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小叔停下来,林蚕蚕挑了挑眉,“做错了哪些事,你明确地说说,我记性不是太好,已经不太记得了。”
“……”林小叔脸色瞬间变得涨红,“林蚕蚕,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就欺人太甚了,小叔指使人来家里偷东西,欺负这一家子老弱妇孺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林蚕蚕轻声问道,脸上一点也没有气恼的神色,跟地上的林小叔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来还想拦一拦的徐来娣不说话了,她也想起了之前家里发生的事,母女几个为此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子。
想到林小叔做的那些事,徐来娣就不开口了,不过她开口也没能说什么,她没有命令林蚕蚕的本事,和稀泥的技术也不强。
“娘!”林小叔转头看向林奶奶。
被真心疼爱过的小儿子这样看着,林奶奶有些受不住,她抬头看向林蚕蚕。
林蚕蚕也不说话,就看着林奶奶。
“富贵啊,你跟蚕蚕认个错,你改过,从今以后,好好改过行不行?”林奶奶被林蚕蚕看得一缩,哪里敢替林小叔说话,是嫌这养老日子不够舒服,缺少了儿媳妇们的虐待吗?
林小叔瞪大着眼睛看林奶奶,不敢相信林奶奶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对于林奶奶的性格,林小叔的体会绝不如林大伯和林父深,做为从小被偏疼的那一个,林奶奶再自私,也会惦记着林小叔那一份。
“娘,我给你养老,你管管林蚕蚕成不成?咱们去厂里告她!”林小叔就不信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他豁出去了,他不好过,林蚕蚕也别想好过。
原以为林奶奶会欢天喜地的接受,谁料林奶奶脸色一变,直接把他的手一甩,“我鞋底子好像晾好了,我去瞅瞅。”
然后林奶奶就腿脚利索地走了。
林小叔,“……!”
唯一可能的同盟和筹码走了,林小叔站在林蚕蚕面前,竟然再没了跟林蚕蚕谈条件的底气。
别看他刚刚闹得厉害,他心里也是真怕林蚕蚕跟那个宋南淮说什么,别人动动手指头就把他给摁死。
“蚕蚕啊!”林奶奶一走,林小叔愣了会,默默地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放缓,带上了讨好。
也算得上是能屈能伸了,“你真真姐没得罪过你吧,你过她一码行不行,她说了个好人家,你这拦着又有什么意思?”
林蚕蚕看着林小叔,真是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线在哪里,他给林真真说的人家能是好人家。
有些人名声不好,是因为舆论以讹传讹,但有的人名声不好,那就是真的不好了。
林家妹跟林蚕蚕说了林真真的事情后,林蚕蚕就请人去查了那地头索的情况。
好嘛,那人虽然没有坏到无恶不做的地步,但也是小恶不断,父母打小不在,靠着爷爷奶奶长大的人,居然一成年就因为要不到钱,把爷爷打伤,把两老赶出了家门。
林蚕蚕并不同情这两位老人,但这件事足以看出,这人被两们老人彻底惯坏了。
那地头蛇年纪也不小了,二十七八,结过一次婚,媳妇被打跑了,宁死不回,婚姻就散了。
现在林小叔把林真真送过去,是嫌自己的女儿命不够长吗?
林蚕蚕懒得跟林小叔扯,她正准备赶林小叔走,林小婶拉着面容憔悴的林真真跑到了家里来。
这还是林蚕蚕头一回见到林真真,林真真长得跟林小婶很像,不及林荷花相貌的三分之一,只能勉强够得上清秀,就是个普通的不算太好看的女青年。
林真真以前也是叫林小花,原主出生后,名字是她亲妈取的,本来原主的名字叫潺潺,流水声音悦耳的意思,但上户口的时候,给登记成了蚕蚕,一直也没改过来。
林小婶一心跟原主亲妈攀比,转头就把林真真的名字也改了,但在林真真心里,自己还是那个不被父母疼爱重视的林小花。
林真真看向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挪不开眼的堂眼,眼底闪过深深的羡慕。
她所有的宠爱,是基于堂妹林蚕蚕,蚕蚕在家里越受重视,她爸妈就越愿意捧着她,蚕蚕上学,她爸妈也闹着让二伯掏钱让她上学。
后来二伯娘死了,来的新二伯娘对堂妹更是好,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她妈就继续撑着。
也是机缘巧合,二伯没了,她爸顶了职,她那会还在念书,本来她妈想让她辍学的,但到了镇上,她爸进厂知道初中文化的厂职工子弟会有工作安排,就没让她辍学。
