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寒公馆依旧安安静静。
寒愈手里的文件来回翻了无数遍,还在原来的地方,他终于扔到桌面。
单手叉腰立在窗户边,给她打电话过去。
关机……
“越来越不像话!”男人按掉手机,嗓音压抑。
杭礼去了他的书房,见着寒总名副其实的面色寒冷,低了低眉,声音里带了小心,“寒总,让人去找了,但是都说没见大小姐。”
南都对别人来说很大,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
可对寒愈,就只好比在桌上找一支笔无异,偏偏,竟然找不到?
南都,还有他找不到的人?
杭礼办事,他是知道的,所以,那瞬间,寒愈才体会到这些年没有的心慌。
他习惯了身边随时都有她的影子,哪怕两年出国,他依旧可以隔一段时间就去看看她,如今在眼皮子底下,竟然找不到?
“还愣着干什么?”杭礼忽然被吼了一句,下意识的抖了抖。
寒愈是性子冷、脾气傲,但其实很少外露,更少发脾气。
所以杭礼立刻俯身,“是,我再派人去找!”
可惜,杭礼加派人手在南都淘了一遍,还是不见人。
直到夜里一点四十。
寒愈亲自驱车出去找她,看到家里监控后返回来,果然见她回来了。
看清楚她的那一瞬间,男人眸子都沉了,一片寒凉。
她穿着长裙,镂空的腰窝,不规则裙摆。
白皙笔直的长腿凸显着她正值芳华的惊艳,那一张本就绝美的脸仔细打扮过,不再是素面朝天的。
正是因为这样,寒愈的心才一寸一寸的往下沉!
“去了哪?”他未换鞋,不褪外套,只迈开长腿一步步靠近她。
声音寒,而沉。
第5章 4、手心的肉被剜走
夜千宠看了他,打心底里是有些怕的,因为他冷着一张脸。
索性没再看他,只是淡淡的道:“跟同学聚会。”
寒愈面无表情,“哪个同学和你一样有家不用回?”
她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这话让她表情顿了一下,还是看了他,眼里有着受伤,“我知道自己是孤儿,你就算有了情侣,就算想成家,也不用总这么提醒我?”
“早知道我就不该回来!”她情绪一起,心酸得眼泪说来就来。
寒愈看不得她落泪,可是他强忍着,不肯过去安慰,就那么立着,一言不发。
夜千宠吸了吸鼻子,“你管我干什么呢?不是不想看见么?继续这两年的不闻不问多好?我不烦你,不吵你,不正是你想要的?太奶奶也不用整天担心了。”
说到这里,寒愈看着她,“老太太跟你说什么了?”
她笑了一下,还能说什么?
夜千宠知道太奶奶严厉,但对她一直还算亲和,因为有伍叔在,也不怎么管束她,但是这一次,老太太是严严正正和她谈话。
所以,老太太始终优雅享受的抿着早茶,可是每一句都很锋利。
她说:“两年前的事,太奶奶知道你委屈,可寒愈付不了这个责,我也不准许,你要什么,太奶奶都能补偿,唯有这个不行。”
夜千宠不明白,她就是喜欢伍叔而已,这怎么也是罪了呢?
老太太看似淡淡的笑,“寒家可以给你一切,疼你、宠你,但你要知道,好锅配好盖,多少好料才能铸就这样一对儿?”
夜千宠知道,她是孤儿,毫无背景。她这个锅盖,那就是粗制滥造,没有好料。
她说:“这不仅是在害你,更是在害他。”
“老伍养大的你,你们这种事传出去,寒家怎么在南都立足?你伍叔的威望又往哪儿放?你要拖垮他,拖垮第一集 团么?”
甚至因为她的倔强,试图说服,试图坚持。
老太太定定的看着她,“如果我死了,寒愈会怎么怪你?”
那一瞬,她看到了老太太温和劝说背后的坚定和不择手段。
她很惊愕,甚至惊恐,毕竟没有这样与人谈判的经历,尤其是连伍叔都敬重的太奶奶,竟然把话说得这么重。
“胳膊拧不过大腿,千千。”老太太喊她,还是那么的温和,她觉得觉得骨头泛凉,听着她说:“如果你执意如此,太奶奶做恶人无所谓,你离开寒家。甚至我把他逐出门,寒家并非无人继承大统。”
可见老太太是铁了心,也才会在她刚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避开伍叔把她接过去单独训话。
夜千宠是寒家养大的,她能怎么办?
