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皇子被收拾,后宫之中也发生了变动,吕皇后从周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身处皇子妃的位置,她从来不是个善茬,不然当年也不能护住儿子的性命。
这一次吕皇后在后宫出手也干净利落,她并未直接处死那几个犯上作乱里应外合的妃子,只是将她们三人塞进了一座冷宫之中,等待最后的处置。
比起皇子们的惨状来,几位妃子反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吕皇后每日也会过来照顾周文帝,看见大皇子脸色有些憔悴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担心:“裕儿,你且先去睡一会儿吧。”
大皇子李裕此时此刻却没有丝毫休息的意思,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忍不住问了一句:“母后,此次我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不得不说,大皇子与三个弟弟还是有一些感情在的,不过那是十多年前,那时候几个皇子还是孩子,而大皇子已经长大成人,他自己当时没有孩子,有一段时间是把弟弟当做儿子在照顾的,只是这些情分在帝位面前不堪一击,这一点大皇子早已看透。
吕皇后却淡淡一笑,一边温柔的帮周文帝换帕子,一边淡淡说道:“母后只怕你不够狠,最后反倒是伤了自己,当年你父皇还未登上皇位,多少人想要我们母子俩的性命,那时候但凡你父皇软弱一些,你母后善良一些,恐怕就没有我们的现在了。”
经历过两场帝位更替,吕皇后的心比儿子还要冷硬一些,她看得更加的明白,她儿子能容忍那几个皇子活着,但他们却绝对无法忍受大皇子一直杵在眼前的。
大皇子也不过是偶尔软弱罢了,他很快收拾起自己不必要的情感,说道:“二弟死了,三弟以后便是废人,四弟便让他活着吧,免得父皇醒过来心中不忍。”
听见这话,吕皇后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冷笑了一声说道:“是啊,这些年你父皇最疼幺儿,留着四皇子的性命也好,总得让天下人知道,我儿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周文帝是在三日之后醒来的,他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大皇子虽然并未擅自称帝,但朝中大臣已经习惯他来主事,毕竟之前监国的也是他。
从身边心腹太监的口中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周文帝沉默了很久,他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结发皇后和大皇子,似乎再一次清醒的认识他们了一遍。
吕皇后一如既往的温温柔柔,伺候的比宫人们还要细心,不让皇帝有半点的不舒服,这一日,周文帝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嘶声问道:“梓潼,你为何要如此?”
吕皇后却似乎没意识到皇帝的愤怒和质问,依旧温温柔柔的说道:“我为何如此,陛下难道不清楚吗,作为皇后,我得维护皇后的体面,作为妻子,我得维护陛下的国度,作为母亲,我得保住自己的孩子,如今三样都做到了,难道陛下还不满意吗?”
周文帝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挣扎着说道:“无论他们谁登基为帝,你都是太后,依旧能够庇护裕儿安然无恙。”
听见这话,吕皇后忽然笑了一下,直勾勾的看着周文帝说道:“陛下说这话,您心里头相信吗,只怕陛下一死,我们母子俩也只能跟着您一块儿走了。”
对此皇帝竟然无言以对,其实他心底是明白的,大皇子既是长子,又是嫡子,若是不能继承帝位的话,只怕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开始他是最疼爱这个孩子的,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开始偏到了老四的身上,是因为淑妃美貌过人温柔体贴,还是老来子活泼可人身体康健?
想到这里,周文帝忽然说道:“不是朕偏心,而是裕儿的身体太差啦,朕也是为了大周的社稷着想,不得已而为之,朕也是心疼啊!”
吕皇后奇怪的看着周文帝,忽然笑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陛下倒是可以安心了,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裕儿的身体确实不如普通人康健,但也于性命无碍,大皇子妃剩下的嫡子也已经年满三岁,陛下担心的事情都已不是问题了。”
周文帝忽然意识到,在他开始偏心的时候,这对母子已经不再信任他了,不然的话大皇子不会隐瞒自己身体康复的事情,皇后也不会在后宫诸多布置。
但事到如今,周文帝反倒是没有争辩的心思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怕是活不过几日了,与其追究妻儿,还不如将后事处置清楚。
周文帝年轻的时候优柔寡断,年老的时候更是糊涂透顶,但他实际上却还能被称为一个好皇帝,他并不奢侈,也不暴虐,在他的手上大周百姓休养生息,朝臣们也较为放松。
但回顾自己一生的时候,周文帝不得不承认他做错了许多事情,最错的一件事大约就是早年极力培养大皇子,却一直不把他立为太子,反倒是给了其他几个年幼的儿子希望,以至于最后铸成大错,亲兄弟自相残杀。
他哀叹了一口气,屏退左右只留下大皇子一个人,父子俩不知道在殿内说了什么,等宫殿大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周文帝临死之前最后一次召见了文武百官。
就是这一次召见之中,周文帝宣布了传位于大皇子的圣旨,甚至将已经死去的一个儿子,还活着的两个儿子贬为庶人,发配琼州永不许入京城!
