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她是管不得,林家妹现在也不大听她的,而是全听林蚕蚕的。
不用想事对徐来娣讲,其实也挺好的,她适应了两天就习惯了,等徐舅妈听到风声找到林家来,得知那钱徐来娣居然全让林蚕蚕拿着,当场就炸了。
“你疯啦,那么多钱,你让她林蚕蚕拿着,她要处个对象,把钱全带过去,你可就啥也落不着了。”徐舅妈恨不得跳起来敲开徐来娣的脑袋,这里头装的都是啥,煤灰吗!
徐来娣赶紧拉着徐舅妈,让她小声点,“那钱蚕蚕拿着也好,我没什么本事,给她攒不出嫁妆来,这样挺好。”
徐舅妈真是气,拿徐来娣这个老实小姑子她都要没脾气了,“你给他们老林家生了家珍,你怎么就不能拿钱了,林蚕蚕这是眼里没有你这后妈,不尊重人,她还在厂里当干部呢,不行,我得跟林蚕蚕说说理去!”
徐来娣哪能让徐舅妈去找林蚕蚕啊,以前徐来娣就怕原主,现在明明林蚕蚕看着脾气好多了,但徐来娣反而觉得这继女气势其实更大了些,她更加不敢惹了。
而且徐来娣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生了林家珍有什么可居功的,她要是生个带把的,那才叫有底气呢。
被拦住,徐舅妈也不敢硬来,只让徐来娣想办法搞点钱送到娘家去,“爹娘身体不好,你自己看着办。”说着,想起什么来,“我让你跟林蚕蚕说她表兄的事,你说了没?”
徐来娣低头不说话,她哪里敢张那个口,徐舅妈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拿手直戳徐来娣的脑门,“吃了我的鸡蛋,拿了我的钱,徐来娣,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钱我,我还给你了。”徐来娣被戳得连连后退,就是鸡蛋,徐来娣自己都数不清,这些年她给娘家送了多少鸡蛋了。
总之,家里养的鸡,除开供应林蚕蚕的,其余大半都是送到了徐家。
徐舅妈被堵了嘴,还想继续动手,林家妹远远看见跑上前来,“舅妈,你别动我妈!”
林家妹以前多老实胆小一人,现在居然给跟她呛声了,徐舅妈脸色板起来,还想连林家妹一起打骂来着,结果林家妹把徐来娣拉开就跑,半句废话也不跟徐舅妈说。
徐舅妈倒是想跟,她以前去这小姑子家里,就跟去自己家里一样,看中什么直接拿就是,但现在不行了,想到林家那老太太,徐舅妈脸色沉了沉,转头回家。
她出马已经不好使了,得把徐来娣亲娘拉过来才行。
……
为着三百来块钱,外头已经闹翻了天,个人有个人的心思,林蚕蚕一点也不知道。
当然,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在意。
因为跟翻瓦的大师傅约的是下周末结算,林蚕蚕也不着急,安安心心地上着班。
因为联谊活动的事,各车间单位都把名单报了上来,林蚕蚕又开始了加班的日子。
当然现在加班不是她一个人加了,周志显他们三个也都一起,只不过他们三人住的宿舍区跟林蚕蚕不是一个方向,下班后,还是林蚕蚕一个人回去。
魏敢已经护了林蚕蚕两天了,林蚕蚕十点左右下班出来一个人回宿舍,出了厂办大楼前面最亮堂的院坪,魏敢就在那里跟上了。
他也不上前跟林蚕蚕说话,就默默护送着。
“你这一天天的,挺闲的。”头天林蚕蚕还能装不知道,但总不能一直这样装下去,“该干嘛干嘛去,不许跟着我!”
魏敢不说话,等林蚕蚕一走,他又默默地跟着。
林蚕蚕真是,气得又掉转回头来,把魏敢怼到墙边上,“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是不是!魏敢,你做这些没意思,除了感动你自己,根本就感动不了我。”
“我没想感动你。”林蚕蚕离得太近,魏敢下意识地别开脸,用余光看着林蚕蚕的眼色,“我是正好下班,也走这条路,没想故意跟着你。”
合着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见林蚕蚕听了这话好像更生气了一些,魏敢忙找别的借口,可怎么说怎么蹩脚,最后才别扭地解释,“我,我就是想着有人陪着你一起走,你就不怕黑了。”
“……”林蚕蚕。
她才不怕黑呢,她只怕鬼,魏敢这样悄无声息地跟着她,脚步轻轻的才是真是吓人好不好。
林蚕蚕叹了口气,扬起拳头,“你别乱说,我才不怕黑,你不许再跟了,再跟小心我揍你啊!”
