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萧瑟的冬天仿佛格外长久。
丁汀站在一片枯黄落叶里。
眼泪猝不及防掉出来,撕毁了所有伪装。
他走了。
他不想要她了,宁愿抛下她,也不想去改变。
这世界上,抛弃她的人,终于又多了一个。
丁汀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
“所以,你真打算跟他离婚吗?”
丁茜徐徐倒了杯罗汉果茶,神色中都是紧张。
她因身体原因无法生育,对丁汀这个侄女是当亲生女儿来疼的。
虽然大家都觉得,丁汀在慕家可能过得不好,但是……
离婚显然也不是多好的选择。
“我不知道,他这么一走,我就没了主意,”丁汀哭得鼻眼通红,“反正他要不想过了,那就离吧,强扭的瓜不甜,本来就是联姻,还指望什么天长地久呢。”
她脑袋里混乱的很。
一闭上眼都是慕言毫不留情的转身。
他肯定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吧。
本来就忙的脚不沾地了,还要去应付一个女人心血来潮的吵闹。
天边落日沉沉,从客厅的落地窗往外看,是漫天的橙红。
丁汀坐在那沉默地像一尊雕塑。
直到手被人牵住,她回身看到正努力动作的奶奶。
人生起落的悲怆霎时充斥血液。
丁汀反握住那只沟壑纵横的手。
不断安慰着,不只是说给奶奶,还是说给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
-
回到老宅后,丁汀黯然神伤了几个小时,憋在卧室里再也没出来,连晚饭都没吃。
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只是后来她跟邵卿打了个电话,“之前托你给我买的房子,现在能入住吗?”
本来,丁汀用手头闲钱在美院附近置办了一处房产,算不得多高档,在教师家属楼里,老房子一套,是用来存放她那些画具和资料的。
只是后来她成了美术史老师,也不用每天背着画具箱到处跑,屋子就闲置下来了。
没想到啊,她还真有用得上那天。
但也不值得庆幸。
邵卿一听这,也跟着慌了,“不是吧,你真离家出走了?”
“具体明天见面说吧,我现在挺累的,”丁汀神色怏怏,抱着一杯热巧小口喝着,从老宅卧室往外看星空,却只看到一片雾,“那房子到底能住吗?”
“肯定能啊,二手房装修都是现成的,就是有些家电需要置办一下。”
两个人约好了明天在家装商场见面。
丁汀一头扎进被窝里,呼吸着熟悉味道,心底一阵阵泛酸。
她看着安静的手机屏幕,慕言在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就像人间蒸发了。
也想彻底放弃了。
连跟她争论的兴致都没有了吗?
丁汀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扔到地上,抬手擦干净眼角湿润。
那可是慕言啊。
是个不可能为了儿女情长而浪费时间的人。
从衣服兜里掏出之前从家里带出来的结婚证。
她一只手恋恋不舍在两人的照片上抚摸了好几遍。
不争气地又想哭了。
喜欢上慕言是她这辈子做过最虚伪的事情。
一边死心塌地,一边故作清高。
最终却要无奈放弃。
迷迷糊糊睡着前,丁汀还在思量。
如果真的要离婚,她一分钱都不要。
因为慕言不要她了,那么,她也不要他的一分一毫。
-
“我靠,你这眼睛也太肿了,出门前不拿茶叶水敷一敷吗?”
