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上的特殊龙纹便是斩龙剑最好的标志,再加上如今的断剑模样,足可以证明这是真正的斩龙剑。
杨百尺的心思飞快地转动着,真是出门不利,没想到遇上宋炀,若在以前,哪有他们凑上前的机会,他一道剑息就能让他们一伙人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斩龙剑已断,相传他被废了修为,看他如今模样倒有几分真实,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不看他的面子,也要顾忌着他身后的凌华道君。
杨百尺的手心被汗水弄湿。
而今他被自己所擒,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除去他,有谁知道?在场其他人都不足为惧,唯一的问题是宋炀如今的虚弱是真是假?
像是要帮他下定决心,宋炀眉眼一挑,那柄插在地上的斩龙剑就微微鸣啸,仿佛正在酝酿大招。
杨百尺捏紧了手心,脸上终于扯出一抹笑,“想来宋道友还要养伤,我们这便不打扰了。”说罢便要带着众人离开。
“等等,我有说你可以走了吗?”宋炀身上的混天绳滑了下来,被他拿在手里绕着圈圈,再抬手一握,裴净身上的绿藤瞬间碎成数段。
张洪和李溪儿惊疑不定,差点就要拔剑,杨百尺耐着性子摁住他们,勉强笑道:“不知宋道友还有何贵干?”
“把东西留下。”
不顾张洪和李溪儿的反抗,他笑道:“应该的。”
接下来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手上的法宝一件件扯过来又丢给裴净,包括他自己刚拿到的玉束。
宋炀点头,看着杨百尺师兄妹几人咬牙切齿的模样,又道:“既然杨道友通情达理,我便送你一个消息,我们的东西是在风谷拿到的,你们自去寻风谷入口便是了。”
杨百尺稍感意外,也松了口气,拱拱手便离开了。
杨百尺走后,裴净正捧着失而复得的几件法宝发呆,就听宋炀一咳,“我们走。”
与此同时,被杨百尺拉着走的众人都十分不满,尤其是抢法宝不成还丢了法宝的张洪。
“你们知道什么,那可是宋炀,大名鼎鼎的斩龙剑宋炀!他成名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蹲哪呢!”杨百尺也十分不悦,一张嘴抿得紧紧的。
“但我听说,宋炀被无夜剑君废了修为,以前的他自然是高高在上的,但他现在也不比我们强多少,我们有五个人,也不用怕他吧?”李溪儿试探地问。
“你懂什么,别忘了他背后的人,反正离他远点准没错。”
这时扶着宋炀往林子深处走的裴净不免有些担心。
从那几个人的反应看来,这位宋炀大哥还颇有点名气,只是刚才那么威风,这会就拼命地赶路,莫不是身体状况实在太差?
事实上她真猜对了,宋炀此时是真的力竭,刚休息了一会恢复点元气,又不得不硬提真气壮大气势来威赫对方,幸好对方还真被吓住了,要是他们知道此时的宋炀还比不上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估计会气得吐血。
此时宋炀一边走,一边辨着方位。
大大小小的秘境也去过一些,重要位置也是有迹可循,只要花上些时间,总能找到能落脚的地方。
以他如今的虚弱之体还有这蠢丫头的实力,再遇上一茬人都得完蛋。
他指指东边,从手上拿出一只纸鹤,轻轻一吹,纸鹤便倏地变成老虎大小,坐上两个人绰绰有余。
裴净惊奇地望着纸鹤,又望着他修长的手指上的戒指,欲言又止。
宋炀一扶额头,“没见过芥子戒吗,快上去,我教你操控纸鹤。”
裴净忙爬上纸鹤,心里却掀起轩然大波。
没想到修真界除了乾坤袋之外,还有芥子戒这等法宝,她之前虽然一直带着许允琨的乾坤袋,但本着那是别人的东西这一原则,她愣是没动过。
而自己一些不常用到的东西,比如那个给她惹祸的白鼎,暂时用不上的丹册,以及在烈峰山顶洞府里取得的法宝,都被她放到青痕里去。
下意识的,她就是觉得她的体内乾坤是特殊的,不敢将它的神奇暴露在人前,故而将武器带在身上。
但看宋炀这般行事,她想或者以后自己可以装作身上也有个芥子装备啥的,芥子手镯?芥子腰带?
但转念她又皱着眉头否定了这些想法。
让人误会身上有芥子手镯啥的是一回事,到时打不过别人,被抢怎么办?
