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晓色点头,这里的人不像是小朋友们穿了粉嫩的舞裙。
更多都是贴身的黑灰紧身衣,她们仰着脖子在镜前调整自己的动作。
美的就像是一幅画。
颜晓色来到这里,就像是一个一年级生被拉到了六年级一样。
根本没有能跟上的,只有几个转身的姿势,勉强不算太难看。
休息的时候几个女生在地上劈着叉喝水,动作自然的不得了。
有一个路过颜晓色然后咦了一声,在她身边蹲下来。“你是新来的?”
颜晓色点点头,她揉了揉自己的大腿,还是酸疼的厉害。
那个女生喝了口水点点头,“以前学过多久啊?”
颜晓色抿了抿唇,没说话。
那女生歪头打量了她好一会儿,颜晓色身上的气质非常特别。
她分明就是一脸的营养不良的样子,身子又是瘦到根本不到标准。
但是手臂很长,肩膀角度很好,这样的人舞起水袖来是最好看的。
可是看她现在半曲着腿坐在地上的样子,怎么也不看是个熟手。
她不多说了,只是拧紧了水壶往回走。
边上的女生拉着拉腿杆在拉伸腰部,“我听说现在艺考有一关特别变.态,古典舞的话要看你腕线过不过臀,没到的话直接就算你不过。”
周围的人就惊呼,“是不是有病?”
刚才和颜晓色说话的女生就说,“看你有没有学古典舞的身体素质,原本就是考量的一种。这不是很正常么?”
“卉卉你身材条件这么好当然都不怕啦。”那女生叹了口气,“你是怎么吃都不胖,我们可是多吃一粒米隔天都不敢上称了。”
那和颜晓色说话的女生叫做杨卉,她拉了一下臂膀,“大家都一样啦,哪里有吃不胖的体质。”
舞蹈课下课已经九点多了,天已经彻底黑透,温度已经降了下来。
颜晓色收拾了东西出来,就看到靠在墙边的许愈。
他正低着头玩手机。
俊朗的面容被遮在黑暗之中,只手机的那束冰冷的光投射在他脸上。
颜晓色走到他跟前,许愈划手机的手一顿。
“等我打完这局。”
他的声音融在漆黑的夜色当中,带了点冰凉的感觉。
颜晓色抱着书包安安静静的等着,脑子里在回想刚才老师说的重点。
领头的那两个女生跳的最好,什么时候可以和她们那样呢?
颜晓色瞬间有点犹豫,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学舞蹈呢?
只是因为看邻居姐姐跳的好看?
但她心里总有一个念头,“我是应该要跳舞的。”
这念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有的。
舞蹈教室的人已经差不多走完了,教室里头的灯也都熄了。
只剩下他们头顶的那盏昏黄的路灯在风中摇曳。
但她却好像没有一点的紧张和不安。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觉得十分安心。
.
月考来的很准时,颜晓色因为是转学生,所以被分在了最后一个班考试。
颜晓色这段时间拼命读书,但是因为要分些精力给跳舞,所以恐怕考试就更难了。
她语文和英语还算不错,但是数理化就有点不行了。
但她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只要能考个及格就行了。
颜晓色心里叹气,原本在南安她的成绩可是数一数二的,到了这儿竟然就是垫底。
最后一个教室自然是乱糟糟一些,一半的人没有穿校服,脚翘到桌子上在聊天。
她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又拿出笔袋检查了下。
突然她的椅子被踹了下,颜晓色的肩膀抖了一抖。
“这不是十二班的小可爱吗?怎么你也会在这个教室里?”
颜晓色转头过去,是那天在十一班门口拦住她的男生。
他撑着下巴看她,“这是不认识我了?”
颜晓色垂眼,转身过去。
椅子这下是被狠狠的踹了下,她差点被惯到桌上去。
颜晓色没再转过去,只是把椅子往前拉了拉。
她听见身上的嬉笑声,听见他们越发难听的脏话。
心里竟然想着,要是这个时候许愈在就好了。
这念头一起,她立马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但还来不及将这念头放下,教室前面就进来一个人。
他带了压得极低的鸭舌帽,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他竟然来了!
