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崎说:“她现在就如此善妒,要是当上太子妃还得了?!”
赵清漪忙真诚地说:“皇上,我也自知出身低微,太子妃之高位,我是不太合适的。我……殿下新娶淑女,我……我保证……不妒……”
郭延锦忧心地说:“你都说要去出家了……”
郭永崎想到刚才之前两句听得不是太清楚,好像是有“出家”二字,道:“竟然如此荒唐?”
郭延锦说:“父皇,儿臣真的怕了,儿臣不想再折腾了。这万一又娶进一个心思歹毒的,儿臣可能原来还能有后,再来一个折腾得儿臣真绝后了,儿臣总还抱着一丝希望。婉妍规矩虽然差一点,但她心地善良,多少也是个知冷知热的。儿臣恳请父皇就成全我们!”
赵清漪愕然地看着给自己加戏的郭延锦,这还要脸吗?
郭永崎长叹一口气,看着赵清漪,就像是老丈人看一个渣男女婿一样,说:“赵氏,你何德何能,太子竟待你如此,你但凡有一丝良心,你便不该跟他闹!”
要是太子初婚,郭永崎绝对不会容忍储君这种怕老婆似的样子,但是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如果他表现着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比如:创伤后遗症,那么皇帝接受起来要容易得多。
而太子没有再广纳妻妾联姻的打算让郭永崎看着却是太子原来是如此纯厚的性子,与那些赶不及似的要抢他这个父亲的大位的朋党王爷完全不一样。
赵清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却是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赵清漪说:“皇上,我不闹,真不闹,您就给殿下再指门亲事……”
郭延锦说:“婉妍,你别说气话了。”
赵清漪看向郭延锦,暗想: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生物入侵了郭延锦的脑子?还是他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大门?
郭永崎看看赵清漪,说:“太子妃岂是轻率册立的,朕要观其后效。”
赵清漪面上扯出一丝苦笑,皇帝你眼睛真得放亮,看到我不适合呀,我爹官不大呀。
经理人虽然喜爱男色,但是那座皇宫对她的心理阴影面积是超大的,如果将来要当上皇后,那要管多少事情,还要有多少一点不好玩的礼仪……
郭永崎呼出一口不满的浊气,接了内侍奉上的茶,呷了口茶,茶水尚含在口中时,却终于看清了郭延锦的胸前的绣图,竟是忍不住喷了出来。
还是十一皇子这时也看清楚了,叫道:“太子哥哥,你袍子上绣的是什么?”
郭延锦高兴地说:“这是小蛟龙,是婉妍给孤做的,这小蛟龙也是婉妍精心照着孤的样子画出来的!”
十皇子一脸羡慕:“真好看!与旁的蛟龙根本不一样,好像一条狮子狗!”
郭延锦说:“胡说!这是小龙,你看,多像孤!”
赵清漪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觉得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冷呢?这熊孩子,太子还没有登基当皇帝呢,你怎么能点破他的新衣呢?
赵清漪也说:“十殿下,这是小龙,不是狮子!”
“我没有说狮子,我是说狮子狗!”
赵清漪坚持装纯:“啥是狮子狗?狮子就是狮子,狗就是狗,有人把狮子当狗养吗?”
十皇子鄙视地说:“你这是没有见识,狮子狗是吐蕃犬与中原犬的后代,长得可好看了,京城许多人都养,我表哥家就有。”
(注:历史上狮子狗出现在17世纪,藏犬和北京犬的杂交后代,不要考据。)
郭永崎道:“赵氏!你敢戏弄太子!”
赵清漪就是再傲,此时还是跪一跪好,她觉得剧情都快失去控制了,不能任性了。
“皇上,我怎敢?我可是辛苦七天,一针一线为殿下制衣,我就觉得这个龙好看,神采飞扬的。就像殿下讲起皇上您怎么厉害时,就是这种得意的样子……”
郭延锦看看袍子,说:“父皇,儿臣很喜欢。婉妍乐愿给儿臣制衣,她的女红比李氏可好多了,做得袍子很合身,这也不知怎么裁剪的,穿上就是比旁的袍子好看。”
郭永崎想着这个儿子自小聪颖可爱,经史子集诗画书法均有涉猎,便是武艺骑射也练得出众,性情仁厚,他那时有多满意。但他这当爹的没有给他寻门好亲,遭受不幸,这性情都有些变了。
十一皇子笑着说:“好看,确实好看!这上面绣的小龙,我也喜欢!小嫂子,你也给我做一件,好不好?”
十皇子说:“我也要!我也要!”