搜不到东西肯定知道有鬼,说不定到时还会被人抓去搜魂,裴净不禁打了个冷战。
纸鹤拍着翅膀,轻轻飞了起来。
照着宋炀讲的要诀,她均匀地将灵力注入到纸鹤里,控制它顺着气流而起。
她没看到,身后的宋炀倒是意外地望了她一眼。
没想到这丫头还挺有悟性,第一次操纵纸鹤就能做到轻盈平稳,一下子就抓到要点。
没错,操纵纸鹤并没有什么难度,只要灵力均衡并且顺着风向控制转向就行,但初次使用的人能用得这么顺手,也是不简单。
宋炀哪里知道,裴净不懂法术,为了自保自己钻着心思琢磨如何使用灵力,真正的法术没琢磨出一个,但操控术却被她无形中使用得滚瓜烂熟。
这等操纵类的法术如今根本难不倒她。
唯一的问题是她的灵力不足,无法支持长距离的飞行。
但因为有宋炀在,这厮坐在裴净身后快速掐了几个手印,便果断地指着一个方向,不走弯路,这纸鹤居然也撑着将他们送到目的地去。
第20章 裴净是个牛皮糖?
他们在一处山壁边停下,纸鹤‘咻’地一声缩回原来大小,收起纸鹤后,宋炀便对着山壁陷入沉思。
裴净不知他要做什么,自己四下瞧瞧,只觉得这处山壁十分古怪。
壁上十来丈的地方全部萦绕着白雾,完全看不清山的状况,可是刚刚在空中乘着纸鹤时,她分明见到的是座高耸入云的青峰。
这罗古秘境当真十分古怪,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将之分为数块,每一块区域自成气候。
如果站在一处地方向远方望去,看到的景色只是独属于这片区域的,一旦踏过边界,那景致便会瞬间如乱泼的墨汁一样化开,将之前的景色完全抹去,重新构建成出新的景致。
看来他们脚下的这个地方就是属于另一片区域的。
她好奇地上前敲敲石壁,听声音浑厚暗沉,想来石质坚硬,要从这里挖出条路来可不现实。
宋炀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跟我走。”
他步姿轻盈地走在前方,裴净老老实实地跟着,怕跟丢了,便跟在他屁股后一步步地踩着他的步子。
宋炀嘴角一抽,“不必如此,只要方向没错就行了。”
裴净乖巧地应着,但还是低着头踩着他的脚印。
一个成年男子的步伐有多大,看裴净这会走得快要摔倒的样子就知道了。
还真是难为她了,宋炀额头青筋直跳,迈的步子更大了。
真是小心眼啊。
裴净眼睁睁望着宋炀大步流星地消失在白雾里。
虽然不明白怎么走着走着就到白雾里了,但不能跟丢的道理还是懂的,立马神情一敛,也顾不上什么脚印的位置,直朝着他消失的方位追去。
追了一柱香的时间,还不见人,裴净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在这白雾里迷路会如何?会不会一辈子就在这个地方转了?
这么想着,心里不禁有些焦乱起来。
她开始胡思乱想:如果宋炀发现她不见了会怎么做?
会……来找她的吧?
虽然有些吃不准宋炀如今的脾气,但两人一路上相互搀扶,也算是共患难了,她紧握双手,心里暗笑自己怎么会怀疑宋炀不来找她。
如果宋炀发现她不见了,当然会来寻她――对,她如今要做的事就是乖乖等着,不要乱走才是。
这么想着,她慢慢慢下步子,最终站定身子,不走了。
“宋大哥……”她开声呼唤起来。
一边摁下害怕的情绪,告诉自己要沉着,越乱只会越糟,一边期盼着宋炀的出现。
离她数米远的宋炀此时撇了撇嘴。
本想吓吓这丫头,看她惊慌失措……狼狈跳脚什么的,也挺好玩,到时她再求着自己一时三刻的,那他再好心地出来救她便是。
但看她如今不慌不忙的,倒显得自己有些无聊。
一段月绫甩出,紧紧缠在她的手臂上,另一端隐没在白雾中。
裴净一喜,宋炀找到她了!
顺着月绫小跑过去,就看到宋炀闲闲地站着,一副你怎么那么慢的意思。
“我刚才……”裴净一手紧握着月绫,一手指着身后,想告诉他她刚刚不知怎么地就迷路了。
但宋炀冷哼一声,直接打断她的话。
“小丫头,看在你带我出风谷的份上,我带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再多的,没有,明白吗?别指望别人一手一脚地拉着你,路我带了,你要是跟不上了别怪我,怪你自己!”
说罢便一甩袖子,继续大步流星地走了。
裴净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小跑着跟上去。
这时她心里不禁有些郁闷,自从宋炀变大了,性格就十分古怪,人说喜怒无常也就这样了。
这么一想,裴净干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不行,现在可不是讲面子的时候,觍着脸也要跟紧。
感觉到袖摆被拉扯,宋炀手一顿,就要将她拂开,不经意眼尾一扫,却见到她紧抿嘴唇双目圆瞪,十足似一只炸尾的猫。
嗯……这是装着很淡定实则内心很不安?
