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想想吧!”她端起托盘,重重地把房门甩上,还反锁了。
阮攸攸听着她的脚步声一路离开,家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四个,以前的佣人都不在,估计是连付工资的钱都没有,佣人也全都走了。
阮攸攸闭上眼睛,细细地听着动静。
她听到妈妈把托盘重重地放在客厅,然后回了卧房。
阮含章问:“她不肯画?”
阮妈妈:“是,老公,怎么办?那个死丫头的脾气又臭又倔,她要是死活不肯画怎么办?”
阮含章:“不画符就饿着,她只要不想死,早晚都得拿起毛笔。”
阮妈妈:“你说,咱们要是把她的命赔给罗大师——”
“胡闹!”阮含章斥道:“她的命也只能给罗大师的师父赔命,欠的法事钱还没给,就算把这套别墅卖了也不够,难道要我想办法去赚钱不成?!再说,她可是下金蛋的鸡,只要有她在,要多少钱没有?!”
阮妈妈笑了起来:“对对,不能把下金蛋的鸡给杀了。老公,你说也奇怪,你说她为什么没死呢?她的骨灰都埋了快一年了,她竟然还活着?还另外找了个身体?我怎么瞅着这身体跟她以前的样子很像呢?”
阮含章:“罗大师说她精神力太强,身体死了魂魄不散,至于她怎么找了新的身体,那身体又长得像不像她都无所谓,只要够健康,能让她死得别那么早就行了。”
……
阮攸攸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外面。
她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只喝了些白水,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身上一丁点力气都没有。
父亲的训斥,母亲的眼泪,弟弟的吵闹,都不能让她拿起毛笔。
可是,她很想念沈沐白,想要回到他的身边去。
这三天,雨下得十分规律,上午一场,下午一场,每次下雨都伴随着雷电,和沈沐白在山里试验人工降雨时的时间十分一致。这让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两个世界的天气是共通的,这三天沈沐白一直在另一个世界人工降雨,等着她回去。
每次雷雨的时候,她都到阳台上,可惜,被雷击中的概率果然很小,没有引雷符,雷电根本就没有靠近她。
阮攸攸的目光从屋里扫过。
屋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除了她身下的床,就只有一套桌椅,她尝试着翻了很多次,没有找到可以画符的东西。
可是,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已经太饿了,接下来要么饿死,要么就得拿起毛笔给阮含章画符,她偷听到阮含章说等着买符的人已经排了好多,也正是因为如此,估计阮含章有还款的能力,罗大师这几天才没有带人上门要账。
而阮含章显然更加没有耐心,外面背了一屁股的债务,几辈子都还不清,必须要让阮攸攸来画符。
前天晚上,她听到父母在商量着给她的水里放上毒品,让她上瘾,以便将来能更好地控制自己乖乖听他们的话。
幸好他们不知道阮攸攸的听力异于常人,说话时根本就没有防备。
阮攸攸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开始施行这个计划,这两天送过来的水她一口都没有喝。
房门“咔嚓”一声,门锁被从外面打开,阮妈妈端着托盘进来了,里面放的不是毛笔朱砂黄纸,而是饭菜。
她把托盘放在桌上,走到阮攸攸身边坐下,“乖女儿,你别这么倔了,这里的才是你的家人,你要回到哪里去呢?再说,就算你想走,你又有什么办法?别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把你送回去的法事,就算有,你的精神力把罗大师那德高望重的师父都杀死了,你看看有哪个大师敢接你的活?”
她叹了口气,“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说出来,妈妈给你找,好不好?”
阮攸攸抬眼看看她:“怎么,你舍得我嫁出去?”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阮妈妈脸色一僵,“妈妈这么爱你,怎么可能让你嫁到别人家去受苦,妈妈给你招个上门女婿,保证俊俏。”
阮攸攸嘲讽地一笑,她可是下金蛋的鸡,他们自然舍不得。
她脸上的笑让阮妈妈有些尴尬和生气,也懒得再做样子,“你到底吃不吃饭?”
“不吃。”
“好,你不吃,我吃!”阮妈妈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是故意的,这几天每到饭点她都要来阮攸攸面前吃饭,就为了让阮攸攸更难受。
饭菜的香气飘来,阮攸攸的胃疼得更厉害了。
阮妈妈吃完,端着托盘走了,只给阮攸攸留下了一杯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死丫头,我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过几天,你还要哭着求着想画符呢!”