没有选择。
她离不开伍叔,更无法想象伍叔被逐出寒家的后果。
“我不会纠缠伍叔,您放心。”最后她很冷静的给了这句话,“我也不想离开寒家。”
老太太笑了,“果然千千还是懂事的。”
她捏准了夜千宠离了寒家活不了,而且,正常人,谁愿意脱离寒家这层光环庇护?那是财、是权。
*
“我在问你话!”夜千宠失神,被男人冷声打断。
她抿了抿唇,“你怎么不自己去问太奶奶?”
然而,寒愈此刻在问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他抬手,拇指狠狠碾过她的唇瓣,扼着她下巴的力道也很重,定在她唇上的目光几乎要把她穿透的锋利!
指腹沾了她的口红,和她脖颈间的颜色一模一样!
那是吻过她的唇,又吻了她脖颈留下的印记……
寒愈一双眸子都深深的暗下去,胸口被什么狠狠击了一锤,下颚愠怒隐隐浮动,“谁!”
“疼!”夜千宠试图躲开他拇指狠狠的搓揉。
也大概明白他在问什么,反倒平静下来,仰脸看着他,“我们早就说过,彼此身边不要再出现别人,可是你不守承诺伍叔!”
她问他,“你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不管她小时候讨要的承诺是还怕他丢弃也好,再领养别人也好,她都很在意。
寒愈似是清醒过来,抚着她唇瓣的力道撤开,定定的望着她。
许久。
男人终于沉沉的一句:“带他来见我!”
这里边有着压抑,有着命令。
可是夜千宠笑了笑,笑得嘴角疼,“我为什么要带他见你?你找女朋友的时候,告诉过我、让我见过么?”
寒愈垂眸睨着她,“我是长辈,是你的监护人。”
她依旧笑着,笑得酒窝里都是眼泪,本该弯弯好看的眉眼此刻看起来令人心疼。
寒愈撇开眼,依旧冷着声,“我有责任替你挑选,剔除一切心怀不轨、不负责任的男人。”
呵,夜千宠笑意更甚。
一张绝美的小脸儿轻轻仰着,“伍叔,你告诉我,这世间谁还能比你更冷情,更不负责任,你忘了那晚怎么吻我,怎么要我的,要得有多狠……?”
“够了!”
他陡然打断,甚至无法和她湿红的双眸对视,抬手略微撑着额头,闭了闭目。
寒愈记不清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也正好无法去正视和回忆,每每想提都兀自压下去了。
许久,他才看着她,“那是我的错,我弥补,才更该对你的未来负责,你想嫁,也必须只能从我手里嫁出去。”
她笑得累了,“是你想要娶别人了,不要说我想嫁。”
她说:“我等着,等你娶了伍婶,多孝敬你们几年再嫁也不迟,对不对?”
说罢,夜千宠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拿起她的手包,“我很累,先去睡了。”
她的确已经累到了极致,今天忙忙碌碌的一整天,想求席澈的事没求上,倒是研究所的事烦了一天,总算可以喘一口气。
她知道伍叔今天找了她一整天,但是明显,他也忘了计较这件事了。
回到卧室,她累得直接趴在床上不动弹了,反正口红也被他蹭得差不多没了,正好不用卸妆,就这么睡吧。
客厅里,寒愈独自坐着,很沉默。
许久才盯着拇指指腹的口红,眸子一度冷郁,那感觉,就像手心里头的一块肉,忽然被人剜走
而他竟然连收起拳头握住她的机会都没有!
第6章 5、她一定只是与他赌气?
她生来底子好,从不会买这些东西往脸上涂抹,只能是别人送她的。
这个小小的问题,寒愈几乎是想了一整夜。
第二天,在见到慕茧时,他显然只留意了女人的口红,眸子不动声色的眯了一下,面上依旧儒雅沉静。
可他不知道,一个女人心里装着一个男人,他的任何一个举动,女人都会留意到。
慕茧知道,他看了她的唇。
挂上了笑,道:“我新买的口红,刚到货,颜色怎么样?”
寒愈目光平和,礼节性的给出了回应,“很衬肤色。”
末了,他又说了一句:“喜欢了告诉我,该我给你买。”
慕茧整个人都愣了两秒,眼睛里闪着受宠若惊,就算端着优雅和矜持,还是压不住的喜色看着寒愈,“你今天怎么……?”