郭永崎总算明白了,这是八岁孩子喜欢的样式,郭延锦道:“那孤可做不了主,你们得求你们嫂子去。”
十皇子和十一皇子看着尚没有起身,一身“丧”的“小嫂子”,十一皇子说:“父皇,小嫂子给太子哥哥做了漂亮的袍子还有错吗?”
十皇子大了一岁,但皇家子弟从小学习规矩礼制,看看袍子,说:“父皇,这袍子也没有不合规矩……”
郭永崎道:“罢了,你起来。”
“谢皇上。”赵清漪真觉得寻开心也是要代价的,后悔也太晚了。
郭永崎说:“你这模样规矩哪里能当太子妃。”
赵清漪说:“皇上英明,我确实是德行配不上那样的高位。”
郭永崎起身时,说:“好好在家把《女则》、《女戒》各抄三十遍!”
赵清漪说:“皇上开恩呀……我发誓我不会妄想……”
“放肆!你想跟朕讨价还价?!”
“……”
……
她说:多学学刘玄德,手段真的是要一点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忠臣,不行韬晦早给曹操杀了。刘玄德一个所谓真心,啥糟心的事都有关张诸葛给他谋划,得多学学,别什么都自己干。
郭延锦看清现在的情势,舍不得太子之位,套不住父皇的心,父皇心不在他身上,皇位就是画出的饼,全是虚的。
郭延锦摸到了一扇奇怪的新大门,舍不得皇位,套不住她。皇位离他看着很近,其实还很远,他舍下的根本就不是他的皇位,但是去套的却是她这个活生生的女人。
不当皇帝了,他本来就没有当上皇帝,他要当她丈夫,他本来就是她丈夫。
一心想着皇位,一切为皇位让路,可能最后皇位没有,喜欢的女人更没有;那他反过来想女人,皇位有没有看父皇心情,女人反正是有了。
不要和他讲天涯何处无芳草,天涯给了他一个她,他都没赖上,那是有多无能呢?
还指望天涯再扔一个她这样的女人给他,当她是草吗,到处都有的捡?
谁倒是再捡一个给他瞧瞧呀!
是不是对他的脑子有什么误会?
赵清漪是万万想不到,协助一个聪明人破除了权势迷障后,他活学活用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自己。
她对皇太子也一直拥有着误会,原主记忆中那个性子宽仁,爱惜百姓,诚王登基后慷慨赴死却又舍弃最后的男人尊严保下爱妾的性命的正统皇太子,在经理人判断起来总是不会拥有这样的小九九的。这是小家子气男人会做的事呀。
第444章 灾来
赵清漪笔走如龙写着《女则》,不许她用高科技产品,不然她就复印三十份。
她真想扔了笔逃跑,但是为了任务造反,太平盛世弄个生灵涂炭,仅仅是让本来就是当朝皇太子的旺财来当皇帝,那是天下第一神经病呀!
写,还要给李贵妃看的。
刘德忠和一众太监督陪了郭延锦晚上过来歇息时,她还在内堂里写《女则》,她正有郁气,也没有行礼。
郭延锦走过去拿起她的一叠书稿打量了一下,那行书潇洒飘逸,虽然写得快些,但也风骨天成,说:“婉妍,你这手书法也不下于我呢。”
赵清漪懒得理他,他也不恼,说:“将来咱们在山水间写字画画,倒也意趣……”
赵清漪怒了,啪一下放下笔,说:“你说什么?”
“我们写字画画……”
“谁跟你我们了?你是太子,你写什么字画什么画?”
“当太子也没有什么意思,我跟你去……”
赵清漪沉受不住颓然坐倒,说:“你的志气呢,你的梦想呢?”
“我梦想跟你生个孩子,我教他读书写字,你教他武功。”
赵清漪眯了眯眼睛,说:“你有什么阴谋?”
“我能有什么阴谋?我就是来帮你抄书。”
说着,他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刘德忠给他送来了笔,他看看她的字迹,说:“我仿你的字迹,最多只有七八分像。依我看不如你写一页,我写一页,这样杂在一起,贵妃娘娘便不好认出来了。”
赵清漪:……
……
赵清漪这一回被“恶岳父之心”的皇帝罚抄书用了两天时间,郭延锦有空就来和她“同甘共苦”,但是这也让她十分无奈。
中途她还是一次次试探,要激发他的野心斗志,但是他就是说下了火架子后轻松多了,对皇帝看开了。
“诚王若喜欢当皇帝,我支持他,我想我这个全力支持他的亲哥哥让他划一个富庶的县给我当封地他还是舍得的。我们就在那里相当于是知县,日子总是好过的。”
赵清漪如坠冰窑,就说诚王小心眼,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不能支持他,郭延锦又说支持十皇子。
“你妹的支持这支持那,你还是不是男人,你不会自己上吗?”