她锁上了门,“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远去。
阮攸攸慢慢地下床站起来,她的眼前有些发黑,静静地站在床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走到桌边看了看,杯子里的水无色、透明,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哭着求着想画符”?显然,这水里已经放了毒品,过几天她发作起来,可不得哭着求他们吗?
阮攸攸听了听动静,房门附近都没有人,父母在他们的卧室里说话,弟弟则拿着玩具枪在客厅乱扫。
她端起水杯,进了卫生间,把水倒在了洗脸台水槽里。
把水杯放回桌上,阮攸攸用漱口杯从水龙头接了一杯水。
水有点凉,阮攸攸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这两天胃总是疼,除了饿的,可能还跟她喝了生水有关。
下午三点,天气又变得阴沉,眼看又是一场暴雨。
门锁一响,阮妈妈和阮含章都进来了,阮妈妈嘴里抱怨着,“这是什么鬼天气,下雨跟卡着点儿上下班似的。”
她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托盘里没有朱砂黄纸和毛笔,反而是一碟小点心和一杯牛奶。
阮妈妈笑道:“乖女儿,快来吃点东西,先前是妈妈错了,你不想画符,妈妈也不该勉强你。”
阮含章神色严肃,“攸攸,我这两天不在家,都不知道你绝食的事。你这丫头脾气也太倔,算了,你不想画符就不画吧,欠下的钱爸爸自己想办法。”
阮攸攸的目光落在点心上,看来,他们是怕把自己这个会下金蛋的鸡给饿死了,暂时地服软了。不知道点心和牛奶里有没有放毒品,可看他们这个样子,显然按照时间,自己差不多快到“毒瘾发作”的时候了。
她咽了下口水,慢慢地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伸着手刚要去拿点心,又停下了。
阮攸攸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我上个厕所,洗个手。”
“去吧去吧。”阮妈妈知道她有些洁癖,去过外面回来再不舒服都要洗个澡,上过厕所、吃东西前肯定要先洗手。
阮攸攸慢吐吐地进了洗手间,她饿得厉害,脚步虚浮,不敢走快了,到了卫生间的门口,还扶着门缓了几口气。
阮妈妈和阮含章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笑意。
阮攸攸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外面有隐约的雷声传来,看来这场暴雨也是伴着雷电的。
小白,是你吗?你是不是在等着我?
阮攸攸把水龙头打开,让水哗啦哗啦地流着。她抬起右手的食指,放在嘴里,重重地咬了下去。
疼痛从指尖传来,鲜血的味道在口中弥散。
阮攸攸左手撩起自己身上的长袖T恤,右手食指按在肚皮上,用鲜血在自己的身上画下弯弯曲曲的线条,那是一道引雷符。
饥饿和疼痛让她有些头晕,她扶着洗手台,用水把食指上残留的血迹冲干净。
雷声越来越响,闪电一道比一道亮,比前两天要靠近得多,似乎已经到了别墅外面。
阮攸攸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流星划过夜空。
“攸攸,你怎么了?”外面传来阮妈妈的呼唤。
“没事,就来了。”阮攸攸从卫生间出来,右手握成拳头,把食指的指尖藏了起来。
阮妈妈皱了皱眉头,“怎么好像有些血腥味?你哪里弄破了吗?”
“没有。”阮攸攸淡淡地说:“是雨腥味吧,好像下暴雨了。”
她走到阳台处,拉开了房门,大风挟裹着雨滴卷了进来,瞬间打湿了落地窗帘。
“死丫头,你干什么,快把门关上!”阮妈妈骂道:“没看见外面下暴雨了吗?”
