,本来还算互惠互利。可是,现在,徐家家业传承之事,让那县丞心里不甘起来。一个三岁稚儿,顷刻间,便得到了那许多财产,总有人会眼红。而且,有林氏这个眼线在,县丞很快知道了,就打起了主意。
他想着,如果陈有生抱着财产不放,他也不好硬去敲诈,可现在陈有生愿意把好大一份家业给徐家子嗣,为何不能给关照了他多年的本地县丞呢?
这人的想法,陈有生猜得到,方云也猜得到。
于是,方云很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能跟县丞联手,坑一下陈有生。可转念一想,只要陈有生还能做生意,哪怕白手起家,哪怕负债累累,他有金手指在手,必然做什么,什么都赚钱。
若是陈有生东山再起,知道是夫人从中作梗,只怕自己没有好果子吃,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次的任务要泡汤。
说到底,只能想个办法,让陈有生无法再做生意,才能让他彻底失去财势。谁能压住他?恐怕也只有官家的人了。
可是,他还没有像前世那样做出休妻夺产之事,就算做了,男人休妻只要个借口就行了,何其容易。而且,拿出些钱财来买通官府,也能平息了夺人产业之事。更不要说,徐家没人了,谁为徐家出头?
方云突然想到,自己也没什么名气啊,有几个人认识自己是徐家夫人呢?这里是兴平城,不是自己家乡。
为今之计,先要让大家知道自己这个夫人的存在,少不得要走走上层路线。
于是,方云准备了两日,就拿了陈有生的名帖,去拜访县令夫人。新来的县令家眷就住在县衙后面,这位王县令年过三十,考了多年的进士终于考上了,授了官,带来夫人和女儿就来赴任。
可是,他空有一腔抱负,却是纸上谈兵。到了本地,才发现,士绅大户更买县丞的账,毕竟这位下属是本地人,还在县衙经营多年,从小吏一步步熬到了县丞,那真叫老奸巨猾。
王县令吃了几次暗亏后,也就偃旗息鼓,只盼着三年任期满了,老丈人给疏通疏通,能调回京城,谋个京官的缺。
县令夫人也有此意,她是京中长大的,自小长在繁华之地,并不愿在本地久留。
如此一来,王县令愈发收了励精图治的抱负,对毛县丞的小心思、小手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得太大,他也懒得理会。
县令夫人是京中五品官员的女儿,丈夫对她很是敬重。唯一的遗憾是膝下无子,好在女儿聪慧懂事,很得父母喜爱,只是美中不足。方云想,县令夫人未必心里不着急。
因此,她呈上的礼物就是一尊玉观音,而且是送子观音。县令夫人看了,果然欢喜,“倒是个精致物件,只是……这太贵重了吧……夫人可是有所求?”
县令夫人仪态端庄,虽然容貌只是中人之姿,但胜在气度高华。对商家妇人,也和颜悦色,不曾故意败家子、抖威风,方云就先高看了她一眼。
“夫人,还真是有事相求。”
方云实话实说,县令夫人把送子观音放回了匣子里,语气淡淡地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怕是没法帮你。”
方云立刻跪下,叩首恳求,“夫人救命,小女子实在是无法可想了,我如今眼看家业不保,我徐家要断在我手上了!”
她突然做这姿态,县令夫人也吓了一跳,心说,这不是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夫人吗?怎么喊起救命来了,这事儿怕是有些大了。
“你且起来回话。”
“谢夫人。”方云起身站好,把近来家中的事情一一道来,那县令夫人听着,渐渐地皱了眉。尤其是方云说道,因徐家没了男丁,只剩下自己一个女流,就被旁人觊觎家业,连过继孩子都被妾室拦着不许,县令夫人就隐隐有了些怒气。
方云故意多说了些没有父兄,如何孤苦,丈夫在父亲生前死活都不愿纳妾,父兄一死,立时满园的莺莺燕燕,自己无娘家人撑腰,无子傍身,被姨娘欺压,家里连“二夫人”都有了。
这些事情,让县令夫人想到了自己。自家也是如此,现在有父兄撑腰,丈夫对自己很是敬重,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同样的,县令夫人想到,自己也是膝下无子,虽有个女儿,但是,靠着女儿护住自己,怕是也不大稳便。
方云沉浸在自己的演技里,一会儿就红了眼眶,一会儿又落泪涟涟,惹得县令夫人感同身受,还招呼她坐下说话,很有些同命相怜的味道了。
最后,听到方云提到毛县丞,县令夫人变了脸色。听方云的描述,毛县丞那旁敲侧击的试探,以及暴露无遗的贪心,还有方云夫妻二人的恐慌,这些事让县令夫人沉吟不语。
方云知道,她今日相当于“民告官”了。
第10章 下嫁的千金9
方云为什么找县令夫人,而不是直接找县令。