魏敢悄悄看她一眼,满脸无奈,明显是不信林蚕蚕的话。
说完,林蚕蚕转头,大步往回走,只是走着走着,感觉到身后的人还跟着,嘴角抑止不住悄悄翘起来。
怎么说呢,就是很高兴。
但这就想让她原谅魏敢,那也是不可能的。
“又把你送回来了?”陈丽萍撩开窗帘看了眼楼下刷牙洗脸的魏敢,扭头看收拾脸盆准备洗漱的林蚕蚕,“热水瓶给你灌了热水了。”
林蚕蚕点头,“谢谢丽萍姐,也帮我谢谢姐夫,打水的钱我洗完脸拿给你。”
家属区到锅炉房有些距离,陈丽萍的热水都是王国新帮着打,陈丽萍从老家回来后,每次去打热水,都会拿上林蚕蚕的热水瓶,帮她打一份。
每个月的水票不够用,水票用完,打水也是要钱的,一分钱灌两壶。
“顺手的事儿,别客气。”陈丽萍笑。
有些人觉得一分钱不是钱,理所应当就给你赖了,但林蚕蚕从不,一分也没少过她的,也从不吝啬夸奖和感谢。
有时候林蚕蚕回得早,也会顺手帮陈丽萍打好,所以陈丽萍顺手也顺得舒心。
下楼的时候,魏敢还没走呢,在那里磨磨唧唧地搓衣服,林蚕蚕去空无一人的水房洗漱完,再出来时,魏敢还在。
等她回宿舍,再往楼下看过去时,魏敢已经不在了,只院坪里的晾衣绳上,飘着件白衬衣。
第三十七章
近两万人的大厂,各车间单位统计上交的大龄男女青年的数安是极庞大的,这其中还包括了一部分离异及丧偶,有再建家庭意向的同志。
统计工作量很大,但耗费一周多的时候,也终于是完成了。
张美芹是整个个办公室里最闲的人,她冷眼看着林蚕蚕领着她那三个狗腿子在那里忙活,心里觉得林蚕蚕事儿特别多,什么事情到了林蚕蚕手上,就都变得复杂了。
篮球比赛的事是这样,女工工作的事是这样,现在解决大龄男女青年婚育问题上,还是这样。
以前工会也不是没有搞过联谊活动,就张美芹自己都负责过几场呢,不过促成了好些对。
当时哪有林蚕蚕这么多事啊,再说了,这男女处对象,本来就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哦,你把条件都筛选出,跟市场上挑猪种似的,别人就能看对眼啦?那不是开玩笑么。
不过吧,张美芹也不敢去自讨没趣了,林蚕蚕她们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张美芹就说了一句,“爱情是不分阶级,不看条件的。”
结果林蚕蚕用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愣是把张美芹看得自我怀疑,不敢说话了。
“周志显和陈禾负责去跟镇上的集体企业对拉,记得把他们统计出来的资料审核清楚,咱们得对老大哥们负责,减少错漏。”资料整理完,林蚕蚕就分配工作了,“淑纯今天跟我去省城。”
张美芹一直竖着耳朵听着,闻言眼前一亮,“加我一个。”
在办公室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韩文辉从沪市回来没两天,就又出差去了,张美芹也不想去别的科室窜门子,想着不如去省城玩一趟。
以前张美芹也总跑省城,跑腿送送资料什么的,跟省城几个大厂工会的人员都很熟悉,也有几个交情不错的。
想到这里,张美芹想起来,自从林蚕蚕接手大部分工作后,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省城了。
一次需要送的资料,都是林蚕蚕去省城办事,顺带就捎过去了。
张美芹猛然警醒,这样不行的,再这样下去,谁还知道三零二六的工会里有个张美芹!
“行,美芹姐跟我们一起。”林蚕蚕只看了张美芹一眼,就痛快地答应了。
镇上的两家集体工厂比较近,但厂里没有车过去,周志显才陈禾去批了条子,到运输队借单车往镇上去了。
这次她们要带去省城的资料多,王淑纯主动上前搬资料,林蚕蚕没让,“淑纯去运输队喊车,美芹姐,麻烦你帮忙搬一下。”
“林蚕蚕你是不是故意的!”张美芹气死了,周志显两个不是才去运输队么,让他们说一声就行了,干嘛还非让王淑纯去。
而且反正都是要去,让王淑纯顺带着搬过去不就行了。
林蚕蚕也不掩饰,她就是故意的,光想着借光去省城,又不想出力怎么行。
要知道这些天王淑纯每天加班到半夜,因为今天要去省城送资料,王淑纯怕出纰漏,昨晚在办公室熬了一夜,把资料都检查了一遍。
“美芹姐要不想去省城,我也不用你搬,你放下吧。”林蚕蚕自己搬着一部分,先出了办公室。
工会上班比一般办公室是要自由点,但也不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林蚕蚕是因为有正经工作,领导批准了的,自由度比较高,其余几个要出去,考勤表上都是要她签字的,张美芹也一样,没有林蚕蚕签字,她是要扣工资的。
“你!”张美芹气得跺了跺脚,咬牙赶紧搬着资料跟在林蚕蚕后头。
今天运输队只有一队出长差的车队,不过可以顺路把她们送到省城去。
张美芹总觉得林蚕蚕会背着她说她的坏话,所以死活不肯坐后车的副驾驶,硬是挤在前车座位后的床铺上,忍受着驾驶员不知道多久没洗没晒,满是味道的被子衣物。