许愈的眼神在教室里头转了一圈,果然看到那个人之后。
他暗自松了口气。
又在心里冒出一团火来。
他觉得自己不太正常,甚至可能要去看一下医生。
他不受控制的又看了她一眼。
风卷起窗帘,她转头了。
马尾在空中荡起了一条弧度。
“啪”的一声,他感觉好像打到了他的心里。
许愈,你今天的脑子又被驴踹了?
第19章 酸甜
高一还没分文理,所以所有的科目都要考。
一个月考一连考了三天,可差不多得脱层皮。
最后一天考试日许愈没有来,直到结束的点了,颜晓色才见着他出现在了门口。
是在等她。
颜晓色很快整理好东西出来,他刚把手机放入口袋。
又看了她一眼,“你手机呢?”
颜晓色抿了抿唇,捏着包带的手紧了紧。
幸亏许愈也没有多问,只是带着她转身就走了。
她暗松了一口气,就看白茹的车等在外面。
颜晓色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许愈,他掩唇咳嗽了一声,并没怎么解释。
一上车,白茹就说,“晓色考的怎么样?”
颜晓色脸瞬间就红了,她含糊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文科方面估计还行,理科就惨不忍睹了。
白茹看她这个样子,就笑起来说,“没事,你比许愈可好多了,这小子是我打都打不去考试。”
颜晓色摇摇头,白茹又说,“今天谢阿姨请假了,家里就我们仨,就算是难得的一起吃个团圆饭吧。”
白茹是一个喜欢就大大小小事都要庆祝一下的人。
所以颜晓色倒也没觉得意外。
而碰上白茹突如其来的兴致,坏脾气的许愈,也总都是会选择配合。
来了这里也不过才一个月,颜晓色就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白茹自己是不会做饭的,叫了酒店送了菜来,摆了满满一桌。
她给颜晓色夹菜,“你得多吃点,之前你黄老师都说,就你学跳舞都太瘦了点,身上肌肉不多的话,有一些动作可都撑不起来。”
颜晓色连忙点头,白茹又说,“现在觉得跳舞辛苦吗?”
比起辛苦,更多的是开心,“不辛苦的。我很喜欢。”
白茹撑了下巴看她,“喜欢就好。晓色,你来晋城也有一个月了吧?”
颜晓色突然有点紧张,把筷子放下,捏了捏自己的椅子坐垫,轻声的嗯了。
白茹就摆摆手,“不要紧张。就是随便聊聊,就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她这话颜晓色没法接,白茹喝了两口酒,有点上头,她身子往前一倾,离的颜晓色更近了一点,“晓色,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
“那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什么?颜晓色仓皇抬头看她。
白茹脸上被酒气熏红,眼角也是腥红点点,像是有两分醉了。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知道你们这年代的孩子都早熟,都高中了,就算有喜欢的人也不奇怪呀。”
喜欢的人——
颜晓色余光看到许愈,他半低着头在吃菜,似乎这桌上所有的话题他都丝毫不关心。
颜晓色脸突然就红了。
白茹咦了一声,“真的有?原来我们晓色也已经是心里有事的大姑娘了。”
颜晓色连忙去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然后摆手,“没有没有的,我真的没有。”
白茹把酒杯放下,“没事,有就有,和阿姨说说是怎样的男孩子呀?”
颜晓色叫苦不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心里跳的极快,整个人更是像被架上了火堆一样的炽热。
她喝了一大口的牛奶,稍微冷却一下自己的情绪,“阿姨,我真的没有。”
她从遥远的南安而来,对这里的所有人都抱着一百二十分的警惕之心。
哪怕是身边走的近一点的人,她也不过是觉得他们有着美好的灵魂。
至于喜欢是什么,她甚至想都没有想过。
但这会儿特别紧张的情绪,和跳的特别快的心又是怎么回事。
她那手扇了扇风,在深秋的晚上竟然会感觉到有一点闷热。
吃完了饭,颜晓色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山丹丹花还放在外头,连忙出门去拿。
这几天晋城连着下雨,摆出了南安雨季的架势。
接天没见着太阳,那山丹丹花都有点奄奄一息的感觉。
今天倒是一大早就出了个太阳,颜晓色就把花放在楼下的花园里晒。
晒足了整一天的太阳,花都像是重新恢复了活力,这会儿看颜色都特别鲜艳。
颜晓色拿手拨了一下它。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南安留给她的记忆就越来越少了。
像是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都成了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去也就没了。
但是她时刻提醒自己,她是南安人。
而她这个南安人时至今日恐怕拥有的就只有这一丛,开满了十六朵的山丹丹了。
许愈看到颜晓色抱着花上楼来。
她低头时候神情温柔,眉目完全舒展开来,他的心漏了一拍。
他往前走了两步,叫住了她。
颜晓色一惊,两人在家里几乎是不说话的关系,她捏了怀里的山丹丹的花,含糊着开口,“有什么事儿吗?”
