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箫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曲黛黛小声唤了一句:“师父。”
花九箫终于将酒盏接了过去。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曲黛黛伴在花九箫身边为他斟酒,直到那一壶酒都入了花九箫的腹中,花九箫才让曲黛黛离开。
曲黛黛离开前,花九箫道:“这身衣服以后不许再穿。”
曲黛黛一怔,没问为什么,直接点了点头,说:“黛黛记下了。”
一转身,翻了个白眼,等她离开蝴蝶谷,想穿什么,他管得着!
曲黛黛回去后,将虞青凰给的这套白衣换下,翻出一件水绿色的裙子换上。翌日一早,她穿着这套水绿色的裙子,腰间揣着从花九箫那里捡来的珠子,等在谷口。
曲黛黛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腰间这颗珠子。这次出谷,她要找准时机,离开花九箫。这颗珠子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样子,短期内让她衣食无忧是没问题了。
不一会儿,东方露出鱼肚白,金色的日光穿透云层,照射在蝴蝶谷的每一个角落。
不远处,一身红衣的花九箫踱步而来。只见他红衣似火,肤色胜雪,眼尾处一只红蝶栩栩如生。
朝着她走来的时候,曲黛黛因为本能的反应,浑身不由得绷紧,心脏砰砰直跳。
花九箫停在她身前,漆黑的发丝落在肩头,红衣与黑发交映在一处,绚烂夺目。
一只蝴蝶扇着翅膀远远地飞了过来,停在他的发间,美得惊心动魄。
曲黛黛连忙福了福,恭地的唤了一声:“师父。”
“吃下。”一只素白的手伸到她的眼前,掌心躺着一枚红色的丹丸,想来就是出谷时穿过毒障的解毒丸。
曲黛黛将解毒丸放入口中。这丹丸意外的竟泛着些甜,入口后,一股清凉感直冲喉咙。
花九箫见她吃下解毒丸后,转身朝着谷口走去:“此次出谷后,记得要紧随为师左右。”
“黛黛记住了。”曲黛黛跟在她身后,嘴里说着记下了,心中却在想,至于会不会跟丢,那是另一回事。
她垂眸瞧着花九箫宽大的袖袍,花九箫用的刀叫做蝴蝶/刀,是一把弯刀,平日里就藏在袖中。这刀极利,一刀便可割下头颅,不知道这次又会是谁成为他的刀下鬼。
他杀人的时候,一般首选用兵器,然后才是毒和鬼蝶。
曲黛黛在梦里见过他的鬼蝶,虽然她对他的鬼蝶没有反应,但她一点儿也不想再目睹一次鬼蝶杀人,那场面可真是残忍恐怖。
所谓毒障,是一片布满浓雾的林子,这林子植被浓厚,终年不见天日,只有小小的一条出口,通往谷外的世界。
花九箫在这林子中种下了十几种有毒的植物,植物散发出来的香气和雾气混合在一处,若无他的解毒丸,多半还没走到出口,就已经先中毒身亡。
通道狭窄,即便瘦弱如曲黛黛,一路走来,也不得不走得小心翼翼。这林子里的荆棘可不是普通的荆棘,没准就是花九箫种下的毒植,若是被划一下,都有可能身中剧毒,毒性快一点的,来不及服解药,没一会儿就毒发身亡。
穿过林子,就是出口。强烈的天光从出口投射进来,洒下斑驳的影子。空气里隐约可见细小的飞絮在飞舞。
花九箫弯身走了出去。
曲黛黛跟在身后。
顿时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带来一股浓郁的香气。原来是林子外面长了一排桂花树,正值开花的季节,一簇簇的,挤在一起,形成一片淡金色的花海,极为好看。
“在看什么?”花九箫突然出声。
“看花。”曲黛黛指了指不远处的花海,“这么多的桂花,可以做桂花酿、桂花茶、桂花糕、桂花糖、桂花蜜、桂花栗子酥、桂花小汤圆……”
“回来时折几树回谷。”花九箫打断她的话。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不打断她的话,光念着这些吃的名字,她能念上老半天。
从前没发现,她倒是这么能吃。这些日子以来,也没少了她吃的,怎么只见她长个子,就是不长肉。
花九箫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说道:“走。”
师父发话,曲黛黛不敢不从,只好收起自己的口水,从枝头折下一支桂花,插在自己的发间。
花九箫没说话。
她的发乌黑柔顺,别着一支金桂,别有几番风情。风迎面拂来,将一缕幽香送到花九箫的鼻端。
两人一路下了山,往山下的镇子走。山下早已备好马车,曲黛黛跟着花九箫上了马车。
车轱辘急速地滚动着,带着二人离开小镇,往繁华的城中驶去。
马车里备着茶水和瓜果甜点,花九箫从碟子里拈起一块糕点,递给曲黛黛:“喏,你想吃的桂花糕。”
入城时,天色已黑,马车停在长街前。花九箫掀开车帘,车前两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着他俊美略带妖冶的脸。