相比起周文帝那时候的皇帝争夺战,这一次的帝位更替可以用温和来形容,或者说是大皇子做的准备太过于充足,以至于三个弟弟联手也没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周文帝发配了自己的两位皇子,对此大皇子没有再次插手,他亲手斩杀亲弟弟,总没有周文帝处置自己犯上作乱的儿子来得名正言顺。
但对于琼州而言,这两位皇子却是大麻烦,三皇子身受重伤,两条腿都废了,一路过来更是折腾掉了半条性命,而四皇子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疯疯傻傻,也不知道是装出来自保的,还是真的被一连串的事情吓破了胆儿。
从心底赵九福是不乐意接过这两个烫手山芋的,只是圣旨已经到了琼州,两位皇子以及家眷也已经送往了琼州,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很快赵九福就把他们安排在琼州府与琼州营中间的县城之中,这个位置十分巧妙,距离两地都不算远,这个县城作为商人们的中转站也还算富裕,却没有太多的人口。
两位皇子还好,他们的家眷却担惊受怕,到琼州府的时候里头好几个孩子都快要不行了,赵九福不得不让孙大夫出手诊治,好歹让他们能留住性命。
大人有罪,孩子却是无辜的,赵九福做不得出格的事情,但分配给庶人李裧李褀的宅子十分不错,再加上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新帝允许他们带走自己的家什,想必不要妄想造反的话,还是能活得比一般的小地主舒服的。
两位皇子的家眷原本如同惊弓之鸟,但很快发现这个传言是新帝心腹的赵九福赵知府对他们的态度居然还算不错,没有故意苛责不说,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宽容的。
相比起来,琼州营那边的魏昌平态度十分冷淡,毕竟他可是差点死在几位皇子的偷袭之下,不来故意折腾他们就不错了。
安顿完两位皇子,赵九福和魏昌平却一前一后的接到了朝中的调任书。
魏昌平一跃成为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别看跟他现在的官职区分不大,但京卫指挥使非天子心腹不可为,现在大周没有仗可以打,这个间在帝心的位置已经十分不错了。
而原本身为正四品琼州知府的赵九福,即将被调回京城成为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这个跨度远远超过了赵九福的预料,等于他回去之后,这官职已经跟在吏部熬了一辈子的老丈人平起平坐,甚至还高上一筹了。
不过赵九福转念一想,便知道新帝将自己放到户部的意思了,毕竟现在六部之中,只有户部的李松仁是周文帝一手提拔出来的,而李松仁的名声一向不大好,是大皇子最为厌恶的那种官员,新帝能容忍他在位置上一直待着才怪了,让自己过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可想而知,等赵九福回到京城之后,户部也即将面临一场大洗刷,那边魏昌平早早的收拾上路,对琼州营并无多少留恋。
赵九福倒是颇有几分舍不得,毕竟琼州府的一点一滴都是他慢慢打造出来的,也不知道换一位知府能不能继续下去,不过比这个更重要的是,在回京之前他能先回一趟老家。
不得不说以前的大皇子,现在的新帝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魏昌平恐怕已经在琼州营待的不耐烦了,新帝就让他急速进京,一副十分重视的模样。
到了赵九福这边,却允许他慢慢交接公务,算起来距离他任期满六年还有差不多一年,这一年的时间赵九福可以多做布置,方便新任知府上任。
而在交接完毕之后,新帝体谅他多年在外无法侍奉父母,便允许他先回家一趟,只需要在来年开春之前抵达京城赴任即可。
为此赵九福也生出几分感激来,不得不说他离开京城五年多,离家的时间更久,虽说来往书信频繁,但也一直牵挂着父母的身体,心中也是万分想要回去的。
第213章 还乡
“来了没有,你们接到人没有?”赵九福在外做官多年,他老家戴河镇这边的知县倒是三年一换,如今已经是第三任,听闻赵九福不日即将返乡的消息立刻就派人在码头守着。
要知道赵九福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是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又间在帝心,可想而知以后必定更加显赫,他这般的小人物除了这时候,恐怕连门都上不了。
那在码头来回跑的衙役也满头大汗,这时候正好是戴河镇一年之中最热的几个月,他也顾不得擦汗,连忙躬身说道:“远远的看见官船了,所以小的先回来禀报,小的是快马加鞭回来的,按照脚程算,赵大人就算下船了不歇息就往戴河镇走,也得两日之后才能到。”
“那就好那就好。”这位新上任的知县姓刘,是个没啥大本事,还有些爱财的家伙,不过他胆儿也小,到了戴河镇之后知道了当地的情况,又了解到陈家村还有一个远在琼州府当知府的出息人,顿时不敢在这边大肆敛财。
如今赵九福一日之间升迁为户部左侍郎,刘知县更加觉得自己做得对,要是之前他敢在戴河镇敛财的话,到时候这位大人回来省亲,随便有一个人告状就能害死他。