邵卿夸张音调响起来,就差让整个商场听见了。
丁汀捂住她的嘴,感到头痛,“你小点声,我可不想让别人看我笑话。”
然后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
昨天哭了那么久,跟永动机似的哭了又哭,不肿才怪。
别说茶叶水了,就是钻石水也没个卵用。
丁汀和邵卿背着包在家电广场转了几圈,期间,邵卿依旧对这件事进行喋喋不休地评价。
“他可是天之骄子,从小大家都供着他捧着他,谁会跟他去讨论什么互相尊重保持沟通的鬼道理啊。”
“但是我就不想要那么稀里糊涂的过日子了,”丁汀站在冰箱区,左看右看,“我现在总算知道了,当你越爱一个人,对回报的要求就越高。”
邵卿指了指红色的冰箱,两眼发光,“这个好看,就是太贵了。”
转而又顺着刚才的话题道,“但慕言肯定觉得,他花钱你当富太太,就这么相安无事一辈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错啊。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心知肚明的退让才是最聪明的。
丁汀摇了摇头,“那我不管,我就要他爱我,缺一点我都不要。”
最后,在她雄赳赳的决心中,冰箱、彩电、空调所有家电一应俱全,还买了几套床上用品和小装饰品。
丁汀从来没自己买过家电,不论看什么都觉得很便宜。
比如这冰箱,还不够她买半条裙子的。
最后杂七杂八去总柜台结账单,收银员倒吸了一口气,态度极好。
“您好,总共是十三万八,现今还是刷卡?支付宝或微信也可以的。”
邵卿在旁边看直了眼,“这也太贵了,咱们也没买几件吧。”
“也还好吧,我以前没买过,很贵吗?”
说着,丁汀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是慕言之前给她赔罪的那张。
收银员双手接过,轻轻刷了一下。
继而沉默几秒才道,“小姐,这张卡被冻结了。”
?
丁汀有些不可思议,她又从包里掏出那张黑卡递过去。
“小姐,这张卡也被冻结了。”
账单摆在面前,丁汀明晃晃从收银员的脸上看见了某种情绪——
装B遭雷劈。
她倒吸了一口气,恋恋不舍把工资卡掏出来。
平生第一次在心里暗骂了句脏话。
我日。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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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更)
东西运到教师楼,动静引来几位老教师,大家不约而同从阳台往下看。
有的认识丁汀,很友善地打了个招呼,其中就有张院长。
“小丁啊,怎么突然搬家到这里了?”
他跟丁汀的硕士导师是同期同学,当初毕业答辩还给予了不少参考意见,对她就像对嫡系学生似的,从工作到生活,细致关心。
但她肯定也不敢跟老师说“我正闹离婚”之类的鬼话。
搬运工把大件家电往车下搬,丁汀捏着衣摆,强颜欢笑。
“住这儿上班比较方便,以后还要麻烦老师多照顾了。”
“嗨,哪的话,跟老师客气个什么劲儿。”
寒暄过后,丁汀按照邵卿的留言,拎着钥匙上了楼。
二手房在二楼,这栋单元是学校千禧年后修建的,比起老房楼道宽阔了不少,倒是给搬运减少了很多难度。
丁汀也不确定自己会在这里住多久,也许很短,也许一辈子。
但是在邵卿的极力阻拦下,添置的东西并不太多,一些必备家电和生活必需品。
但仅仅如此,她收拾出来也花了大半天时间。
原本就不大的老房子被塞得满满当当。
站在厨房里转个身,就会碰到墙壁。
站在一排瓶瓶罐罐前,除了灰尘就是狼藉,丁汀还从来没动手打扫过房子,在原地愣了很久,除了收拾出一条走路通道来,也别无他法。
最后还是灰头土脸约了小时工。
家属楼唯一特色就是那间宽阔阳台,可以把所有阳光都收集进客厅的每个角落。
丁汀给自己开了瓶冰镇可乐,爽的双脚掂地。
窗外是大片大片败落植物。
她突然想起,均桂园阳光房里那几盆垂死挣扎的兰花。
要是没人照顾,恐怕也坚持不了几天。
可惜了。
丁汀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
开始逐渐接受,她和慕言的相关回忆,大概都会随着时间而逐渐褪色消弭。
这就叫,缘尽。
-
“北京的手续一再出现问题,来自临市的匿名举报信都有好几封,随手都是鸡蛋里挑骨头,但对审批确实有影响,”赵西皱着眉头报道,这些日子,他在迁移事项上实在劳心劳力,“咱们要出手查查是谁吗?”
宽敞的办公桌后,男人双手交叠下巴之下,闭目养神。
沉默许久后,在缓缓抬开眼皮。
显然这件事并不能影响到他,“打蛇要打七寸,对方头还没露出来,就暂且先等等,北京那边不用着急,子公司保持正常营业就好。”
从老宅回来后,慕言就彻底住在公司,通宵达旦完成了手里所有积压公务。
叮嘱完几件大事后,他阖眼,“夫人怎么样?”