她了解他,一向都是冷漠禁欲,根本不懂风情为何物,甚至经常对着她也严肃刻板,公事公办的说话。
今天怎么忽然这么细心?
相对于慕茧端着咖啡激动得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口的模样,男人倒是悠然搅着,又淡淡的抿了一口,侧首,一如既往的从容,“怎么了?”
慕茧笑着,又尽量压着矜持,摇头,“没什么!”
片刻,她才继续道:“不过这回你是没机会了,这口红全球也只有5支,已经没了!”
界内都笑称边角料不够只能做五支,其实也恰好提现了它的稀有。
男人听完略微抬眸,“只有5支么?”
慕茧点头。
也就是说,夜千宠手里就是那五分之一。
*
下午刚要下班,杭礼被寒总叫到办公室。
男人站在窗户边,背对着,没有抽烟,双手插兜,若有所思。
等他转过来,杭礼听到他低低的一句:“看看桌上的口红型号,去查查都谁买过。”
啊?
杭礼以为自己听错了。
查……口红?
他走过去,看着寒总桌面上的照片,是拇指上沾了口红的颜色,这拇指是寒总自己的?他从哪抹的?
嗯,重点是……别说怎么看型号,他连颜色都辩不清楚好么?
杭礼搞不清这算什么颜色?
正红、大红、中国红?听说好像还流行什么姨妈红?这都是什么东西?
他硬着头皮,看了看窗户边的男人,“寒总……就没有,再详细点的资料么?”
总不能他拿着照片去找呀?
男人掀起薄唇,目光扫过来,“有资料还用你查?”
杭礼:“……”
不过,杭礼出去时听到男人说了句:“问慕茧。”
他这才点了点头,“好的!”
等杭礼见了慕茧,他才知道寒总是什么意思。
那会儿,慕茧准备走了,在公司门口他把人家拦下了,还硬凹话题,“慕小姐今天很漂亮!”
慕茧又愣了一下,今天这主仆俩怎么都怪怪的?
然后只听杭礼道:“难怪寒总让我送您回去呢,估计是怕您半道被人截胡了!”
杭礼脸上奉承着,心里瑟瑟默念:寒总,我绝对不是故意给您招桃花!
顺口,他问了句:“慕小姐今天是用了新口红?”
慕茧毕竟是女人,再高贵也是爱美,喜欢被夸奖,也就笑着,“你倒是眼尖!”
杭礼说这颜色好看,衬她的肤色越发白皙精致,也想买一支,就是不知道色号。
慕茧笑了,“杭礼也有喜欢的女孩了?”
杭礼装作腼腆的一笑,实则另外半边脸几乎没表情的僵硬。
慕茧还真把口红色号告诉他了,不过也说了没得买,让他看看别的!
一小时后。
刚把慕茧送回去,杭礼立刻返回公司,顺道上就去了一趟商场,让场部经理看了,只一句话:“总之就要个名单,看谁都买了。”
经理皱着眉,“这……我们市场并不经销,杭先生。”
“那也得查,寒总要的!”
寒总的名号果然不是一般的好使,杭礼驱车回到公司的功夫,经理那边就有了消息,因为还没有确切,所以名单里给他列了六个人。
一看名字就知道,除了慕茧,其他清一色全是男性。
名单交到寒愈手里,男人低眉扫了一眼,“六个?”
杭礼略低眉,“那边说精准的名单没看到,所以就给出了六个,但其中五个绝对是没错的。”
寒愈指尖捻着手机,目光扫过那些名字。
很明显,无论哪一个,都不像是会跟她有瓜葛的。
在他眼里,她一直都只是个小女孩,交际圈简单无比,除了他,还是只有他。
也因为他这个伍叔,这个商业圈也没几个男人能轻易攀得上她。
目光最后落在“席澈”两个字上。
他指尖轻敲了两下桌面,忽然问,“席卜生的那个长子,是叫席澈么?”
语调不疾不徐,又更像是在思虑。
杭礼点头,“是。但不经常在南都,基本没碰到过,倒是见过几次他父亲。”
那时候,杭礼依旧不明白寒总查口红、又问席澈是做什么。
直到见了大小姐和席澈站在一起,手挽手的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