一来,县令夫人和原身徐惠颇有些相同之处,方云希望获得同情。二来,若是这事捅到县令面前,坐实了“民告官”,县令受理此案,方云要先挨打,“民告官”,按律,先打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看怎么打,要是使了银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也只是皮外伤,不伤筋动骨。但若是衙役下死力去打,不用二十板子,五、六板子,也一样打死人。县丞几乎把持着县衙,那些个衙役,只怕给银子也收买不了。
而且,人家也没干什么,只是过来关心了下义妹,问了问为何受冷落。就算提到了徐家家业,也只是玩笑般说起,认真细究起来,也不算违背律法。
就算人家明明白白去敲诈了,又有谁能证明?这年代可是没有录音机的。
想到这些,方云只能来求县令夫人。但是,她这点薄面恐怕不够用。
方云看着县令夫人有些为难的样子,她也明白,这夫妻两个,已经不想得罪当地人,只想安稳度过这任期三年,然后就回京去。让他们为了自己去得罪县丞,断人家财路,怕有些难。
不过,她不是空手来的,除了玉观音,另外还有一份大礼,是献给县令大人的。
“夫人,我知道,近来咱们县里遇上大旱,需要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小女子这里,也有些心意,请夫人转交大人。”
方云说着,就从袖筒里取出五千两白银的银票,还有五百亩良田的田契。饶是县令夫人见过大世面的,也看得惊了一下,没想到这商人妇一出手便如此大手笔。
“这是徐家半数的产业,与其将来被外人勾结家中的‘二夫人’赚了去,不如拿来献给大人,也算是积德行善。若不是小女子还存着振兴徐家的心愿,以慰父母在天之灵,实在该捐出全部家业的。原本我也想过,日子过得没有盼头,不如出家去,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但是,那日偏偏梦见爹娘在地下不安,哭诉日后无人祭扫坟头。小女子便打消了先前的想法,想要过继个子嗣,拼尽全力,也要振兴徐家。最不济,也为徐家留下子嗣传承。”
方云说着说着,又把自己感动了,轻松就落下泪来。而县令夫人也是被她招惹得眼眶红了。
正在此时,后堂跑出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穿着浅粉色襦裙,娇俏可爱的面容,却红着眼眶,她扑倒县令夫人身边,哽咽着说,“娘家,你就答应吧,这位夫人好可怜,只因没了父兄,又无子嗣,便被个舞女欺压。太可怜了!”
县令夫人没有想到自家女儿淘气,躲在后面偷听了这许久,她有些尴尬,对方云说,“叫客人看笑话了。”又叫女儿下去,让她别管大人的事。
可是,县令千金却磨蹭这不肯走,还问起,“毛县丞为何认个低贱的舞女做义妹,还非要塞到人家家里去,坏人夫妻情分!他也自诩读书人,怎就这般不讲究?”
县令夫人自然知道为什么,可是不好当着人面说什么,只得叫了外面的婆子,把自家姑娘带走。
对于骗了小姑娘眼泪这件事,方云一点都不愧疚,反而心下窃喜。她觉得,这小姑娘怕是很少听说这样的事情,一看就是父母娇养大的。只怕她这几日都不能忘了这事,还会在父母跟前提起的。
多好的帮手,不用白不用。
回家的路上,方云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系统自动上线,【宿主,你的演技越来越高明了,要不,下个世界,给你安排个明星艺人啥的?】
“来讨好我了?你这没用的系统能干啥?知道对不起人了?”方云对于连累她离开自己的世界,还老也帮不上啥忙的系统不假辞色。
【宿主,我们是合作伙伴呦,要相互友善哦。】
“呵呵。”
……
再说,县令夫人拿着这烫手的银票、田契,还有那有点不舍得还回去的玉观音,思量了一个时辰,最终把玉观音收好,吩咐婆子,“去放到我屋子里,小心些。”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又趴在母亲推上问,“娘,你要帮她了。”
“嘘,不可声张。”县令夫人做个噤声的手势,又摸摸女儿的头顶,“这世间对女子何其不公,那徐氏也是个大家小姐,也曾读书识字,可是有什么用呢,总不能去考功名。只因没了娘家人,就可怜至此,她那良人竟也是个伪君子。枉我和你爹还曾经赞过那陈有生是个德行好的商人,哪里知道他一边修桥补路,一边宠妾灭妻。”
“是嘛!”女儿也义愤填膺,“一个舞女,还自称什么‘二夫人’,这世道怎么了?”
“你不懂,这是那陈有生对毛县丞的妥协。他身边好几个妾室都是生意上往来的人送的。也不全是为了好色。只是,妾室还敢惦记起夫人娘家东西,那是太过了。手,伸得太长了!”
县令夫人已经下定决心帮了这个忙,不说那些为了赈灾捐献出来的徐家产业,就是为了自己也是个无子的妇人,也要为她出口气。
只是,这商家妇的命运多舛,让县令夫人暗自警醒。女儿都这么大了,她还没有再开怀,即便夫君不说,也该给安排个通房了,免得将来自己和女儿也如徐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