郭延锦也不生气,说:“可是你不要当太子妃呀,你为什么想当太子妃,我也为什么不想当太子。”
赵清漪差点眼泪都要浪奔浪流,说:“旺财,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你要自信……”
郭延锦低头说:“你宁愿出家也对我不屑一顾,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差,我这样的男人要是贪恋那个位置,对百姓可能不是好事……”
赵清漪脑袋冬一声磕在了桌上,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步。
她与他暂时无法沟通了。
……
三月初三前后放春假,郭延锦却是携了她和几位公主、未成年的小皇子们出外出踏青。唐宋时代的春天,男男女女多出外出游玩,欣赏湖光山色。
皇家旅行团去了皇庄小住两天,白日里也出门赏花、狩猎,好不松快,回城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车驾返回京城,到了城门口,却见许多想要入城的流民聚集在城门口,城门守备们全神防备。
赵清漪身穿男装骑在马上,正护在郭延锦身侧,见此情景不由得蹙眉。
原主的记忆里都是在内院里,有什么传言也是听说的,并没有见过。
这些难民都面有菜色,甚至有不少孩子都是光屁股的,他们凄哀着想要入城,看到富贵人就围上去讨食,难民是很难生活得有尊严的。
赵清漪来这里做这任务,平日里没心没肺,但是见此情状,心中也不禁怅然。
东宫护卫将难民隔离在外,守备见到了周桢出示的令牌,守备士卒全出,一行浩荡的近百人的队伍才能摆脱难民入城。
各位小公主、皇子也进宫去了,而郭延锦一回东宫也接到内廷传来旨意,皇帝召见。
郭延锦却要赵清漪帮忙准备更衣,赵清漪跟他虽然连手都没有牵过,但他就把她当老婆,没有政务时八成在她这里谈诗论画。
赵清漪看他心中还挂念难民的事,心里头却是高兴的,虽说他英雄气短,但是还惦念着这些事,就是放不下,于是也就带着丫鬟给他翻出衣服来。
她拿着他的玉佩给戴上,说:“殿下,现在不是卖乖拍马屁的时候,你是比我明白。”
郭延锦摇头:“不明白,父皇怎么说,我怎么做。”
“不要任性。”
“任性都是你教我的。”他接过她手中的玉佩,睨着她,俊美的脸笑得有一抹邪气,但是一想到只怕是有大事了,又转为忧心。
……
河东入春,连月暴雨,黄河之水大涨,冲出河道,许多百姓家园尽毁,百姓无粮可食,有两个县衙都被流民抢了,而有一个县衙是也被大水冲垮。
此时幸存流民沿官道涌来京城,只为寻一条活路。
郭永崎在御书房召见重臣和诸位成年皇子,河东急报是昨日送到的,因为路上还出了一点意外,耽搁得现在才送到。
难民已经聚向京城了,派人出去打听了消息,今天看着种种消息让郭永崎头痛不已。
太子因为春假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皇庄游玩,今早还没有一传就到,反而是别的王爷先来了。
郭永崎因问安治难民之事,恭王一来唱念一番,全是吹捧之语,谨王也是说区区流民,赈灾放粮,不过月余便能压下来。
倒是后头赶来的诚王因为在户部管着事,虽然他仅管盐政,但是户部账目心中却是清楚。
郭永崎问他意见时,他开口说:“十年前西北大战,近年西北仍有大小战事,将士粮草、抚恤、赏赐,花银如流水。如今国库不过两百万两银子,今年夏粮赋税、盐税运进京尚还要数月。”
在场内阁诸臣心头也是一凉,因为诚王说的正是难处,郭永崎也忧心万分。
便是宋代的封建社会顶峰时期,也是陷入了财政入不敷出的境地,这是时代的通病。
正在这时,听太监通报:“太子殿下到!”
长身玉立,容颜俊美,金冠蟒袍的太子步入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郭永崎道:“平身。”
恭王等皇子王爷对太子最后一个赶到眼中有几分兴灾乐祸,但是他们倒都希望别人去出头说,反而这时倒没有人来刺他。
之前诸王上窜下跳,但是郭永崎一味宠爱太子,暗中打压诸王,诸王心头仍然十分嫉妒。太子连教妻都不会,现在怕是还不能生育,却还占着太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