因为有过这样的小心思,所以刘知县对于赵九福返乡这事儿分外的敏感,早早的派人在码头守候,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后提前一天就在戴河镇之外迎接。
于是赵九福带着一家人回到戴河镇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有一群人在城门外守候,看见他的马车过来,有一人飞快的走过来想要行礼,也不知道是不是脚下没踩稳当,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吓得驾车的马夫连忙勒住马匹。
赵九福一家人出发去琼州的时候是轻车简行,但回来的时候就不行了,毕竟是一地知府,赵九福在琼州扎根多年,这几年又是琼州发展迅猛的那几年,皇帝大手一划让他收下的礼物能够归自己,虽说每年还是会将最珍贵的那些送往京城,但快六年的时间累积下来的不是小数目,即使赵九福将大部分换成了银钱,数量也不少。
为此,赵九福索性让青竹兰心夫妻俩临走一路,除了他们夫妻俩带回家的礼物之外,其他的家什都直接送往京城,也免得跟着他们来回奔波。
所以这会儿在赵九福身边伺候的并不是青竹,而是在琼州那边收下的小厮名叫翠竹,是个机灵的小子,自己进了赵家之后要求改的名字。
翠竹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跳下马车去检查那人是否伤到了,幸亏刘知县皮糙肉厚,只是额头蹭破了一层皮而已,甚至还能高声喊道:“下官恭迎赵大人衣锦还乡。”
赵九福下车来看见他的模样也不忍直视,只得好言安慰:“刘大人无事吧,要不要先回戴河镇找大夫看一下。”
刘知县也是个秒人,当下说道:“下官皮厚无甚大事儿,这点小伤哪里有给赵大人洗尘来得重要,赵大人这边请。”
说实话,临到家门口赵九福是不耐烦应酬的,原本他打算直接从戴河镇城外往陈家村走,但现在人家知县姿态摆得这么低,他总不好一口回绝,那般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到底是老家的父母官,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赵九福很快笑着说道:“倒是让刘大人破费了,翠竹,你先送夫人去陈家村,本官先与刘大人喝杯洗尘酒。”
刘知县眼神微微一闪,意识到自己的马匹恐怕是拍在马蹄上了,赵大人这是一幅急着回去的样子啊,不过话说到了这份上,他也只得把人迎接进去洗尘。
这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刘知县是生怕赵九福生气,到时候故意为难,赵九福是觉得这位知县机灵过了头,这份心思若是用到老百姓的身上倒是不错,用在他身上就有些烦人了。
不过大家都不是官场新人了,至少表面上的客气倒是能维持,好歹是把风尘给洗了,刘知县又特意派了衙役送赵九福去陈家村。
这般一折腾,赵九福回到陈家村的时候已经日暮西斜,不过这会儿村子可一点儿也不寂静,原本应该是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的时候,这会儿却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守在村门口。
老赵头和老陈氏如今已经年近七十,在古代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来稀,八十耄耋,论年纪辈分在村里头都是一等一的了。
因为赵九福一直往家里头送各种滋养的系统出品,老夫妻俩的身子板看着还算不错,老赵头甚至还要下地干活,被赵老大几个死活给拦住了,他们家根本不缺壮劳力,哪里能让年纪这么大的老爹下地干活呢,他要是实在是太闲,就在家里头教孙子做木匠也成。
这会儿老赵头夫妻俩也硬要在村口等着,他们一来,老赵家的人便也都来了,一个个众星拱月的将老夫妻围在中间,最靠近老陈氏的就是严玉华和两个孩子,老陈氏亲手抱着才六个多月还未满周岁的赵九福二子赵顺晖不放。
严玉华回到家之后,老夫妻俩已经搂着两个孙子哭过一回了,后来就一定要守在村口等着孩子回来,年纪大了脾气倔,谁说也不听。
赵家人没法子,只得将椅子搬出来放好,免得他们站着太累,原本夫妻俩是交代严玉华和俩孩子不要来,就在家里头休息的,但公婆都在这儿,严玉华也不好真的去休息了,索性就过来陪着,还能先说一说琼州府那边的事情。
这才有了赵九福现在看到的画面,远远的看见有马车过来,老赵头夫妻俩就激动起来,恨不得立刻上去迎接,他们可已经有好多年没见着孩子了。
赵九福心中也有些激动,没等马车停稳就跳下马车,三两步走向前撩起下摆就跪下了:“爹,娘,孩儿回来了,这些年让你们挂心了。”
话音未落,老赵头就伸手扶他起来,老陈氏要不是怀中抱着小孙子的话,恐怕也得来扶他,父子对视,老赵头涕泪恒流,“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爹娘想你啊,但也知道你在外做官不容易,有你几个哥哥照顾着,我们二老身体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