林真真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她有了正经的工作,在厂里处一下对象,结婚生子,照好家庭,孝顺好双方父母就好。
没想到没多久就迎来了当头痛击。
她偷偷处的对象被她妈棒打鸳鸯拆散了,现在她爸妈还逼着她嫁给流氓头子,林真真没有办法反抗父母,本来已经认命的,结果那边说娶了。
没有人知道林真真当时有多高兴。
知道是林蚕蚕帮忙后,林真真心里是真的感恩戴德,但现在……
林小婶一进门就开始骂林蚕蚕,骂林蚕蚕心肠歹毒,骂林蚕蚕多管闲事,嫉妒她们家林真真嫁得好。
“你也觉得我多管闲事?”林蚕蚕看向林真真,像林小婶这样的无知妇女,只要她不动到头上来,林蚕蚕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林真真看着林蚕蚕,眼眶里眼泪一滚,直直地跪了下去,“蚕蚕,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吧,我替你当牛做马都行,我爸一把年纪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父母之命不可违,我……”
林小婶立马伸手拧了林真真一把。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到地上,林真真咬了咬牙,“我是愿意嫁的。”
林蚕蚕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会再管这事,你安心嫁人吧,至于你爸这里,跟我真没关系。”
她已经跟宋南淮说过了,宋南淮会不会抬手,林蚕蚕不知道,反正她是不可能因为林小叔,去找宋南淮的。
林真真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抬起头想冲林蚕蚕笑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谢谢你。”
林小叔一家三口走了,林蚕蚕因为升迁带来的好心情却没了,他们一走,林奶奶就摸到了林蚕蚕跟前来。
“你小叔啊,就不是个东西,但蚕蚕哪,这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再怎么样,也是你爸的亲弟弟啊。”林奶奶拐着弯儿的试着替林小叔说话。
不过林蚕蚕眉头只是一皱,林奶奶就转了口风,“唉,你小叔太不懂事了,让他吃吃教训也挺好。”
第九十三章
林小叔回家以后,就欢天喜地的,只等着人再上门来重提婚事,商量婚期。
在他看来,他们家林真真可没有什么能挑的,黄花大闺女,初中毕业有正经工作,长相虽然不及她堂姐堂妹,但也不丑不是。
就那混子那样的,能找到他们家真真这样的媳妇,那都是烧了高香,祖坟上冒青烟了。
先前这门婚事是有人在中间阻拦,现在阻拦的人没了,应该就没有问题了,要说以前林小叔是绝不会把他精心培养的女儿嫁给个混子的。
但经历了这段时间的事情后,林小叔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不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想了很多,他要想让林真真嫁个好人家,可以,但男方未必帮得上家里。
最好还是嫁给有点势力的地头蛇,虽然是走歪门邪道,但自有人捧着供着不敢得罪,就他们厂里那几个领导,哪怕是心里瞅不上,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
那个什么宋南淮是有本事,权利也很大,惹上这样的人林小叔也很心慌,但县官不如现管,强龙不压地头蛇。
只要林真真嫁过去,林小叔觉得自己就可以安枕无忧了,至于林真真?
他们真真这么好的姑娘,还怕人不珍惜?你说那男人打媳妇,林小叔嘿一声,那不是人以前不懂么,媳妇都跑了一个了,肯定吃教训的。
他这当爹的也不是吃素的,闺女受了委屈,他也是能撑一撑腰的,林小叔这样想。
结果林小叔左等右等,没等来人,等林小叔坐不住了,跑去对方家里问才知道,对方跟个男人在牢里的有夫之妇勾搭上了,暂时不想结婚。
要结也可以,问林真真接不接受跟那个女人同吃同住,同间他这婚就结。
这人就是个混不吝的,林小叔还妄想着以后以丈人的身份压他呢,林小叔上门问了信,还被摸走了身上的钱,对方还嘲笑羞辱他。
“行了,老头子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钱搁这就走吧,总往我跟前凑什么,爷还得收拾收拾出去找乐子去呢。”
林小叔气得死握着拳头,心里想骂人想打人,但却一个字也不敢吐。
下班回家听到林小叔在家里大骂的话后,林真真长松了一口气,她是不是就不用嫁了?