“哦,夫人今天跟朋友去家装商场买了些家电,然后回到家属楼再也没出来过。”
赵西不清楚他们夫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这次,看架势还挺严重的,所以找人跟进时格外上心。
慕言微微点头,而后又问,“我让你冻结的卡,都办好了吗?”
“已经办好了,夫人现在手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工资卡和红利卡,如果您需要,红利卡也可以停掉,只是夫人今天买东西好像花了不少钱,如果再停掉红利卡,那日常开销就……”
“那就留着吧,总不能委屈了她,”慕言疲惫至极地起身,揉着太阳穴,“这两天不要安排其他行程。”
“好的。”
赵西言之凿凿地答应,然后又很有眼力见地离开。
花了一天的时间,慕言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面,禁不止自嘲轻哂出声。
他拾起西装外套,穿戴整齐地离开公司。
免不了在公司群里引起一阵讨论。
[老板昨天晚上都没回家诶,今天还早退了,脸色也不好。]
[听说还从公司安保部调了好几个保镖,但是也没见到跟着他,那去哪了?]
[嘘,别问,问就是被老婆赶出来了。]
……
赵西看着一条条刷屏信息,心想群众脑补大戏竟然八九不离十。
果然八卦的力量最伟大。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厚厚一摞文件夹分给秘书室其他人。
“找点事给大家做,别整天闲着没事天天聊微信。”
慕言身边的一把手都发话了。
谁还敢再聊,一个个噤若寒蝉乖乖去处理文件。
至于各部门的小群里又聊了些什么。
赵西表示无奈,毕竟世逸还没统治通讯行业,他的手也伸不到。
-
从世逸出来,慕言自己开着车绕临时转了大半圈。
后车厢里满满都是食材和衣服,然后从均桂园搬了两盆兰花,抿了抿嘴,伸手把挺好的绿植给扑棱坏了。
按照赵西给的地址,他很容易就找到丁汀的新住址。
下车看到楼面的时候,禁不住眉头紧锁。
他是万万没想到,丁汀就是宁愿住这种老旧楼宇,也不愿意回家。
从楼道开始,每层楼都有打包没扔的垃圾,虽然是冬天,不会腐烂生虫,但总有些异味。
楼梯上布满了北方城市冬天独有的灰尘粉末,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他对这里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安保系统。
……这个地方几乎没有安保,连个单元门都没有。
三楼三零一。
慕言轻轻敲了下门,结果却是对门先出来了人。
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正提着垃圾的要出门的样子。
对方先行一步跟他打起了招呼,很熟稔的模样。
“是丁汀的先生吗?你总算来了啊,她个小姑娘自己忙里忙外收拾好久了,也没人帮忙,看着怪可怜的。”
这是教师家属楼,彼此认识也正常。
慕言礼貌感谢了一番。
这时三零一的门才姗姗来迟被打开。
逆着光,丁汀浑身都晕着橙白色。
穿着棉布长裙,屋里暖气烧的旺,脸颊泛着浅色红晕。
她长长头发被束在脑后,见到慕言似乎很是吃惊。
但很快,就收敛了神情。
双手抱臂,假装漠然地昂起头颅。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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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门口这点缝隙,慕言有幸看见屋里糟糕情况。
除了狼藉,没有词汇能形容。
他挑眉,似乎猜到了这一切,举起手中几个袋子,“食物和衣服,我想你应该需要,另外我会叫保洁来帮你打扫。”
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起来让人很不爽。
丁汀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仿佛是无理取闹的孩子碰见了睿智的家长。
她瞬间心慌,不知哪来的心虚,忙不迭接过袋子,然后就想把人搡走,“东西我拿到了,谢谢,你可以走了。”
那双小手在慕言身上来回推搡。
力气小的可怜,还不如电子按摩仪来得感觉明显。
他单手握住她的腕骨往身旁一拽,丁汀重心不稳尖叫着撞到他脊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