他手垂了垂,终是没拂下去,少顷又重新袖起,转过头去继续向前走。
裴净小松了口气,然而并不敢真的拉扯宋炀的袖摆,只是紧紧跟着他的步子走在雾里。
白雾愈加发浓,片刻已将两人的身影淹没。
裴净不再左顾右盼,一心盯着眼前的人,因为就连一步身之外的宋炀,此时也渐渐模糊起来。
那雾快将宋炀淹没时,裴净加快速度,小跑着追上宋炀,走到他身侧。
须臾间,漫天大雾将她包围,让她有种错觉自己被无名妖兽吞食了,低头已看不清身体,仿佛灵魂出窍。
那游移在身前的雾竟浓稠似水,空气中传来水般的阻力。
她在心里暗暗窃喜,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拖住了宋炀的袖子,正想着,下一刻那衣袖就像鱼一样光溜溜地滑走了。
裴净的反应奇快,没有一丝犹豫,即刻顺着衣袖滑开的方向猛扑上去,堪堪抓住了宋炀飞散在空中的发丝尾端。
宋炀:……
“放手。”这两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可惜抓着头发的人没什么眼色,或者说自小身世坎坷的裴净这会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才不理会宋炀说什么,只是不管不顾地揪着一线生机。
其实她的直觉是对的,宋炀要闯的这个地方是罗古秘境十分重要的一处位置,偏偏他没有从正规路径进入,反而跑来闯荡捷径。
真要说捷径也算不上,不过是一处曾经被打破又补上的缺口,他原本以为找到阵眼便可以轻松进入,没想到遇上个阵中阵,此时才会陷入困境。
宋炀觉得自己真的是大开眼界,这蠢丫头到底是从哪个山旮旯儿里冒出来的?
一脸蠢色,看不懂眼色便罢了,如今还变成牛皮糖是乍回事?
宋炀把自己头发揪回来,气笑了:“你这牛皮糖是粘上我了不成?”
话虽然这样说,但此时迷阵已转成杀阵,若让这丫头再走丢一次,怕是下次再找到时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顺手一捞,便把小丫头片子扛到肩上。
裴净低呼一声,便要挣扎,还换来他大掌一拍,“闭嘴别动,要不下来自己走。”
她趴在宋炀肩上,头倒着挨着他的后心,哪怕她这时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到对方近在咫尺的衣裳。
雾已经大到睁着眼和闭着眼没什么区别的地步了呀。
可想,如果下去走,宋炀又不肯拖着自己的话,怕是眨眼就能跟丢,如今他愿意带着自己,那……那就咬牙忍了吧。
见裴净终于安静下去,宋炀舒了口气。
接下来要闯阵中阵的阵眼,还是把蠢丫头安顿好才好闯,省得她老拖后腿。
拿出一瓶丹药倒出来几颗吃了,感觉身体恢复了几分力量,右手在左手上一抹,从芥子戒中拿出几只纸鹤,吹了口气向几个方位一弹,那些纸鹤便呼呼地拍着翅膀而去。
这些附了他神识的纸鹤向着各个可能是阵眼的方向飞去,有的才飞出几尺,‘啪’地一声就失去了联系,有的顺顺当当地划开浓雾,直到碰到禁制才忽地融化在雾里。
良久,他终于锁定一个方位,大步而去。
此时的雾已经不能叫做雾了,他们仿佛在水里行走,沾稠的雾汁糊着口鼻,连呼吸都困难。
肩上的人身子软绵绵的,仿佛了无生气。
觉察到裴净的不妥,宋炀毫不客气地挥手一拍:“醒醒,不能睡,呼吸不了就引气入体,转几个周天。”
裴净此刻趴在他的肩膀上,身体随着对方一步一顿而微微晃动。
只觉得胃被顶得发痛,脑袋也迷迷糊糊地,听到宋炀的话便下意识照做――丝丝灵气被引入身体,给她带来一丝清凉,大大缓解了不适。
干脆把眼睛闭上,裴净一心一意地修炼起来,一个周天两个周天,她渐渐忘记了他们正身处迷阵,忘记了此刻仍趴在宋炀身上,完全沉浸在修炼之中。
宋炀惊讶地停下步来。
他感觉到无孔不入、挤压得身体难受的雾汁正在慢慢散去,而且隐隐地,从他刚刚确定的阵眼方向散来丝丝灵气。
是这个小丫头做的吗?
宋炀将裴净放下来,却看到小丫头脸色酡红,神情严肃,俨然一幅入定的模样。
看来小丫头的秘密还不少。
第21章 收入宗门
走出阵眼,浓雾刹时消失,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身前一抹,眼前景色骤然一变。
望不到边的药田分布在脚下,空气中弥漫着充沛的灵气,此刻正争先恐后地往身体的毛孔里钻,给人一丝错觉,似乎轻轻一呼吸,实力又上了一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