许愈不说话。
颜晓色更觉得自己紧张了起来。
脑子里竟然莫名的跳出了白茹问她的话,“有喜欢的人了吗?”
喜欢是什么?
她在那个女孩写给张宕翡的信里听到了一句,“我总会想起你,总会忍不住想偷偷看你。”
颜晓色移开目光,觉得耳朵越发的烫了。
她的心跳的几乎不能呼吸,连忙避开许愈,“没事的话我上楼了。”
许愈突然伸手拦住她。
她的反应叫他突然明白,只恐怕这个小土包子,真的是有喜欢的人了。
眼底晶莹点点,脸上红云飞起,连着耳朵都是绯红一片。
但是她却只是想着不断的逃避他。
那个人不是他。
他想起那天接过来的信上惊鸿一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许愈觉得自己岔了一口气,连着腹部都疼了起来。
有泼天的酸涩和委屈迎面朝他盖来,有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即将把他淹没。
许愈慌得想要出门跑步,他拦住了颜晓色,“我和你说话你就这么不愿意听?就捧着你的一盆破花——”
他伸手去碰了那盆花。
颜晓色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身后就是楼梯,“小心——”
他只将将的抓住了颜晓色,那盆一直被她像宝贝一样捧在怀里的山丹丹却滚了下去。
所有的动作就像是被按了放慢键,那山丹丹一下又一下的从楼梯上踉踉跄跄的向下蹿。
最后落在客厅和楼梯的连接毛毯之上。
那装花的盆是南安带过来的土陶,平时最是耐摔的。
可是从这实木的楼梯上滚下去,竟然碎了个稀巴烂。
里面的花也都瘫软成了一滩。
完了。
这一个念头从许愈的脑子里闪过。
颜晓色已经飞奔下去了,她蹲在那破碎的花前头,小心翼翼的捧起其中两朵。
因为土陶不轻,压在花上面,花枝纤细顿时碾成了泥。
完整的花就只剩下四五朵了。
许愈蹲在她对面,看到她的手在颤抖,有水珠落下来溅在破碎的土陶上。
她哭了。
许愈抿抿唇,生涩的开口,“你别哭——”
他伸手去捡落在地上的土陶。
突然伸来一只瘦弱的手把他狠狠拍开。
不全是他的错,可是他却像是始作俑者。
屋子里原本还残留的那酸甜青春心思全部顿时消散了。
只剩下颜晓色的抽泣。
还有她头一次这样冷淡的声音。
“你别碰它。”
她的眼泪落下,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要怪自己还是他。
颜晓色手里还捧着那几朵勉强没烂了的花。
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第20章
颜晓色瞧着鲜红的68分,一时脑子有点短路。
顾滢蔓转过来,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没事色色,我们就当是一百分的卷,这还及格了呢。”
颜晓色把试卷对折,“可蔓蔓,这是一百五的卷啊。”
顾滢蔓不说话了。
张宕翡伸手过来把她的卷子打开,他手里转了只蓝笔,在卷子上圈了两题。
“这两题就是书本里面的例题演变的,你打开我讲给你听一下。”
颜晓色从失落的情绪中反应过来,然后应了一声,很快的把书打开。
教室的后门突然被推开,原本还有些喧嚷的教室突然一静。
可颜晓色却头发丝都没有动一根,只是很专注的低头看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