她刚想过来拉阮攸攸,一道紫色的闪电就在阮攸攸身后亮起,“咔嚓”一声巨响,那雷就像直接劈在人的心尖上,院子里的一棵大树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阮妈妈惊叫一声,退后了几步。
阮含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往前走了两步,又是一道闪电,好像擦着阮攸攸的身子过去了,他惊惧地睁大眼睛,终究不敢靠近。
阮攸攸抿唇一笑,“两位,我送你们一份礼物吧。”
“什、什么?”阮含章心里不详的预感愈加强烈,暴雨、近在身边的雷电、阮攸攸唇边的笑容,都让他不寒而栗。
阮攸攸飞快地咬了一下右手食指,新的伤口破开,鲜血流了出来。
她左手拉过飘荡的窗帘,右手食指在窗帘上飞快地画下了一道符,雪白的布,鲜红的血,弯曲的线条,诡异又妖艳。
“你、你画了什么?!”阮含章的声音颤抖起来。
“自己看呀。”阮攸攸把那窗帘用力一甩,那帘子在空中荡了几下,突然烧着了。
那火苗迅猛,瞬间将整片窗帘点燃。
阮含章和阮妈妈惊叫着,四处搜寻能将那来势汹汹的火苗扑灭的东西。
阮攸攸向外走了几步,到了阳台上的栏杆处,她张开双臂,仰起小脸,闭上双眼,心中念道:
“小白,我来了。”
第71章
燕城市郊的赵家会所。
直升机停在宽敞的小广场上,沈沐白从直升机下来,赵旭丰和宋锦明迎了上去。
这几天他每天都待在这边,上午和下午各是一场人工降雨,晚上也不回市区,就直接歇在会所。他不知道小姑娘会什么时候回来,万一两个世界有时间差,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他不在就糟了。
老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沈沐白跟他说攸攸喜欢山里的环境,所以要在这边住几天,刚好赵家会所还没有对外营业,想让他们过来试试体验如何,所以,他和小姑娘暂时不回市区。
虽然这么说,但老爷子信不信就不一定了,只是在电话里叮嘱了一句:“照顾好我的孙媳妇。”
那天阮攸攸凭空消失,可是把吴中泽、赵旭丰和宋锦明吓到了,沈沐白大概给他们说了一下情况,几个人早就知道攸攸有些不同,见识过那些效果神奇的符篆之后,听说攸攸来自另一个世界,也就很快接受了。
都是过命的兄弟,谁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沈沐扬听说哥哥和小嫂子歇在山里,当晚就找来了,他是生恐小嫂子出了什么事哥哥接受不了,毕竟,检查了一通身体什么都没有发现,可小嫂子却实实在在的晕倒了。前些天哥哥总往山里跑,他就担心是不是真的出事。
追过来一看,根本就没有小嫂子的身影,只有哥哥,眼神痛苦又压抑。
沈沐扬、赵旭丰、宋锦明、吴中泽四个人分了两组,轮流陪着沈沐白留在山里,因为直升机人工降雨作业还需要有人配合,再说,几个人也不放心把沈沐白一个人留在这里。
今天是赵旭丰和宋锦明陪着他。
沈沐白从直升机上下来,脸色不太好。
不过三四天的时间,他就憔悴了很多,黑黢黢的目光里满是沉郁。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事情不会太顺利,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小姑娘很快就会回来。
可现在小姑娘还没看到影子,他手里的击雷符已经用了六张。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改成一天一次,万一小姑娘在那边有些挫折,耽误得太久,他手里的击雷符提前用光了可就糟了。
“沈哥,快歇歇。”赵旭丰递了一瓶水过去。
沈沐白仰头喝了几口,几个人回到了会所一楼的大厅。
“沈哥,你说咱们这里的道观有没有厉害的,看能不能也做法,把攸攸给叫回来?”宋锦明修长的指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皱着眉头问道。
沈沐白摇了摇头,“攸攸那个世界,做法、符篆、风水都十分常见,擅长做法的大师自然也不少。可咱们这边,这些事根本就没有听过,道观也是寻常,上次沈荣兴把附近道观的祛病符都收集了,没有一张起作用的。”
赵旭丰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只能等着了。”这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结果的状态实在太熬人了,想想他们四人组联手,在燕城可以说是无敌,偏偏在小姑娘的事情上束手无策,真是让人憋屈又火大。
沈沐白刚想说什么,突然皱起了眉头,“攸攸!”
“怎么了?”宋锦明和赵旭丰立刻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阮攸攸的影子。
“攸攸她——”沈沐白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更显得幽黑深邃,此时那向来淡然平静的眼中却带上了惊慌,“攸攸她很难受,我能感觉到,她似乎很疼,很痛苦!”
宋锦明和赵旭丰的脸色都变了,万一小姑娘在那个世界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们却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岂不是要把人急死!
“不,我要去找她!”沈沐白猛地站起身来,“等我走了,你们两个隔三差五地弄一次人工降雨,别太频繁,把击雷符用光了就只能等老天打雷了。”
赵旭丰连忙拉住他的胳膊,“你怎么去找她?”
沈沐白看看外面,暴雨倾盆,雷电交加,“我要被雷劈。”
“等一下!”宋锦明拉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攸攸不是说概率极低吗?我觉得你穿过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反倒是被雷劈死的可能性为百分之百!”
沈沐白脸色突然变得雪白,他像是疯魔了一般,用力挣扎起来,“放手!攸攸她很痛!我感觉到了,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要去救她!”
赵旭丰和宋锦明哪敢放手,两人拼尽全力,将沈沐白按在了沙发上,“沈哥,你冷静一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