曲黛黛的手里还捏着花九箫给的那块桂花糕,纠结半晌,最后拿出一个锦囊,将桂花糕装了,挂在腰间。
过了一会儿,一人从拐角处走来,停在车前,正欲行礼,花九箫道:“不必多礼。”
那人身着普通布衫,五官平凡,没什么特色,是那种看过一眼就忘记的长相。但曲黛黛知道,他是花九箫安排在谷外的暗探。这种叫人记不住的普通长相,最适合暗探这种职业。
他们遍布整个大晋国,出没在大街小巷之间,探听目标人物的所在。
花九箫花了不少钱在养着他们,几乎没有人能躲过他们的侦察。
当然,如果花九箫不想动用自己的暗探,也可以去摘星楼买消息。
摘星楼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情报贩子组织。不过能出动摘星楼的,一般都是极其厉害的人物,看来这次花九箫追杀的只是个普通人。
就在曲黛黛神思飘远时,那探子双手呈上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花九箫接过纸,打开,匆匆扫了一眼,接着,掌中内力吞吐,那张纸在他的掌心中化作齑粉。
暗探悄无声息地离开,花九箫下了马车,回身对车内的曲黛黛道:“跟上。”
曲黛黛不情不愿地跟在身后。
车内熏了香气,有茶有酒有美食,她恨不得能在里面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才好。花九箫叫她跟上,自然是没好事。
他去干什么?杀人!用蝴蝶/刀割下目标人物的脑袋,然而换取巨额赏金,不用想,场面一定是极其血腥的。
他带着她,没准是想杀鸡儆猴,警告她,不许生坏心思。
毕竟,口头的警告,哪里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花九箫就是这样变态。
原书里为了警告虞青凰,他曾当着虞青凰的面,将捧月丢进蛇窟里。
那么多的蛇,一点点缠紧捧月,昂起头,露出尖利的牙齿,刺破捧月娇嫩的肌肤。
活色生香的小美人,不一会儿,就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想想曲黛黛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最怕蛇了。
花九箫这变态,不仅养鬼蝶,还养毒蛇。养它们就算了,最爱的就是用活人喂养他的这些宠物。
曲黛黛的脑海中一会儿是蝴蝶,一会儿是毒蛇,没有注意到,花九箫带着她,一脚踏进了青楼。
青楼名为“红袖坊”,正是营业期间,楼前数名衣着暴露的女子正在揽客。她们见花九箫容貌俊美、衣饰华贵,顿时眼睛都直了,一个个往他这边扑。
花九箫冷眼一扫,眼底蹦出寒芒,女子们俱吓得不敢乱动。
花九箫脚步停下,曲黛黛没注意,一脑袋撞在他的背上。
“师父,对、对不起,我没注意。”曲黛黛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脑袋,一脸苍白的道歉。
“在想什么?”花九箫问。
曲黛黛摇头,看见楼前这景况,一时惊呆:“师父,这……”
“哟,贵客,赶紧里面请。”揽客的姑娘们被花九箫的气势给震慑,不敢肆意妄为,其中一人偷偷回到楼内,请了老鸨。
老鸨出门一看,这么年轻俊秀的公子,又是一身华贵的装扮,明显是一条大肥羊,登时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挥着她的帕子,前来招呼。
她的帕子熏得太香,挥过来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脂粉气扑面而来,呛得曲黛黛猛打喷嚏。
老鸨这才注意到花九箫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这姑娘衣饰虽普通,相貌却极美,一时搞不清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只得赔笑道:“这里是青楼,只招呼男客,还望姑娘止步。”
曲黛黛的喷嚏终于止住了,抬起手指,指了指花九箫:“我跟着师父。”
花九箫抬步踏入楼内,曲黛黛连忙跟上。
一楼中央的舞台上,一群胸前裹着轻纱的美艳女子在乐声中翩翩起舞。女子们衣着大胆,舞姿妖娆,随着折腰、旋身、抬腿等动作,一片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看得曲黛黛目不转睛。
花九箫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
他身为男人,见了这些女子尚不为所动,倒是曲黛黛这个姑娘家先露出色眯眯的眼神。呵,真是奇了。
第11章 人面兽心花九箫
老鸨见曲黛黛跟了进去,一路追上来:“姑娘,赶紧止步,进不得、进不得!”