“我就不信了,没有比他更厉害的!”林小叔一拍桌子,气得口沫横飞,“等着吧,我非得找个能让咱们家都过上好日子的,公社没有,咱们就往县里去。”
林真真心里一凉,更凉的是,她妈也在后头附和。
……
林荷花一直呆在学校时,她现在时间特别不够用,要自己学要上班,而且她这人有点巧心思,光上班看孩子还不够,总想琢磨着,带孩子们玩点有意思的。
这个工作来得不容易,林荷花想尽自己的努力做好,林蚕蚕从林家回来,就见林荷花在做小风车,准备给孩子们玩。
同样的堂姐妹,命运的差距实是有点儿大。
林荷花家里固然对女儿不重视,但那是因为农村重男轻女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旧思想作祟,当然家庭条件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对女儿的疼爱和培养一直都是有的。
林荷花虽然没上过学,但林大伯娘也没有苛待过她,因为林荷花是女儿,农忙这样的时候,都是留林荷花在家做饭,煮煮绿豆汤给地里送水的活,而儿子们则都要下地的。
虽然更多地是操心儿子娶媳妇的大事,但林大伯娘也没有忽略林荷花,像是结婚陪嫁的那些东西,林大伯娘也一早都给林荷花准备好了。
现在林荷花上了班,林大伯娘也很支持林荷花的工作,当然工资她肯定是要收一部分的,但结合林荷花的家庭条件,林大伯娘的所作所为是完全没有错的。
很多人情,小辈是看不见的,林大伯娘现在这样维护和徐来娣的关系,还不都是为了林荷花。
但林小叔对林真真就不一样了,从一开始培养林真真是因为林小婶较劲,反正她男人能从林奶奶那里抠出钱来,不花自己的钱不心疼。
等林小叔到木器厂上班,眼界开了,家里条件也好了些后,林小叔再培养林真真,就有点借她攀高枝的意思了。
现在考虑到高枝攀不上,林小叔就打算拿林真真的终身幸福来保平安。
“蚕蚕,你回来啦,魏敢刚刚过来了,送了一兜子东西过来,我给你放桌上了。”林荷花看向林蚕蚕,交待一声,就继续忙了起来。
林蚕蚕过去把桌上了布兜子解开,发现里头是一兜子苹果,眼看着要过年了,后勤去外头拉了不少过年物资过来,海货水果都有不少。
昨天后勤部长还给林蚕蚕塞了个苹果,不过那苹果的个头和颜色,还真没魏敢送的这兜好。
这应该是魏敢私下请人捎回来的,明知道厂里会发苹果,还这么大费周章,不过是因为林蚕蚕之前提了一句,想吃脆口多汁的苹果。
被人时刻记在心上,说的每一句话也不曾遗漏的感觉,真的特别好。
知道魏敢忙,能匆匆来送一趟东西已经是不容易,林蚕蚕也没再去找他,而是把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头。
现在厂里各项工作都开展得如火如荼,林蚕蚕近期又升了职,成了工会宣教组和女工组的组长,虽然手上多了可以调用的人,但事情比起当周志显几个的小头头,可要多多了。
周志显几个因为林蚕蚕的升职,也跟着水涨船高,虽然还是普通干事,但手里的活,都是重要的,能在领导面前露脸的。
工会其他人看着周志显他们几个,可羡慕了,卯足了劲在林蚕蚕面前表现,至于周志显几个,虽然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但身上的发条也紧了紧,万一真表现不好,可就丢脸了。
配合着厂办那边的政策,工会这边活动是一项接一项,因为林蚕蚕的那份计划书,这段时间工厂开始以一车间为试点,重新调整生产结构,不管是工人上班,还是机器维检修,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整改通知一下,几乎是一夜之间,厂里处处都是这次整改的宣传标语,什么春风吹、战鼓擂,不超任务家不回,这样的标语比比皆是。
……
这一忙,就忙到了腊月二十七,林蚕蚕和魏敢这期间就见了两次面,两人抓紧了机会看了电影吃了饭,还去省城买了年礼,给林家送了节,魏敢就要带着魏新回沪市了。
厂里也是有春运的,职工们来自五湖四海,好些在这山沟里一扎就是好几年,思乡的情绪不可扛,厂领导大多都是特殊年代走出来的干部,十分理解这种心情,很快就安排好了假。
整个厂里几万职工,再加上一万多家属,这可不是小人数,二十七一大早,厂运输部大院外,职工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魏敢没有搞特殊,让魏新在门口等着,他一来两人就开始排队。
四处都是闹哄哄的,肖玉珍臭着个脸,十分不高兴魏新跟着魏敢走,可要她回沪市,她是不敢面对魏爷爷和魏奶奶的。
“这马上就是过年了,你们回了沪市,去哪里过年?沪市那边什么都没准备,这……”肖玉珍很想拉住魏新,可面对着魏敢冰冷的目光,她伸不出那个手去。
魏新已经被肖玉珍念叨好几天了,说句实在的,就是魏新再孝顺,再心疼肖玉珍,这会也有些烦她了,但他还是按耐着脾气,“妈,你放心,就去几天,我初二就回来。”
其实魏新想到地方看完,就直接买票回来的,不过魏敢不同意,让他要回自己回,魏新还真没胆量一个人转车再转车回来,只能听魏敢的安排。
“那你小心些,别冲你哥发脾气。”肖玉珍咬了咬牙,点头。
听到这里魏新有些想翻白眼,他敢肯定,他要是敢跟魏敢发脾气,魏敢就能把他一个人丢下,他哪里敢顶嘴。
说着话,林蚕蚕也过来了,她以为自己起得够早的,没想到好些职工,三点多就起来排队了,就为了赶最早出车的大卡车。