林蚕蚕跟王淑纯坐副驾驶,两姑娘都瘦,坐一起也不挤,路上两人也没闲着,除开跟驾驶员闲聊了几句后,几乎都是在讨论工作上的事儿。
王淑纯他们三个,一开始就是林蚕蚕亲自要的人,要来后,林蚕蚕也没晾着他们,一直手把手地带着,尽力培养。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说法,在林蚕蚕这里是不存在的,林蚕蚕有那个自信,像她这样全能的人,谁也取代不了,到哪都不愁没饭吃。
这三人也没让林蚕蚕失望,做事积极有自己的想法,王淑纯胆子小一点,但很刻苦,做事十分细致。
有他们三个在,林蚕蚕轻松了许多,也更乐意带他们。
……
省城机械厂,林蚕蚕一行直接到了政工科的办公室。
每个厂的部门安排差不多,但分工却有细微的差别,像是女工工作这块,三零二六厂就归工会管,而省城机械厂,则由政工科负责。
不过是一次联谊,上次估摸着是有什么事,才劳驾宋南淮亲自接待,这次应该是普通的干事才是。
没想到进了会议室,还是宋南淮亲自接待。
“林干事,好久不见。”宋南淮上前跟林蚕蚕握了握手,然后帮林蚕蚕把凳子拉开,等她坐下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十分有绅士风度。
林蚕蚕觉得没有什么,上辈子比宋南淮更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去了,何况这只是正常的社交礼仪,很自然就坐下了。
趁着林蚕蚕和宋南淮寒暄的工夫,王淑纯赶紧找位置坐下,她满脑子只有工作,什么也没多想。
只有张美芹,狐疑地看了看林蚕蚕,又看了看宋南淮,一脸发现了奸情的样子。
难怪林蚕蚕跟魏敢黄了,敢情是遇到更好的男人了。
宋南淮谁不知道呀,省城机械厂的政工科的科长,听说前年空降到省机械厂的,听说厂里还挺多人不服的,反对声音还挺多,觉得宋南淮太年轻,当不起科长一职。
但没过多久,这种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宋南淮跟魏敢比,这两人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魏敢有什么啊,也就是在她们厂里牛一点,但那也是沾魏工和肖工的光,自己没什么本事还混。
但宋南淮可不一样,张美芹之前几次跟胡英姿到省总工会开会,好几次都遇到宋南淮跟领导们在一起谈笑,关系一看就是很好的样子。
张美芹又偷看了宋南淮一眼,不得不说,宋南淮长相是极好的,就是看着瘦了些。
像宋南淮这样表情时刻严肃的人,人一瘦就有些显凶,而且眉头还一直锁着,眉心三条皱纹好像就没松开过。
但是吧,看着他眉头微锁的样子,又很容易勾起人替他把眉心皱纹抚平的**。
不过多看了两秒,宋南淮凌厉的目光就看过来,眉头微皱,满脸的严肃,又凶又吓人,张美芹吓了一跳,心里躁得慌,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抬头。
会议开始,林蚕蚕翻看着宋南淮这边准备的资料,由宋南淮的下属进行解说。
但事实上,对方根本就解说不下去,因为林蚕蚕实在是,太会挑毛病了,一旦被她抓到错漏,紧接着就是连番质问,根本就答不上来。
只能说“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到,下次我会注意,抱歉。”
宋南淮脸色越来越严肃,他旁边坐着的几个下属,已经被林蚕蚕质问得脸色苍白,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上次我应该说得很明白了。”翻了三分之一,林蚕蚕不翻了,把资料往前一推,推到宋南淮面前,脸上写明了不满意。
宋南淮眉头皱起,薄唇微抿,随意拿起一份资料,果然如林蚕蚕所言,错漏百出,甚至还有好多关键信息是空缺的。
再翻林蚕蚕那边的资料,不仅细致,而且分了大类,包括女同志的择偶意向,都写得明明白白。
联谊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大型的相亲而已,相亲结合成的家庭,感情的成分其实很少,更多的是讲究一个合适。
一个八级钳工和一个大年龄学徒工,合适吗?不合适。
但在这个时代,凑和着过日子,未必也不能过,反正谁家不是吵吵闹闹地过来的。
包括这些职工本身,也不在意这些,很多人都是一样的想法,都这个年纪了,还挑什么挑,能成个家就不错了,凑和着过吧。
但那是以前,以前什么流程,林蚕蚕不管,但由她经手后,她希望大概率地减少,因为条件不匹配,而造成的后续一系列问题。
当然,男女双方硬是看上了,她也没有意见。
所以林蚕蚕的资料细致归细致,但并没有十分严格的限定,她只是将资料上显示条件及需求相似的一部人组合出来,分拨,并要求省机械厂按她的标准筛选人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