曲黛黛见了台上的美人,连路都走不动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看的小姐姐,谁都喜欢,纵使她是个姑娘,也喜欢看好看的姑娘。
老鸨说她看不得,她就不乐意了,与她争辩道:“我为什么进不得,这好看的歌舞,难道不是给人看的?”
老鸨看花九箫一眼,斟酌着词句,笑道:“姑娘这话说笑了,这好看的歌舞,都是给男人看的,你一个姑娘家,进青楼看歌舞传出去有损名节。”
“我不在乎名节。”曲黛黛语出惊人。
老鸨面色变了,正欲开口赶人。
花九箫丢出一锭金子给老鸨,打断她的话:“给我准备一间房。”
“好的。”老鸨捧着金子咬了一口,顿时笑得眼角起了褶子,转身朝着楼梯走去,“公子请随我来。请问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不要姑娘。”
老鸨一怔。哪有进青楼,只开房间,不要姑娘的道理。
“姑娘我自己带了。”花九箫下一句更是惊得老鸨差点一脚踩空。
花九箫回头看向曲黛黛,语气里带上了微微的斥责:“还不跟上。”
曲黛黛回神,连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得了,头一回听到逛青楼还自带姑娘的。老鸨面部表情不由得抽搐着,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金子。这位爷出手阔绰,有钱拿就行,管他怎么玩。
如果她刚才没听错,那姑娘唤这位公子“师父”。造孽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竟被这么一只人面兽心的色狼给骗了,难怪她进青楼面色不改,还说出“不在乎名节”这样的话。
这位公子生得相貌堂堂,内心却如此龌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鸨捧着金子,在心里狠狠将花九箫鄙视了一番。
花九箫给的金子分量足,都足够点十个姑娘了,老鸨自然捧着供着,给他开了一间楼里最好的房间。
是个里外套间,屋子里的那张罩着白纱的锦绣大床,四个人躺下还绰绰有余。
里外中间用珠帘隔开,桌子上燃着一炉熏香,花九箫一踏进屋子里,就将炉子里的香给灭了。
曲黛黛好奇的问道:“师父,这香气挺好闻的,为何灭了?”
花九箫似笑非笑:“这是青楼,青楼点的自然都是催情助兴的香。”
曲黛黛纵使脸皮再厚,也忍不住红了脸。
她后悔自己不经过脑子,一时嘴快问了出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缓解空气里那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曲黛黛掀开珠帘,进了里屋。
她张开双臂,在那张大床上躺下。
床铺得又高又软,被子里还熏了香。不过曲黛黛不敢深嗅,这是青楼,没准又是催情助兴的香气。
床是用红檀木做的,镂空雕花,十分好看。床头上还雕着画,曲黛黛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那些画。
因她躺着,画落入眼中是倒的,曲黛黛看了好一会儿,才分辩出来,画上是一男一女,姿势亲密大胆,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关键还不止一幅,角度清奇,实在匪夷所思。
想来又是助兴的。
曲黛黛猛地坐起来,一阵脸红心跳,面颊似被热气蒸腾,燥热难挡。
穿越前,她可是个乖乖女,就算好奇某些事情,也只仅限于看过文字描写,这些画面直白突兀地闯入她眼中,就好像突然饮了一口烈酒,着实烧心得很。
她长舒一口浊气,才将这些画面都赶出脑子里。
床头有很多暗格,暗格下方是机关。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曲黛黛伸手按了一下机关,顿时“咔哒”一声,暗格弹了出来。
暗格内放置着一根银色的链子和一方长形锦盒,链子很细,上面雕着精细的花纹。曲黛黛好奇地拿在手里,以为是手链,往手腕缠上去。
银色和她的肌肤交织在一起,更加衬得她肤白胜雪,竟意外地好看。
就是链子的另一端的环做的有些大,不像是直接扣在手腕上的。曲黛黛一边晃着手腕,听着链子发出悦耳的叮当响声,又抬手去拿锦盒。
刚将锦盒拿到手,拨开铁扣,忽然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在做什么?”
原来是花九箫不知不觉走到她身边,她全副心神都放在这盒子上,一时没有注意到。
花九箫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曲黛黛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吓了一跳,手中力道微松,锦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一支雕花的圆柱形碧色玉石从里面滚了出来。
一直滚啊滚,滚到花九箫的脚边,还羞涩地撞了一下他的脚尖。
花九箫垂眸,目光落在那碧玉上。
曲黛黛也在看那支碧玉,看着看着,她的脸红了,触电一般移开目光。
她忘了这里是秦楼楚馆,放在床头暗格里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还不都是那些助兴的东西。这样一想,她手腕上缠的这银色链子是做什么的,自然不用花九箫明说。
曲黛黛脸色通红地解着链子,只是她越心急,链子缠得越紧,不多时,她雪白的手腕已多了数道绯色的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